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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为君独唱雪中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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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独唱雪中戏
“荣卿?”谢骏霖试探的轻声询问。
荣卿不答声,只低着头默默的流泪。
谢骏霖把荣卿抱在怀里慢慢抚摸她的头:“若是心中难过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听了谢骏霖的话荣卿哭的更是伤心眼泪奔涌而出完全控制不住,她索性把所有重心都依靠在谢骏霖身上哭了许久。
待荣卿停止哭泣情绪稳定下来,谢骏霖抱起她走进亭中。他怕石凳太凉,自己坐在石凳上让荣卿坐在自己腿上怀中。
谢骏霖与荣卿静静坐在亭中,听着山间雪落下的声音,看着亭外山体一片雪白,还有部分未被全部覆盖。露出的枝桠有常青的绿还有枯败的褐色。
荣卿靠在谢骏霖的怀中许久突然出声:“上一次打雪仗还是在北平,那时候凤凌哥还在,北平的雪才是真的雪,鹅毛大雪,你仰起头就能看到空中雪花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谢骏霖紧紧握住荣卿的手轻轻摩挲,鼓励她继续。
“每年冬天我们都在四喜班的后院里打雪仗,我其实力气很小根本打不过凤凌哥和王元,可他每次都让着我最后还让我把手放进他脖子里取暖,他也是这样被我冻的牙齿浑身打颤还是笑呵呵的。”荣卿眼睛看着刚才打闹被踩乱的雪地,就像刚刚凤凌才陪她在那里打闹完。
“凤凌?”谢骏霖听程亮提过这个名字,但没想到荣卿与他的感情会如此深厚。
“凤凌是我哥哥,不过他已经不在了。”提起凤凌就会想起那七年的兄妹情深以及他惨烈的结局,荣卿就止不住悲伤。
谢骏霖明白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深知此时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只得将她抱的更紧,让她感受到自己,给她安慰和依靠。
“骏霖,我除了会唱歌还会唱戏。”荣卿把头又靠回到谢骏霖的胸前,和谢骏霖的手十指相扣,荣卿最喜欢和谢骏霖这样牵手,因为十指相扣又叫同心扣光是名字就让荣卿觉得无比美好。
谢骏霖一直觉得荣卿的歌已是非常好听了,谁料她居然还会唱戏?看来怀里女人还有许多是他不了解的。
“我是跟凤凌哥在四喜班长大的,凤凌哥是名角儿他的戏那才叫真的名扬天下,只可惜后来。。。。。算了不提这些!所以跟着凤凌哥我怎么可能不会唱戏呢?只是凤凌哥从来不让我登台罢了,他说女孩子最好不要走这条路。”荣卿说起与凤凌的旧事心情明艳许多话也不由多了起来。
“你哥哥是真心疼你为你好。”大家都是男人谢骏霖能够明白凤凌对荣卿的用心良苦,戏子真不是个好行当。更何况以荣卿的模样和心性若入了这行定是要吃更多苦,他心底生出对凤凌的感激。
荣卿自嘲:“只可惜我最后还是入了这行,区别只是从唱戏变成了唱曲。”
“你的戏应该唱的更好吧。”凤凌的名头谢骏霖是听过的,荣卿师从名家自然是不会差的。
“我的戏?许多年都不曾唱过了,从我亲眼看见凤凌哥死在我面前就再也唱不出了,一个不会唱戏的唱戏人走投无路时才去了江华楼唱曲。”荣卿平静的叙述这些,语调声音没有过多的感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心中都是痛,但日子久了痛的多了就像一个深埋在身体中的疤痕,里面溃烂而表面早已已失去知觉。
“荣卿我很遗憾没有早些遇到你,不能保护你和你的哥哥。”谢骏霖心里一阵难过。
凤凌的死、她的过往都是谢骏霖不曾参与无法触及的东西。若是他们能早些相遇,自己定要努力护住他们,不叫她经历这些悲伤如斯。
“嘘~”荣卿伸出手指堵住谢骏霖张开想要说话的嘴唇,她知道谢骏霖想要说什么,但又何必让他为了自己的过去而感伤担忧。
“书中有那么多悲伤的传奇,人世有那么多不可逆的结局,活在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故事和不易。我有你已属幸运,我虽已多年不曾唱过戏,但今日我却想为你试试。”荣卿轻轻吻在谢骏霖的唇角。
谢骏霖回吻荣卿,想用自己的热情让她明白自己会一直陪着她。
“小时候凤凌哥教了我许多戏,他登台只唱一出,年年岁岁皆如此。到如今我都不明白为何他偏偏对这出戏情有独钟?都说我们唱的是戏中人,可我们谁又不是戏中人,这万千世界的每一个人如你如我皆戴面具,可不正如那戏中描画的胶青?” 荣卿指尖轻抚描画谢骏霖的眉眼。
“幼时唱不懂这出戏,这些年是唱不出这出戏,也不知何时才能唱懂这出戏,才能懂凤凌哥对它的执念。”
“这人生本就如戏戏如人生,区别只是各自是否深深入戏罢了。” 谢骏霖对凤凌唱了一生的戏很是好奇:“你说的是哪一出戏?”
荣卿从谢骏霖怀中站了起来,把谢骏霖装的梅子酒从手提箱中取了出来,将酒杯都一一摆在石桌上,拿起还温热的梅子酒为自己和谢骏霖斟了两杯酒。
“梅酒一杯,山间赏雪,佳人作陪,红尘为戏。谢公子你今日可是风雅到了极致。”荣卿俯身向谢骏霖弯腰行女子礼。
谢骏霖仰头喝掉杯中酒,娇艳的面容,媚眼如丝,荣卿这出戏还未唱,他就已经先醉了。
荣卿行完礼待谢骏霖喝掉杯中酒,风姿绰约的步出亭子走到雪地间,青山白雪衬的她越发袅袅婷婷尽显流风回雪之态。
荣卿就那么仪态万千的站在雪中天地间许久不曾出声,谢骏霖都准备安慰她不必勉强自己。
突然戏声已起,荣卿身姿柔软翩若惊鸿的唱了起来。
“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
何年遂得还乡愿,兵气消为日月光。 ”
谢骏霖对戏其实不怎么懂,他长在美国根本没有听戏的机会。唯独有点印象的就是霸王别姬,却没想着荣卿偏巧唱的就是这一出,只一句谢骏霖就听了出来,心中百味杂陈。
“想我虞姬,生长深闺,幼娴书剑。
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也!”荣卿胳膊挑起轻微遮面一个旋转复又唱起:
“王心已定,妾妃不敢多言。愿大王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后宫备酒,与大王同饮!
一阵阵战鼓声令人心颤,实难料胜与负我坐立不安。”荣卿作焦急状双颊通红似乎要急出汗来。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她状似仰头望月,绵言细语。又是如泣如诉唱了几段,谢骏霖几近痴迷。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
荣卿在大雪中自顾自的独舞起来,身姿舞态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仿佛她就是虞姬在大战之前为自己心中的英雄,为自己心爱的男人,为这人世间的霸王纵舞一曲。这一舞载满了千古相思女儿情,这一舞写尽了末路霸王英雄路,这一舞更是舞出多少生死和别离。
戏唱到此处,谢骏霖已是百转千回。荣卿的戏唱的太过投入,这出霸王别姬谢骏霖本身就有不同的记忆。如今荣卿唱的谢骏霖身临其境,好像自己就是那楚霸王项羽,而眼前唱作动人顾盼神飞的美人便是自己的红颜虞姬。
想到楚霸王和虞姬最后的结局,纵是沉浸在热恋中的谢骏霖也感慨良多不由道出戏中词: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荣卿如泣如诉的唱完最后的离别之语,在谢骏霖的深情注视中缓缓倒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