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有件事说来话长,就算耐着性子说完了,听的也不一定明白,所以长话短说,干脆略过不谈。开门见山,就说到韩菱纱在鬼界服苦役,突然有天就得了次机会,让她回到百年以前,重新再来。于是韩菱纱告别了在鬼界经常一起搓麻将、抽乌龟的老友云天青前辈,转身回了阳界。
“还是活着的感觉好啊!”
韩菱纱振臂高呼、感慨万千,完毕,先到鬼城酆都铁匠铺“借”了把剑,赶紧的,先御剑回了族人处,连威逼带恐吓把一族人镇住,进而语重心长好说歹说,终于让韩氏一族祖宗坟前磕头发誓决不再盗墓。这边族人的事告一段落,那边的事就不简单了。
“野人啊野人,这次绝对让你过得好好的。”
指天发誓,紧接御剑一飞冲天,直上青鸾峰。峰上仍然绿意盎然、白云飘渺,一番与世隔绝的风貌,面前一座木屋,溜过去一看,没人,再看门前泥地上几个猪蹄印子,顿时明白。
“石沉溪洞。”
韩菱纱身轻如燕,几步便奔入溪旁山洞,故伎重演,搞毁墓室,把嚷嚷着“猪妖”,一头黑发乌瞳脑后留小辫,猎户装束肩上搭毛皮简称“云天河”的少年“赶”下山。
前辈啊,对不住,即使再来一遍还是得把你的墓搞塌,主要是你儿子太听话了,不出点狠招死活不下山。
韩菱纱如此在心中念了一遍,一路和云天河熊挡杀熊、虎拦猎虎地冲下山,片刻到了太平村。
“野人,我去买几只粽子,你给我好好待着,不许惹是生非。”李慎的粽子摊就在旁边,可韩菱纱还是不放心,“听懂了没?”
“懂了懂了。”
云天河嘴上应得诚恳,眼睛东张西望,十足村人进城、野人下山,正好一老母鸡“咯咯咯”欢叫着跑过他脚边,后边一大汉甩着膀子嚷着“宰了你炖汤”追过来,韩菱纱还想着怎么这情形如此眼熟,他倒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弓搭“剑”,老母鸡一命呜呼。
韩菱纱那个痛心疾首啊。明明这事早遇上一次了,怎么还防不胜防?接下来想都不用想,扮钟馗的大力士过来“为民除害”,虽不情愿也不能愣着挨打,叹口气上去和天河把“钟馗”打了一顿,拍拍两手,村民们已经凑热闹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当中自有个老婆婆,满脸皱纹跟土地皲裂一般,只有一双眼水汪汪的亮,一眼就看出云天河和云天青不仅是差一个字的关系。
“走吧,别听他们骂人。”
云天河被针对他爹的骂名砸了一身,愣头愣脑地被韩菱纱拽着走,回头看着一村的人没一个好脸色。
“他们……在说我爹不好吗?”
韩菱纱愣了。记得那时候的天河听着村民叽叽喳喳骂人的话,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知道“不好”了?
“菱纱?”
“没……”心里犹豫片刻,握紧了云天河的手,“虽说是不好的话,可你别相信。你爹是好人,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天怒人怨。”
“你怎么知道?”
“本姑娘冰雪聪明,什么都知道。”
云天河挠挠头,闹不明白:“‘冰雪聪明’?冰雪一照就化,怎么看也不聪明,你要跟它一样……不就是笨吗?”
“你才笨!”
一个暴栗赏云天河脑瓜上。
巢湖边过夜,今晚可有重头戏。
生火,吃粽子,整整十个,把云天河喂得饱饱的。
“十个啊……十个,本姑娘应已料事如神,为何还是料不到一个野人能一顿吃下十个粽子?”
韩菱纱欲哭无泪地啃着干粮,云天河眼巴巴地看着。
“菱纱,那东西很难吃吗?”
“难吃也不给你吃!”
转过身护住干粮狠命咬起来,听到背后一声咽口水,韩菱纱顿觉身后有饿鬼,忍不住冒冷汗。
能吃的吃完了,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躺下,云天河也依葫芦画瓢乖乖睡觉。韩菱纱就想:“小紫英啊,你快来吧。”
想着想着,沉沉睡去,没梦到云天河半夜起来学母山猪叫,也没梦到一群妖怪呼天抢地地扑上来……这也太平静了吧?
“菱纱……”
晃啊晃,怎么开始梦到晕船了?
“菱纱!快起来!”
起来?不会吧?天亮了?
韩菱纱赶紧睁开眼,云天河一张脸就映在面前,紧跟着四下芦苇丛一阵鬼哭狼嚎的吼叫。
“妖、妖怪?”
可不是,挺让人怀念的绿灯眼儿,齐整地围了一圈,匆匆一数,数目不对!
“怎么有这么多……”一把拽了云天河,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学什么母山猪叫把它们引来的?”
“没,我睡着睡着觉得脸上湿湿的,认为下雨了,睁眼就看到几只妖怪围着我流口水。”
糟糕!没想到十只粽子威力如此巨大!竟然能让野人半夜不至于起来找吃的!结果被妖怪围个水泄不通才后知后觉!
韩菱纱忙推了云天河一把:“天河,你快跑吧!”
“跑?”
“往东……”
差点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这时候还哪来的东西可讲?若不突出重围,就只好给妖怪瓮中捉鳖了。
“我不走!你没有不仁,我不可以对你不义!”
云天河现学现卖,说得铿锵有力,动作也毫不含糊。望舒剑搭上,拉满的弓如月牙,妖怪看少年一身正气浩然也有些退缩,一时不敢近,只隔了段距离磨牙咆哮。
韩菱纱突然一抬他胳膊:“往天上射!”
“天上?”
“别管那么多!射就是了!”
恨不得拧了云天河耳朵催促,他心中虽是不解,但动作未乱,咬咬牙,两指夹紧,弓更上满,只听一声破风脆响,望舒拖曳一条蓝尾,直贯夜空,本是满天繁星点点碎光,猛然亮眼,化作数十宝剑,剑锋调转,如雨而下,斩了妖类一片哀鸣,白光炸开,云天河只眯眼一瞬,妖类已倒了一地。宝剑再度腾起,剑锋抹了幽光,引得云天河追随去看,便见宝剑环绕聚起,一一归于天上之人背后剑匣。
此人白衣蓝衫,御剑于空,夜风鼓袖,乌发束冠,望舒正悬于他面前,蓝光映他瞳中自有深邃,似是看了流光宝剑心中藏不住赞叹。而抬眼一望,见了巢湖边上一名少年和红衣少女,不知做了何想,挥袖一送,望舒朝了两人飞去,见少年一跃而起牢牢接住,点点头,略微礼数,拂袖而去。
韩菱纱一直贼眼晶亮看云天河一脸呆相,奸笑着靠过去,意味深长:“看呆了吧?”
云天河猛回过神,被韩菱纱笑得一头雾水,傻傻地“嗯”。韩菱纱可没那么好打发,乘胜追击:“帅吧?拉风吧?想不想再见一面?想不想常常见面?”
“看……是想再看一次,没想常常……”
“想再看一次就对了!你啊,八成喜欢上人家了!”
这回可抢在梦璃前提前教育,免得梦璃那种含糊害羞的说法野人死脑筋分不清,闹得往后本姑娘苦等到寿终正寝都看不着好戏。
清咳两声,谆谆教诲开始:“天河,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见到他。也许现在只是想再看一次,但是再见到,又会想看第二次,如此循环积累,就会天天都想见到,时时想在一起。这便是长相厮守了。”
云天河那样看来听得一时不能接受,不过韩菱纱不急,若是他道“不懂”,学着云天青的说法“听不明白也无妨,先记在心里”,往后等着瓦片敲竹——顿悟便是。
偏偏云天河出乎意料,大彻大悟:“我明白了!这就像我吃山猪肉!一开始就想着再吃一次,吃着吃着就想天天吃……”
“你别什么都绕到山猪身上!”
“不对就不对,我错了还不行吗?菱纱你真容易生气……”又是那副知错就改的模样,“我爹说生气容易伤肝,菱纱你别老生气。”
“……算了,我自愿跑回来再给你气一回,肝没了也没关系。”
摇头叹气,自愿如此能怨何人?
正平心静气,两名少男少女跑了过来,少女跳着脚叫着早离去的剑仙,稍长的少年苦笑安抚,旁若无人地闹腾了一番,少女急匆匆地又跑走了,留下少年对着韩菱纱和云天河拱手行礼,韩菱纱也就依着往日对答一遍,只少年离去之前,韩菱纱伸指点点脸颊,笑得如沐春风。
“怀朔,若是喜欢就赶紧点。”
“这……不知姑娘何意?”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通红,虽是同门,这人比某冰山好点通得多。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韩菱纱也不说得太明白,伸手一指:“璇玑等你呢,还不快追?”
怀朔还想细问,但见璇玑大老远处挥拳头,只好赶紧告辞。云天河一直一旁观望,待怀朔走远就忍不住问了:“菱纱,你怎么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
“当然知道。”
“又是那个……冰雪聪明?”
韩菱纱“噗嗤”一笑,敲了一记云天河脑袋,虽这下敲得轻,可也把云天河敲糊涂了。他觉得韩菱纱什么都知道,难道山下的人都是什么都知道?连同人心里所想?
“傻想什么?还不快再找处干净地儿生火睡觉?明天啊……还得跋山涉水呢。”
若这是回到起点、重头到来,这个初遇,不过开始。也许从现在开始改道,不上琼华,甚至不去寿阳,就不会有往后种种吧?可那样,梦璃、紫英该怎么办?就我一个人陪着天河,他会不会寂寞?
韩菱纱也就睡前胡乱想想,其实往后该怎么做在这次路途开始前,在冥河上摆渡时,早想了千遍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