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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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桉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趴在床边干呕。
胸口的沉重感挥之不去，她只要闭上眼，村民围绕在锅前分食狗肉汤的场景就会回到眼前。
只不过这一次，吊在仓房里的人牲成了两个，村民们依旧饿得眼睛发绿，嘴里明明嚼着狗骨头，眼睛却也不停地往小男孩女小女孩的身上扫。
幸亏这只是梦境，而不是真实发生的过去……大概。
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呕出来，夏明桉擦了把嘴，昏昏沉沉回枕头上躺好，重新睡熟了。
在她没注意到的窗棂上，鲸头鹳漆黑的眼珠里清澈地映着夏明桉的身影，鸟儿动也不动，宛如老僧入定。
*
次日。
夏明桉梳洗打扮完毕，用力伸了个懒腰。
前半夜似乎有梦，可后半夜睡得实在是太舒服了，于是前夜的噩梦便被抛向了脑后。
门被当当敲了两声，夏明桉很快应门，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是平日送早食的小厮，不似往日那般把食盒径直送进屋内，而是放在了门口。
见到夏明桉出来应门，小厮也露出个惊喜的表情。
“先生，您终于醒啦，您昏迷的这三日，大家都担心着您的身子呢。”
夏明桉有点懵：“……啊？”三日？
小厮嘿嘿一笑，道：“先生治病救人，那是天大的功德，能醒就好，能醒就好，小的这就去跟管家大人知会一声。”
夏明桉单手拎起食盒，对小厮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有点奇怪，明明是——噢，对，那天我和玖心出门去闵州市集逛吃逛吃，一直到最后吃渴了，坐进一家茶馆来着。
然后——然后喝的茶水好像有问题，胃开始难受，脑子也昏昏沉沉。
再然后呢？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记不太清了。
夏明桉咂了咂嘴，总觉得口中有隐约有股铁锈的味道挥之不去。
不过眼下果然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吃饱饭再说。
夏明桉晃了晃食盒。
食盒里装的是做工精湛的鱼片粥，要是换了平时，夏明桉还有心情品鉴一番，眼下她实在是饿得紧了，只不住囫囵吞枣。
一碗鱼片粥下肚，胃里终于好过了点，夏明桉长出了口气，这才注意到窗棂上停着玖心那只神出鬼没的鲸头鹳，漆黑的小眼珠死死盯过来，颇有灵性。
夏明桉：我怀疑我被监视了，我有证据。
不过她也没什么不能给玖心看的，那人会读心术，能在她脑子里翻翻检检，既然现在还没把她捏死，那么只要她不作死，活下去肯定不成问题，更何况她昏睡前才喝了有蒙汗药的茶水，结果一觉醒来，人已经全须全尾地回了落霞庄的房间，看来妖王大人不但没想趁机捏死她，还救了她一命。
夏明桉想了想，捡出食盒里的马蹄糕，从中间掰开，一半吃了，一半放在掌心，递给窗棂上的鲸头鹳。
“你的主人呢，好像又救了我一次，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也没什么能给他的，只能讨好你一下咯，”夏明桉含糊地说，“这回没毒，另一半我吃啦，味道还不错。”
鲸头鹳还是死死盯着夏明桉看，半晌，才赏脸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从她手中叼走剩下的半块马蹄糕。
夏明桉嘴角忍不住挑起个微笑，本想借机摸摸鲸头鹳的羽毛，却没想到通体漆黑的鸟儿突然砰地消失了。
当当当。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拓跋姑娘，拓跋姑娘你在吗？”是个清清脆脆的女声。
“在在在，”夏明桉擦了把嘴，“这就来。”
大门拉开，门外站的人完全在夏明桉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气运之子颜如莺。
虽说穿到大庸已有不短的时日，然而夏明桉与这位女主颜如莺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而已。
第一次是颜如莺挑破她的鸠占鹊巢，第二次则是前些日子，夏明桉拿鲸头鹳血救了叠燕宫大师兄喻音的性命。
两次颜如莺都穿着叠燕宫那套利落的弟子服，颇有修仙人士的派头，然而今日的颜如莺却截然不同，不但身着落霞庄华服环佩叮当，脸上也略施粉黛，口脂殷红，气质超群，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
有蜃珠加持，夏明桉无论何时都能保持‘拓跋雪’的模样，自然不会被颜如莺认出来，见她开门，颜如莺低头便拜，大大方方地给夏明桉行了个武人之礼。
“如莺见过恩人，再次感谢恩人救我师兄之恩。”
夏明桉吓得急忙搀住美人儿的胳膊。
“别别别，可千万别，……上次你不是谢过了吗？大小姐这礼我可真受不起了。”
颜如莺微微一笑：“但我师兄的命却是你救回来的不假。这样吧，你不称我为大小姐，我也不称你恩人，你我以平辈论交，你看何如？”
夏明桉有点心虚地垂下眼。
颜如莺身上的仙人气质实在是太凌厉了，她承受不起，外加上上次她差点在这人面前被活活烧死，夏明桉多少对颜如莺有点心理阴影。
不过客套话夏明桉总是会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还要感谢大小姐……感谢你爹收留我在落霞庄的恩情呢。里边请，有点乱，你别介意。”
二人在室内落座，夏明桉忙扣上食盒的盖子，推到一边，拿茶壶给颜如莺斟了杯茶。
颜如莺：“我方才听颜七说，姑娘你昏迷了足足三日，今日才终于醒了，所以一时心急，紧忙过来探望，没提前知会一声，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也不知道玖心究竟给她的昏迷编了个什么理由，听小厮的意思，无外乎她出去治病救人，把自己累狠了。
夏明桉僵硬地笑了下，含糊道：“没有没有，谢谢你过来探望我啊，我已经没事了，倒是你师兄，他的身体还好吗？”
颜如莺颔首：“托姑娘的福，师兄将养这些日子，身体是一日比一日更好，中阶法术已可以运用自如，再过三五日应当就能彻底复原。”
颜如莺捧过茶杯抿了口茶，柳眉微颦，为难道：“今日来看拓跋姑娘，其实也是还有一事相求，虽说有些难以启齿，可我还是斗胆再问一句，姑娘那灵丹妙药究竟是何种配方？诛仙剑阵所致的内伤乃是玉石俱焚、筋脉俱损的绝症，连这世上仅有三颗的大罗金丹也无法修复丝毫，莫非是女娲西——”
声音越说越小，颜如莺凌厉杏眼肉眼可见的蒙上了层厚厚的雾气，身形晃了晃，似是想调动内力，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颜如莺很快瘫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夏明桉第一反应：救命，有人碰瓷。
身后虚掩的房门哗然洞开，夏明桉回眸，正撞进一双摄人心魄的狐眸。
蛊惑之术陡然铺散开来，万事万物顿时变得恍惚，夏明桉双眼发直，乖乖起身，垂手站在玖心面前。
……怎么……回事……
……蒙汗药……
“好了好了，你不是喜欢颜如莺的身份吗？”她听到玖心的声音轻佻而磁性，缓缓凑过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来杀了她。”
夏明桉机械扭头，望向趴在桌上的颜如莺，华服女子正沉沉睡着，身躯一起一伏。
“你杀了她，我就帮你改换容貌，从此以后，你便是那气运之子颜如莺，与你喜欢的男人们纠纠缠缠。嗯？好不好？”
玖心耳语轻如恶魔的呢喃，手中一沉，夏明桉低头看去，是一把雪亮的匕首，被推入掌心。
夏明桉心里一动。
颜如莺是《莺莺燕归》最为金贵的女主角，只要杀了她，那么故事便不成立了。只要故事不成立，这个世界说不定也不成立了，回家进度条自然不再重要。
也就是说，只要这一刀捅下去，她就能直接回家了也说不定。
玖心似是能读出她心中所想，嘴角笑意更甚，薄唇擦过她的耳廓，柔声哄道：“去吧，杀了她，听话。”
背脊被人单手抵着，夏明桉踉跄几步，走到毫无防备的颜如莺背后，匕首高举。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耳语声层层叠叠，无孔不入地钻入脑子，夏明桉呼吸粗重，强行甩了下头。
……是狐狸精的……蛊惑之术……
……要我对……颜如莺……下手……
头脑昏昏沉沉，夏明桉用力咬了下舌尖，终于在疼痛中勉强找到瞬息的清明。
她敏锐地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反手狠命将匕首扎入自己的肉里。
许是不小心割到了动脉，鲜血喷溅，滴滴答答落了满地，剧痛顿时驱走了魅惑之术，而玖心完美的微笑面具也终于崩开一丝裂痕。
玖心：“……为什么？”
蛊惑之术只是缓解了，而不是消失了，夏明桉依旧会不受控制地说出心里话：“因为杀人是错的，我不要杀人。”
玖心屏息，狐眸微眯：“……我可以帮你抹去现场痕迹，没有人会看到。”
她嘶了声，声音颤抖：“就算现场的痕迹抹去了，心里的痕迹却还在呢；就算没有其他人看到，我自己却看到了。”
“你是……无所不能的……妖王大人……要杀……哈啊……你自己杀，她只是个……无辜女子，就算你三天前救了我的命……我也……做不到。”
太疼了，被匕首刺伤的地方实在是太疼了，夏明桉痛苦地喘|息，疼得全身哆嗦，视线一片模糊，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鲸头鹳能忍得住被玖心划脖子的疼痛，还不叫出声。
在彻底休克前的那一秒，夏明桉视网膜上倒映的是玖心的脸，不再是平日里那副似笑非笑的暧昧模样，而是个近乎悲天悯人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昏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