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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沧海桑田终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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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终一眼
谢骏霖早早便来了江华楼,坐在台下以往的位子。舞台上歌舞交错,衣香鬓影,荣卿的歌声使今夜迷醉热情的气氛达到顶峰,众人安可不断。
而谢骏霖整晚眼睛都不离荣卿片刻,目光紧随荣卿,似是看人,却又不似看人,眼眸中蕴含的感情之深,藏了千万种心绪偏偏都无法表达。幼时听人讲情之一字为世间最难解之题,那时不以为然,而如今自己竟是爱若病入膏肓一般,却,不可得。
谢骏霖不知究竟该向谁去借一出岁月安稳,更不知该如何才能与荣卿终生相伴,这颠沛流离,生死一瞬的日子,走到今天已然不是戏文里简简单单的感情桥段。
孔妍菀昨日夜里说的对,他肩上担的不仅仅是小儿女的情情爱爱,而是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还是无数知己死士的鲜活人命,更是国破山河的旦夕危机。
这样的他要怎么爱?又该拿什么去留住荣卿?如今这般,至少她可得些许安宁,无论如何宋申睿都会护她周全。若有一天他谢骏霖大事可成,性命尚在,只求能再像今日这般坐在台下静静的听她一曲,沧海桑田后望她一眼。
这一晚的歌荣卿唱的甚是忐忑,毕竟多日不唱,再加上饮酒过度,刚刚还和曲欢在后台那般豁出去的大闹了一场着实筋疲力尽。可偏偏谢骏霖居然坐在那里听她唱歌,他不是说要如她所愿放过自己,昨天在丽都谢骏霖还泰然若之的假装与自己形同陌路,今日为何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谢骏霖的目光太过热烈,整整一晚灼灼如华,烫的荣卿心中酸涩不是滋味,若不是一口气硬顶着,指不得就会唱错哪里。
荣卿如今对谢骏霖心情甚是复杂,已经不是当日简单的爱恨可言。有太多的疑问不可问能不敢问,更是惧怕万一谢骏霖得知自己便是他心心念念找寻的妹妹。
他二人之间竟是这般牵扯,荣卿不知该以和颜面以和身份去见谢骏霖或者说她的哥哥。倒不如就此作罢,他心爱的妹妹,他的姚茵茵早就死在当年北平的那场大火之中。而她就仅仅只是这南京城的歌女荣卿,并无其他。
这有悖人伦的罪恶就让她一人背下就是。
谢幕后,荣卿至后台卸了妆,便回自己的小院。前面还正人声鼎沸阵阵笙歌,而后院却是与前面截然不同,灯光昏暗。树枝树叶的影子倒映在脚下的鹅卵石路上,黑影摇曳,倒生出些夜深人静的恐怖感。
荣卿推开院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孔妍菀端端坐在自己梨花树下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花草。杨洋跟看守敌人一样站在她旁边瞪大了眼睛,盯着孔妍菀生怕这个女人又作怪。
杨洋见荣卿回来了,风一般的冲到她身边低声道:“小姐,她非要等你,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我看她就没安好心,赶她走她都不走!偏要等你回来,我就让她在外边等着,让蚊子咬死她!哼!”说完还朝孔妍菀努了努嘴以示不忿。
荣卿笑了笑示意无妨,让杨洋出去了。虽不知孔妍菀闹得是哪出,不过都无所谓了
荣卿安然走到孔妍菀旁边落座:“谢夫人深夜孤身一人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我想和你谈一谈。”孔妍菀认真的望着荣卿的眼睛。
荣卿拨了下垂落至耳旁的散发,疏离淡漠道:“我与你可没有那么好的交情来秉烛夜谈。”
“我不喜欢你.”孔妍菀平静的陈述并不为荣卿刚才的言语而动气。
“彼此彼此。”
“我与你不同出身,不同经历,真要仔细说起来也着实无话可谈,能谈的要谈的便只有谢骏霖。”
荣卿已然压不住眼底的不耐:“若是谢骏霖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谢夫人请便不送。”
“荣小姐莫急,我要与你谈的你一定会感兴趣。”孔妍菀露出今夜第一个笑容。
“你可知谢骏霖为何与我早已成婚,却要在南京城中与你情深意切?”
“如果谢夫人是来秀恩爱的大可不必。”
“若是这般目的,你也太小看我孔妍菀了。我们孔家的女儿不是那般不可容人的肚量。”孔妍菀一抬手打断了荣卿的话:“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够引人注目,你是南京城最红的歌女色艺双馨,名动天下。你满足了成为谢骏霖烟雾帐的各项条件。”
荣卿完全不懂孔妍菀在说什么,皱了皱弯眉。
“不懂是正常的,我便讲与你听,让你懂。不是我做恶人,抢你心爱的男人拦嫁入谢家。而是从一开始谢骏霖便不是你的良人,是你一个人芳心错付。”
“谢骏霖是谢家老爷子的三子生在美国长在美国,但却不是嫡子,谢家的嫡子是他大哥谢骏铭,二公子早夭。他们二人不和斗的势如水火绝不两立。谢骏霖回国后,先入军营后被谢家送来南边名为做客实为质子。”
孔妍菀说的这些她知道。
“谢骏铭不会让谢骏霖安然北归的,他知道谢骏霖再回北边之时就是他亡之日。而谢骏霖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南边走一遭,不过是因为这南边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什么?”
“第一,结交南边世家培植自己的势力,他日若北归,今日在南边交好的世家富商军旅到时皆为助力。第二,北边亲日,南边儿一直在坚守抗日,谢骏霖有自己的抱负,家国山河为重重之重。谢骏铭与慕天成联姻,早已达成私下的协议,南边亲日尽在眼前,谢骏霖在南边就是要联合一切的抗日力量来阻挡南北亲日卖国。第三,清了谢骏铭在南边多年培植的力量。”
谢骏霖有自己的抱负,荣卿是知道的。
“谢骏霖要做的这些当然没有错,只是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确实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难上千分万分。谢骏铭和慕家怎么会任由骏霖在他们眼皮子下做这些动作,只有隐,隐其志,隐其行。”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并不能相助。”
孔妍菀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这销金窟里的台柱子,若是与你坠入爱河日日形影不离,便可转移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更何况,你身后还有一个宋申睿,与宋家少爷、当红名伶的三角恋情总是要比其他更为真实动人吸引眼球,表面上为了你失了宋氏助力自然是能让谢骏铭和慕家更为放心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荣卿不愿再听。
“从头到尾他都是在利用你,呵!你以为的都是他做给别人看的,读过史记吗?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
荣卿不相信孔妍菀说的这些,两个人相处,点点滴滴怎能作假,相知相许彼此关爱那不是能假的了得。
谢骏霖胸有丘壑,所图定是大事,相识之初那夜在乌篷船上的千钧一发,护送林青走时候的惊险枪击,相爱后常常从自己院子失踪这些荣卿都知道,可是她从未往深了想过。
孔妍菀见荣卿深思不语,步步紧逼:“你知道我为何要来这南京城?因为汪晋宁手上的十万兵力是谢骏铭的,谢骏铭派他来与慕家达成最终的合作协议,谢骏铭需要慕天成百分之百的支持与合作。谢骏铭亲日,自然是要说服南边同他一起不再抗日。之前上街游行抗日闹事的学生都是怎么死的?若没有国,你们要怎么歌舞升平纸醉金迷?那时的温柔乡就是白骨森森的万人冢!”
荣卿双眼看着地下,孔妍菀说的内容太沉重了,这些与她一个小小的歌女世界着实离的太远。
“我此番与汪晋宁同来,他虽为我表哥,但各为其主,他为谢骏铭,而我是谢骏霖的妻子。夫妻自当同心,汪晋宁已为谢骏铭成功争取到慕天成的支持协议已签,今天日本大使已抵达南京,在汪晋宁的撮合下后日即将与南边签署友国协定。这是谢骏霖北归最好的时机。”
原来他要走了,回到北边,日后还有机会相见吗:“你们后日就走了吗?“
孔妍菀摇摇头: “谢骏霖明晚会刺杀日本大使伪造成是南边故意诱杀,彻底破坏南边与日本的合作。刺杀成功后谢骏霖会伪装成汪晋宁与我从火车站搭乘火车北归离开南边。”
“既然我只是被利用的棋子,为何要把如此机密的事告诉我?你们如此欺我就不怕我由爱生恨,告诉汪晋宁,彻底瓦解你们的计划。”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看的出你是真心喜欢谢骏霖,所以哪怕你恨我们利用你,可在这事关生死成败的最后一刻,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荣卿心知事情绝不像孔妍菀说的这样简单:“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既然已经利用完了,可否给我片刻清净?”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为了骏霖可以成功北归,完成他的抱负他的心愿。我请求你明日想办法留住汪晋宁,只要拖过晚上11点即可,待我们火车一开,你就彻底解脱了。你帮的是谢骏霖!救的是谢骏霖的命!成的是谢骏霖的鸿鹄大志!还有这已破碎不堪的家国。”
孔妍菀走后,荣卿独自坐了许久。
谢骏霖的抱负太大,她能做的太少,但林青说过:“如果每个人都尽他所能做一点。就会早日没有牺牲。”
这也算是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