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寻鹤追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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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寻鹤追仙
嘉靖十九年。乾清宫东暖阁。
朱厚熜一会儿就按耐不住的用兴奋的眼睛瞄一下陆炳。陆炳本来坐在一旁看锦衣卫所的卷宗，结果被朱厚熜这番殷勤造作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便道，“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吧。你是皇上，我总归不会拒绝你的。”
朱厚熜道，“你附耳过来。”等陆炳走近了。朱厚熜神神秘秘的道，“我得了成仙的方子。”
陆炳问道，“是段方士进的方子吗？”
朱厚熜道，“你这个锦衣卫头，监视到了我头上了。看我撤了你的职。” 陆炳不以为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朱厚熜见陆炳不受他的威胁，只好接着道，“他进了一个方子可以练‘不死药’。那不就等于成仙。陆炳，得了这个方子，以后我就一直做皇帝，你就一直做我的锦衣卫好不好。”
陆炳没有说什么，皱了皱眉头，道，“我可不想活那么久。小时候，皇上教我背《庄子》，讲过一段华封三祝三辞的典故。臣现在都没有忘记。”
那时候，两人才八岁，陆炳才做朱厚熜的跟从不久。
朱厚熜过寿。陆炳学着大人的言辞在私下中，向朱厚熜祝寿。
陆炳先是祝朱厚熜以后能够寿比南山。朱厚熜道，“圣人有云，活久了容易为老不尊。”
陆炳又祝朱厚熜以后能够财源滚滚。朱厚熜道，“圣人有云，财富多了会招惹祸事。”
陆炳愣了半天，才又想起一句，祝朱厚熜以后能够多子多孙。朱厚熜道，“圣人有云，子孙多了会招惹事端，让人畏惧。”
陆炳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主子，怎么说出来都成了自己的错。
陆炳情急之下嘴不知不觉的嘟起来，双腮撑得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朱厚熜见这个小跟班半天没有说话，转头才注意到他一脸懊恼委屈泪眶盈盈的样子。
朱厚熜歪着头冲着陆炳灿然一笑，然后上前拉着陆炳的手，道，“看你一脸委屈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这是《庄子-天地篇》中记的，华封人祝尧多寿多子多富时，尧说的话。哪，我翻给你看好了。”
陆炳看到书中果然如同朱厚熜所说的，老老实实的“喔”了一声。朱厚熜看陆炳一副木知木觉的样子，觉得不再欺负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不禁卷起书拍了一下陆炳额头……
朱厚熜见陆炳提到这段往事，尴尬的笑了一下，道，“早知道你现在如此伶牙俐齿，小时候就该多欺负你一些。” 陆炳撇了一眼朱厚熜，心道，你欺负我还少？
朱厚熜看到陆炳投过来一眼，便故意“哼”了一声，心道，小时候我还没有欺负够，现在我还要继续欺负下去。
晚上，朱厚熜留陆炳在乾清宫过宿。陆炳望着门外的月光出神。朱厚熜见到陆炳神色，便悄悄出去吩咐黄锦了几句。过一会儿，黄锦就带着人取来了一个梯子。
朱厚熜拉着陆炳的手，到了梯子旁边。自己先爬上了屋顶，陆炳也跟着爬了上去。两人静静的躺在屋檐上面，看着上面的半月。月光给宫阙长廊渲染上了模模糊糊的影子，清风让这些影子有了一些摇曳，也带来一点点暗夜的清香。隐隐的传来一两只虫鸣的声音，低低的，并不是很清脆，似乎唯恐惊扰了这份淡淡的温柔。
朱厚熜拉着陆炳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屋顶上偷酒喝吗？”
陆炳道，“怎么不记得？王爷又不禁你喝酒，偏偏你要拉我到屋顶上去。结果两人醉了睡在屋顶上。害得王府人找不到你，一通着急。”
朱厚熜道，“对，还害得你被你父亲打。”
“你……”陆炳想反驳什么，结果又没有，反而是一只手支起自己，侧卧在朱厚熜身边。上空一层薄薄的云正好飘过那不清朗的半月，让周围又笼上一层淡淡的黛青色。
陆炳悠悠道，“其实，我真的不想长寿。”
朱厚熜抬头看着月色，并没有回头，只是问，“为什么？陪我不好吗？”
陆炳道，“对，我想一直陪着你，所以我不想长寿。”
朱厚熜转过去看陆炳。
陆炳柔柔的笑了笑，道，“我所有的记忆，所以的痴恋里面都只有你。就算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我都时常想起我们的点点滴滴。一草一木，一瓦一砾都会引起我对你的思恋。哪怕我们才刚刚道别，可是转身处见到朱红的宫门，我又开始想念你。所以，我不能，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宁可自己短寿，这样我走过的每一个日子都有你的陪伴。我真的无法想象与你不见的日子。皇上，答应我好吗？一定要活得比我久，这样我不至于去面对无尽的虚空。”
朱厚熜轻轻笑笑道，“你这话说出来要满门抄斩的。在君前说丧是忌讳的。”
陆炳笑笑并不以为意。
朱厚熜道，“你怎么不想，如果你先去了，我怎么面对？”
陆炳摇摇头，笑笑道，“皇上，你除了我还有很多的东西，你有道场，有大臣，有社稷，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可以塞着你眼睛。而我，却只有你，所有的前尘往事中只有你，所有的欢声笑语中只有你，所有的思绪牵挂中也只有你。所以我常常想，如果今日我就死了，其实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从始到终，我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朱厚熜觉得陆炳身影在月光中有些模糊。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又被月光披上了白纱，他单手支着头侧卧着，似乎看着自己，但自己却看不清什么是他的眉，什么是他的眼，好像眼前这个人就跟周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似的。一股淡淡的忧伤从心中涌上来，朱厚熜顾不得其他什么，急急的道，“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说着就伸手探向陆炳模糊的影子，把陆炳的手紧紧拽在自己手上了，心才有了稍许的安心。
陆炳重新挨着朱厚熜躺下。两人看着上面的繁星满天，朱厚熜道，“你看，那颗星星真亮。”
陆炳道，“皇上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而臣就做那颗旁边黯淡的小星星好了。也许有一天，它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朱厚熜踌躇满志的道，“没有关系，如果你不亮了。我一定会去找到你，拉着你的。”一边说，朱厚熜一边把陆炳的手紧紧的拉到胸前。
陆炳却只是忧伤的笑了笑，握紧了朱厚熜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寻鹤追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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