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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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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b市的初冬是一场寒潮带来的，寒意被刺骨的风裹挟这，扑在每一个过路的人的面颊上。
李曾柔的的心也与这苦冬一并跌入刺骨的寒意之中。狭窄的地铁站入口，风呼呼地往里争先恐后地灌进去，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匆地踏入下沉的阶梯，她却定在台阶上，僵硬得像一座石塑，一手挎着相机包，另一手举着手机。
电话那头仍在轻言慢语：“曾柔啊，我也知道，你这两年在兴宇是勤勤恳恳，为公司创造了不少的价值。只是，如今这抄袭的丑闻传出来，你也让公司很难做人不是？这样，公司这边，明天就把这几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开给你... ...”
李曾柔终于开口：“公司里头出了内鬼，兴宇不着急处理内鬼，却要将我李曾柔推出去做替罪羊？”
“那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按照公司规定办事。其他人都没出现问题，怎么就你出现问题了呢？小李，你也要反思自己的问题。”
李曾柔沉默地听着他的话，想张口为自己辩白，却像溺死在水里的鱼一般，发出不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那个声音最后一锤定音，道：“你明天就来办退职吧。”
晚归的地铁在空洞的隧道里发出哀鸣，李曾柔才发觉普通人在b市这样的大城市里，有多难立足，随随便便一个凭空捏造、漏洞百出的诬陷，都能让人身败名裂，再难抬头。
李曾柔是兴宇娱乐的专职摄影师，平时的业务就是帮公司的艺人拍摄一些写真照、mv等物料，偶尔也接一些私活。这次她帮兴宇娱乐目前最着力培养的唱跳爱豆江渡策划了新专辑的mv，为了这个mv的策划，她已经忙碌了四个月，从分镜到妆造都是李曾柔一手承包的，虽然说是江渡的新歌mv，但他的审美实在是令人头疼。
李曾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渡，他穿着花格子的衬衫私服，笑嘻嘻地看着她，少年人的眼睛里笑起来满是星星：“曾柔姐，这一切就交给你了！”
现在出了事，李曾柔内心又惭愧又气愤。她回忆了自己构思整个mv的分镜和灵感的创作过程，思来想去，还是无法锁定嫌疑人，制作的过程太长，公司里形形色色的人又太多，没有实际的证据，很难去一一排除。mv被指控抄袭的是一个视频网站自媒体博主的原创视频，巧就巧在，这个视频的发布时间，正好在mv发布的前一天，从风格到一些细节上的雕琢，都惊人的巧合。若不是李曾柔自己清楚自己的底线，她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抄袭者。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第二天先去公司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没办法澄清自己，她以后在业界将毫无信度可言，恐怕只能回家乡小城做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摄影师，她不想葬送了这些年打拼的努力。
刚从地铁站出来，全黑下来的夜里，李曾柔步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赶着。她租的屋子，离公司还算有些距离，虽然不算太宽敞，但是也还算舒心。她边走边思索着，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疏忽，全然没注意到脚下的几级台阶。
李曾柔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相机包，这是她吃饭的家伙，可不能摔坏了。她听见骨骼的错裂声，随即痛感便从脚踝位置上传来。
这起码得是一个韧带撕裂，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李曾柔放弃挣扎式地在地上坐着，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也疼的完全站不起来了。
“小姑娘啊，你怎么了，怎么在地上坐着？”旁边一个大爷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好奇又警惕地离着她五米远。
自己现在还真是人嫌狗厌了，她自嘲般地叹了叹气，回答道：“没事的大爷，我就是把脚扭了，一会儿就起来。”
大爷吹胡子瞪眼：“这怎么行！”他转头看看四周，正巧有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路的另一边，从车上下来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气度不凡，正朝着李曾柔的方向走来。
“我说小姑娘呦，还是小心点走路，我家老太婆，前些天摔着了，现下里还在医院里躺着... ...”大爷顿了顿，“我老头子拄着拐杖也没法扶你起来，哎哎哎——”
“小谢，你过来帮帮这小姑娘呗。”
李曾柔正想说她自己可以，她家离这里不远，很快就能自己回去。却见到那个男人听言顿了顿，快步走了过来，那个身影那样熟悉，又很陌生，在路灯的光线照射之下，她竟然感到一丝眩晕——那是她的初恋，也是三年前被她惨遭抛弃的前男友。
谢则故。
他的面庞被光影雕琢得恰到好处，垂落的灯光在他的眼下打出完美的三角形的伦勃朗光。那双桃花眼似乎含着情愫，又好像冷漠的传递着生人勿进的讯息。
那年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已经换上了黑西装，内敛含蓄的黑框眼镜也换成了银框的精英装扮。
人生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李曾柔不知道现在是自己跳起来效仿惊天动地紫金锤奔家而去，还是等着面前这个矜贵的人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起。
倒霉时候偏遇前男友，仿佛成了什么定律。李曾柔面不改色地想着，决定坐在这摆烂，原来在她觉得人生已经足够惨的时候，它还可以更惨一点。
那只手却并没有伸到她面前，谢则故静立在李曾柔面前，蹲下平视李曾柔的眼睛：“怎么在这里摔倒了？”
那大爷在一旁看得眼睛都掉下来了：“你们两孩子认识啊？”
李曾柔偏头含糊地应了一句，却和谢则故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认识。”“不认识。”
“你们两个小年轻不会是男女朋友吧？我咋瞧着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在呢？”老大爷嘟囔道。
“行了行了，既然你们认识，你把这小姑娘好好送去医院好了。”
“嗯。”谢则故简短地应了声，伸出手将李曾柔稳稳地架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轻语：
“走了。”
李曾柔还没反应过来，便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头，耳边的轻语让她全身的细胞都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以前做的不太地道，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甩了他，但现在应该不至于报复她的吧？说实话，现在她这么落魄，如果她是一个恨透了她的人，一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她一顿。
谢则故将李曾柔抱上了黑色迈巴赫，他打开车门，轻柔地将她放了上去。李曾柔小心翼翼，她因为工作的原因，并非没有坐过豪车，只是，坐前男友的车，还是让她心中升起一丝微妙。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她的认知告诉她，没有她的谢则故确实，过得很好。
“脚伸出来。”谢则故的话打断了她的神游，李曾柔愣了一下，他半跪在车门前，不咸不淡地又重复了一句：“脚伸出来。”
“不是摔伤了？我看看。”谢则故柔声道，看起来有些头疼，“你怎么走个路又把自己给摔了？”
“我就是......就是走神了一下。”李曾柔无力地反驳道。她高中时，也有次不小心把右脚给摔了，后来也是谢则故送她去的医务室。眼前的男人和那个青涩的少年又重叠在一起，让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心脏的某个地方也开始隐隐发疼。
看他耐心除去她的平底鞋、袜子，李曾柔内心愈发不自在。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她弱弱地发问，被谢则故一记眼神一扫，又像一个缩头乌龟一般收紧了外套。
脚踝处已经肿得像个馒头那么大，半只脚已然变成了可怖的青色，淤青宣誓主权一般占领了绝大部分阵地。
李曾柔有些心虚。
他好像总是撞见她冒失的时候，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谢则故没有说话，他温热的手在初冬的风里，贴上李曾柔的脚踝，摁了摁脚踝偏上的某个位置，李曾柔顿时疼的满眼泪花。
“韧带撕裂。”谢则故丢下几个字，抬眼与李曾柔对视：“先去医院拍个片，你这两个月最好不要走动。”又从车后座取出一张毯子，盖在她的膝上，关上车后门，打开前门，发动汽车。
“住在这附近？待会拿完药送你回去。”谢则故手里握着方向盘，灵巧地在路上行驶着。
“不用了，我到时候喊我朋友来接我就好了。”李曾柔说道。
“男朋友？”
李曾柔顿时涨红了脸，过了很久才闷闷道：“是。”
结合到目前为止谢则故的反应来看，他看起来对她有兴趣又没有兴趣。但是现在焦头烂额的李曾柔并不想和他又过多的交集。
万一他趁虚而入，撩了自己，又抛弃了自己，那她李曾柔可就真的是职场情场两失意了。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守住底线，不能被一些小情小爱蒙蔽了双眼，她李曾柔已经够倒霉了。
即使这个人，总能让她无数次地动心。
她偏过头，默默流下一滴泪，又悄无声息地偷偷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