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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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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翀的前胸,和甄莜美的后背,只有堪堪一拳的距离。
温热的吐息,正好在她耳边,刹那,她那软软的耳垂后,便已变成虾红色。
而他穿着锦袍的硬硬胸脯,和她后背微微摩擦,让她顿时感觉浑身都在起栗子。
从小到大,她从未和哪个男人离的这般近,除了自己不淘气的小弟之外。
她想退开,可后面被堵住,她走不了。
魏翀心里咚咚乱跳,就像佛龛上那火苗,蹭地被点亮后,有源源不断的的灯油来,怎么也熄灭不了。
静心咒,好像也不太管用。
他暗啐自己,将两只脚,稍稍往后挪了挪。
可看到她那右侧耳垂后的两个小红点后,他怎么也不舍得挪。
那里,是他曾经在梦中,流连过的地方,那么可爱的小红点,散发出淡淡的,不知名的香,让他食髓知味,再也不舍得丢掉。
是女妖精又如何,他佛法深厚,就该整治这样的女人。
已经坠落红尘,无需自叹自怜,就该随遇而安,认真把握,好好享受才是。
正是因为自己已经想通,他才想要尽快得到她,才不枉自己努力摒弃过去,重新开始的巨大决心。
我佛慈悲,渡我出情海······
心中辗转,却无法向她倾吐。
时间,或许还不够。
他要加紧,再加紧。
······
灯笼还在魏翀手里,她只好接过来,打算放在不远处的石桌上。
那里,岳缨已经和杭秋剪,正在品茗喜庆端上的茶。
魏翀并未放开灯笼的手,瞬间,两人的手,都在那小小的圆圈里。
灯笼把手上的圆圈,是铁丝包裹绢纱,绢纱有些硬,摩擦在甄莜美掌心,有点凉,还有些微微的毛刺感。
可手背,此刻正和魏翀的贴在一起,热烫一片。
魏翀扫了眼,并未及时拿开,眉眼低垂,正好凑在她耳边,唧唧喁喁,“你先且去尝尝,试试好不好喝,还有那茶盏,你也瞧瞧,看是否喜欢?天赐大概快回了,我先过去。”
小声叮咛,就好像是他最熟悉的人,甄莜美一阵纳罕,她不明白,此时的福王殿下,怎地和他娘亲有些一样?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微微点头后,魏翀才脚尖转向,飘然而去。
甄莜美发烫的耳朵,和轻抚的风儿,冷热交缠间,她收起刚才的慌乱,故作镇静,拿起杭秋剪斟满的茶盏细品。
那两人笑看她,她只当没发现,仍然自顾自品茶看茶盏,又去端详那灯笼。
香气像普洱,又带点桔子皮的淡淡清香,清浅的黄,入口回甘,在进入喉咙那一霎,滑润细腻。
茶盏也有意思,淡淡的天青色,有暗暗的云纹,从茶盏里侧,还能依稀看到自己细白的手指。
“别辜负了,都是福王亲自筹备的,喜庆刚才还说,即便是宴会菜单,都是福王亲自去找御厨商定的。还有······”
杭秋剪只管兀自在那说,甄莜美觉得今日的人,怎么都好像奇奇怪怪的?
先是福王,唠叨没完,现在又是杭秋剪,好像福王给她好处似的,一门心思替人游说。
也不管这些话,是否合适。
福王怎么办生日宴,那是他自己的事,愿意像老妈子般操心,不正是他的个性么?
这点,她可太有感受了。
刚想要反驳几句,便听到远远的,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大嗓门,直扑而来。
“哇,阿美,你真来了!可想死我了!”魏晏一袭白袍,头上的白玉冠,又在不该在的位置上,脸上,还有两处被割伤的细血痕。
“又去哪了?瞧你脸上的伤?还有这···”指他头顶,“蹲下一点,你太高,我够不着。”
魏晏乖巧半蹲,任凭甄莜美把他玉冠拿下,又用手指为梳,替他把头发抚平后,再把白玉冠给他戴好。
“我刚才去那左侧那冷宫去了,里面有我偷偷喂养的小鸡仔,等它长大,我给你熬鸡汤喝。”
“···你···殿下,”无可奈何的叹气,“你的任务是好好学本事,以后管好国家,养鸡熬鸡汤这样的小事,交给下面人做就可以。你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想起什么,对一旁托腮凝视的岳缨道,“你还不赶紧给殿下倒盏茶?没看到他嘴巴干的都起皮了么?”
岳缨哪里懂得她说这话的关窍,脖子一梗,双眼一翻,“关我什么事啊?他是太子,想喝茶,多的是人服侍。”
“你······”甄莜美急的想跳脚,恨铁不成钢,完全不懂风情。
“无妨,我等会回去喝。”魏晏抻抻袍摆,摆手走了。
等到晚宴开始时,甄莜美才算知道,天赐中途溜走,是去干什么了。
一座几乎和万福殿差不多的大殿里,摆着长长的三条案桌,每条案桌上,都写着采于哪家酒楼,哪几道招牌菜,整个两张长桌,全都是。
而另外一张,毫无意外的,全都是出自皇宫御厨的大手笔。
真正做到集萃所有珍馐,只为今晚这场宴会。
而这样相同样式的摆桌,一共是四组。
偌大的殿,因为这般排场,倒还显得不是那么宽敞。
杭秋剪是懂行的,表面欣喜万状,心思却越来越沉重。
如果执拗莽撞的阿美不答应,当场发飙,福王脸面下不来,甄家可就要遭大难。
或许,自己偷偷提前和她透个风声,让她先有个思想准备,以致于到时不弄得太难堪,兴许还有其他商量的余地。
可甄希麒说过,这是皇上赐婚,她想拗,也拗不过。
不能先影响她心情,那样反而她会发飙。
不过,还是可以将父兄升官的原因,大概透露一点。
想到此,杭秋剪跟上正在兴奋走动的甄莜美,“真是难为福王了,居然办的如此豪华,阿美,可要好好谢谢他。”
“我谢他干什么,这是他生日,又不是我?我就是个来蹭吃蹭喝的小人物。”
拿起一家酒楼的菜单瞧了眼;字迹不错,行楷写的有模有样,做出来的菜,应该也很好吃,等会多吃这家的。
杭秋剪正要解释,宾客鱼贯而入,她只好噤声,赶紧拉住甄莜美,到已经安置好的案桌坐下。
甄莜美大概瞅了眼,有童家父子、有她家父兄、竟然还看到岳缨的老爹和大哥,至于其他的人,她却不认识。
而另外最上首的一组,显然是为皇帝留的,因为位置只安排了三个。
女桌这边,童夫人王氏、岳缨亲娘、还有两位年过四十,一看便知和蔼可亲,却是矜娇高雅的贵妇人。
岳缨偷偷告诉她:是两位除了郑首辅之外的首辅夫人。
而接着进来的一位头发花白,身着赭红宫服、满头全是银丝的老年妇人,岳缨说她是皇帝唯一的妹妹,也是福王的姑妈,永康公主。
永康公主一进来,冒着精光的高傲眼神便开始四处巡睃,甄莜美不敢再看,赶紧低头,让自己显得更加不起眼。
好吧,都是她不敢招惹的人物,还是躲远点的好。
下意识,她拉住稳重的杭秋剪,坐到一处最角落。
有这些贵人在场,要注意仪态,看来无法大快朵颐了,真是遗憾。
“阿美,抬头,童夫人过来了。”
杭秋剪的提醒,让甄莜美猝然抬起头。
王氏穿了身紫红团花夹袄,头上斜插翠绿镶红宝石簪子,和童天赐几乎是一个风格。
刚才还见和其他贵妇人聊天,哪知一眨眼便到自己跟前,难道是要找她问,她儿子去哪儿了么?
“阿美,乖儿,你怎地还瘦了?”亲昵摸上她双颊,甄莜美也习惯,顺势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走,我带你去见见人。”不由分说,拉她就往那几个贵妇人堆里去。
原来不是问她儿子。
甄莜美还有些隐隐失望。
她不敢挣脱,从善如流被她牵着,尽管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摆出羞眄娇俏的笑。
“这是李夫人。”王氏将她的背往前轻推,甄莜美自然乖巧上前,恭敬行礼问好。
李夫人面色红润,大圆脸庞上眼角那周围,几乎快要挤出的菊花,让她看上去更显慈善平和。
顺势把手腕上的手镯褪下,直接戴在甄莜美手腕,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带一丝勉强和不习惯,“你就是阿美啊,真是个俊秀姑娘,你爹和你大哥,经常与我家夫君和儿子一起出去玩呢,每次都没带我。
我既然认识了你,以后咱们也一起出去玩,不带他们。年轻的时候啊,我也走过不少地方呢,不信,你问王曼。”
王氏帕子捂嘴笑,“你呀,人家小姑娘岂会愿意和你这老黄瓜一起出门?等得了空,咱们作伴,江南塞北都走一遭。不过啊,我这侄女的绘画手艺,写字功底,那可堪称大家。真要带着她,可以沿路给咱们作画,像那书斋里现在正红火的连环画册子。”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出来的话,无一不是带着讨好甄家的意思,甄莜美能够听得出来。
她父兄才升迁,怎会时常同首辅大人一起玩耍?
这明明就是她故意这般,想通过甄莜美的嘴,和甄家父兄套近乎的意思。
她更加纳闷:父兄的升迁,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
她一点都不明白。
正在琢磨间,听到她们说到连环画册子,甄莜美那还有心思去琢磨父兄在朝堂的事。
话本子,才是她的根本。
不由心思微动:据她了解,整个京城,还没有一家书斋会有连环画册子卖的,难道说的就是她才交到三居田的那本‘树精小先生’?
“伯母,哪有那样的画册子?侄女也好奇想看。”
“在城西,你天赐哥买的,说卖的很红火,写的蛮好玩,改天,我让天赐给你买一本送去。”
甄莜美心如擂鼓,这,难道···她真的出名?能赚大钱了?
李夫人是个和乐人,见状,直接叫了丫鬟过来,“去,城西,卖现在最火的连环画册子的书斋,赶紧派人去,买上一些,在座的每位女眷,都送上一本。不好看的话,王曼掏钱,好看的话,我陈娇娇出。”
正合心意,甄莜美也不在骄矜,直接拉住李夫人的手,“李伯母,您真好,懂得小姑娘家的心思,就喜欢一些新奇古怪的好玩意儿。先谢谢您。”
“跟我客气什么,改天去我家,露一手给你瞧瞧,保准你肚子扶着走。”
刚才那姿态,还是感谢她能及时去买书册,而现在,知道她会厨艺,甄莜美眼睛里的光,自然锃亮成倍。
“哎呀,你都说到她心坎里,以后她喜欢你,可不喜欢我了。”王氏嗔怪连连,故意板起脸。
“两位伯母都是阿美的福星,阿美都喜欢。”
两只手臂上前,一只手臂搂一人脖颈,三个脑袋在一起,毫无顾忌,笑得前仰后合。
第一次,甄莜美发现,居然有比她娘亲,更对她胃口的人。
随和风趣,又能屈尊绛贵和她打成一片,只第一次见,她就喜欢这位叫陈娇娇的李夫人。
等到介绍另一位首辅夫人时,甄莜美已经放松许多,明白王氏给她介绍,是为了父兄的前程,娘亲不顶事,只有她上。
她没忸怩,上前拉住同样慈眉善目,却长相偏瘦的夫人。
“这是黄夫人。”
甄莜美上前,恭敬行礼问好。
这一次,黄夫人直接将头上戴着的三根簪子随意抽出来一根,笑侃道,“老身老有准备,瞧,这随意拿出来的,颜色亮,正适合小姑娘带,你替我收了,免得我还发愁送谁,谢谢你阿美。”
对方说的这般卑微,虽是场面玩笑话,可那簪子,一看便是宝贝,怎么会发愁呢?
随便拿到当铺去,都能换好几张银票。
甄莜美没拒绝,直接将身子半蹲,方便那黄夫人替她簪上。
同时心里暗惊:这位黄夫人,说话把自己姿态放得低,让受赠者不会感到心理压力,圆融通达,果真能当首辅夫人。
至于那用永康公主,王氏并未带她前去,一来,她也不熟,二来,她觉得由她介绍不合适。
这应该是福王出面,来做的事。
甄家父兄同时高升的原因,童光远也偷偷告诉她时,王氏心里暗暗叫苦。
明明说好的儿媳妇,被人突然截胡,心里的气,是难免的。
可好在她会审时度势,知道阿美能当福王妃,对童家也是大有裨益,至于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只能怪他没福分。
不过一晚,心情便调适过来,今日的宴会,她也知道必须来,不然被福王多想,那就得不偿失。
王氏揣度间,福王已经换了身金红色的宽袖大袍,腰间系着白玉带,已近长起的头发,披散在肩,整个人看上去轩然霞举,风采绰绰。
“阿美,来,我带你去认识人。”
甄莜美有些纳闷:王氏带她认人,是因为甄、童两家关系好,自己也和王氏亲近,她自然愿意出面。
可福王,为何也要这样做?
她和他并不亲近,也无历史往来,更别谈他认识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不免有些踌躇,眼光扫过王氏,王氏微微点头示意。
她无奈,只好收回目光,乖巧跟在福王身后,朝一张单独的案桌而去。
她知道,那里坐的是永康公主,是皇家的人。
可她,为什么要被动去认识皇家的公主?
除了阿晏和福王,她一点都不想和皇家有关系。
可她不敢说,怕给父兄招祸端,毕竟,父兄也是在为朝廷做事,为皇家卖力。
永康公主的头发是全白,用一柄长长的玉簪固定,而玉簪的一头,是三颗从大到小,依次排列的粉色珍珠。
粉色珍珠,配上她的满头白发,居然一点都不突兀,反倒十分和谐。
长相和福王有七成相似,都有不大不小深邃眼眸,粗眉毛下明显丹凤眼,让她看起来便不是愚钝,只会吃皇粮的泛泛之辈。
只是她那不轻易开口的嘴唇上,涂满鲜红的口脂,看起来都不太让人敢亲近。
一身宽袍大袖,赭红色的宫服上,白色襟边滚秀的,全都是用十足金丝线绣上的雍贵杜丹花。
“大姑,这就是阿美。”简单行礼,福王侧身,示意甄莜美上前。
甄莜美对他不跟自己商量,随意带她来见人的行为充满怨怼,可行礼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敷衍,等到礼毕,自有女官,将准备好的托盘端来。
“是个俊俏孩子,来,给你一点小意思。”
说话和悦,并无盛气凌人的霸气,甄莜美稍稍放松了些。
长者赐不敢辞,她从善如流,托盘里装的什么,她都没看,只是示意后面跟上的兰叶上前接过。
正要再次行谢礼,被魏翀拉住手臂,“无需如此,都是一家人。”
话罢,将她拉到公主身边的空位坐下,而他,也随后坐在她身侧。
两人肩膀几乎挨在一起,甄莜美顿觉十分不自在,可又不敢胡乱移动,只能咬牙,假装并未注意。
“你这孩子,切莫要怕我,翀儿小时候调皮,我都没舍得打,更何况你这娇小的女娃,我疼都疼不过来,怎会刁难与你?”
甄莜美只敢笑,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正在这时,魏晏手捧书本,一碰一跳过来,他嘻嘻哈哈朝公主行礼后,直接在甄莜美后面,拍她肩膀,“阿美,你瞧,李夫人派人买来的,这连环画册画的真好。”
阿美没忍住,侧过脸去瞧,她只瞧一眼,赧然一笑。
果真,怎么说不会有人比她更会用脑子,尤其在写话本子这块。
魏翀无需看书册,只是瞥了眼甄莜美的脸色,顿然明白。
“去,拿给姑奶奶瞧瞧,是阿美的画作,努力那么久,总归算是出了名。”
“啊?!阿美,是你画的?···你这么有才?!”
魏晏的声音很大,也很宏亮,这一声嚎,让偷偷观察这边的人,几乎全都听到。
甄莜美很意外。
以致于画册送到永康公主那,投来的赞赏目光,她都来不及回应。
她不明白,福王为何会这么把自己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泄露出去。
而且,这属于她的个人隐私,他为何要将它急不可耐的捅出去?
她很烦躁,也很无措。
被别人知道,兴许会有那么一天,但她没想到,来的会是这般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