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场六月雨》折岸

10、照顾

　　裴徐枝的状态并不好。
　　次日清晨醒来，脑袋便昏昏欲沉。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高三的课她落不起。她只能忍着头痛去学校。
　　走时她只是随手拿了一包感冒冲剂就走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聒噪的汽笛声在耳旁喧闹。
　　使她心烦意乱。

　　她来的比较早，班上只有几个人落座早自习。
　　今天班上的值日还是裴徐枝做。照惯例，每个人做两天的值日。
　　她拿着黑板擦往外走时，碰见了准备进教室的张序。
　　两人也只是擦肩而过。

　　裴徐枝打开水龙头，把黑板擦放在水槽里。又用肥皂让黑板擦有泡沫，好去除黑板擦上的污渍。
　　裴徐枝这次洗的格外快，少了以往的磨蹭。

　　黑板上裴徐枝大部分都擦得到，只有最上面的部分她擦不到，她身高不够。
　　她随手拿了一个空凳子，站在凳子上面擦的。

　　裴徐枝做完值日，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拿了一张周考卷来当早读任务。
　　裴徐枝用自己的左手手掌撑住左脸的下颌骨，她盯着题目目不转睛，但裴徐枝也没下过几次笔。
　　难受。

　　裴徐枝有些鼻塞，耷拉着眼皮，感觉下一秒可以睡着。
　　整个早读她只写了一道化学大题。

　　上课前，老班赵庆来了。
　　来做思想工作的。
　　他走到讲台前，一手撑着讲台，一手指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念念道：
　　“你们现在，距离高考只剩294天。三百天不到了！你们要抓紧高三的时间，冲刺高考！”
　　说话振振有词的，语气猛烈。几乎是瞪着眼睛，赵庆比他们还要急切。

　　话罢，他又缓和脸色。转移话题：
　　“这周四周五，开学模拟考。”
　　班上一片哀嚎。
　　“不用分班吧？”有人问。
　　“不分了。”赵庆答。

　　赵庆看班上的人听了这个消息后，脸色都差了：“好了好了，别‘啊’了”赵庆挥挥手。
　　目光又移向面无表情的裴徐枝，见裴徐枝发着呆望向窗外，他喊到：“裴徐枝！”

　　裴徐枝抬头，身子立马坐正。
　　“怎么还发呆呢？高三了，你怎么还是这种状态，你要以这种状态迎接高考吗？”
　　裴徐枝不语。
　　但她心里还在嘀咕：“就今天一天状态不好。”

　　裴徐枝垂眸，任由赵庆批评理骂。
　　“高三了，要打起精神来。”赵庆语重心长。
　　随着赵庆骂声不断，班上的人都将目光转移向裴徐枝。
　　张序迟疑一会，也抬眸看她。
　　他看她眼里无神，脸色也不怎么样。心里不禁一紧。但赵庆还在理骂，张序也不敢去问。

　　裴徐枝听赵庆骂，扯高三扯大学，扯未来扯人生。她就不耐烦。
　　扯的十万八千里远了。
　　没必要。

　　赵庆骂着骂着就没声了，他点到为止。

　　前两节课都是化学。
　　科任老师先评讲试卷。
　　裴徐枝心神不宁，但也无心听课。她要么低头看试卷，要么抬头看老师。
　　但题怎么解？思路是什么？她一律不知。
　　张序用余光瞄了一眼裴徐枝的试卷。他用他的笔尖指向她的试卷：“讲这了。”
　　裴徐枝挪了下试卷。

　　张序觉着她今天是真奇怪。与以前相比过于反常。
　　下课，裴徐枝就趴在桌子上补觉。既不想写题，也不想找同学。
　　累。

　　中午，她还是和徐培培一起吃的饭。
　　但裴徐枝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基本上都是徐培培问她时，她才回答。
　　徐培培不禁问：“你今天好奇怪哦。”
　　裴徐枝：“应该是昨天没休息好吧。”
　　裴徐枝也不知道为什么。

　　吃饭时，她吃到一半就止住。开始发呆。
　　徐培培用手在她眼前晃，裴徐枝才回过神。
　　“你不舒服吗？”徐培培问。
　　裴徐枝摇头，示意徐培培不用管。

　　中午回了教室，裴徐枝就趴在桌子上休息。徐培培思来想去，也琢磨不透她今天是怎么了。

　　梦里，裴徐枝梦见她高考失利。
　　陈青莲和裴顺照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把裴徐枝浑身上下都骂遍了。
　　陈青莲又要裴徐枝复读。裴徐枝不肯。
　　然后陈青莲和裴照顺又提出国一事。裴徐更不肯干。
　　裴亭出来，就把裴徐枝抱在怀里。裴亭让爸妈消停会儿。
　　裴徐枝自己又出去走走散散心，她出去找了一个人。
　　裴徐枝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高考就失利了。那个人告诉她，不要怕。裴徐枝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她就依偎在那个人怀里，放声地哭。
　　“那个人”成了她梦里的依靠。

　　“裴徐枝，裴徐枝。”
　　梦醒了。

　　她睁眼，听见有人叫她。
　　是张序。

　　张序眉头紧锁：“你是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又递给裴徐枝几张纸，“嘴里刚刚还念叨着什么呢？”他声音很小，怕惊醒了别人。
　　裴徐枝接过他给的纸巾：“应该是梦吧。”
　　裴徐将头移向窗外的方向。又闭上眼睛睡了。

　　张序没睡下去，他整个午觉都没有睡。他一直在观察着她。从早上到现在，张序看她心不在焉，脸色不好。猜也猜得到是感冒了。

　　午休醒来，裴徐枝从书包里摸出她早上出门带的感冒冲剂。
　　撞见了接水的澹台轶。澹台轶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也没说话。
　　澹台轶回教室就把事情告诉了张序。准备走时，张序叫住他。

　　张序：“喂，澹台轶。”
　　澹台轶回头看他。
　　张序：“我的自行车今天借你骑。”澹台轶听后皱眉纳闷，“借你给你你还不要啊？”
　　澹台轶马上改口说要，张序让澹台轶明天再给他骑回来。

　　下午的体育课裴徐枝请了假。
　　她就坐在阴凉处，双手环住膝盖，将头埋在她的身子里。
　　四处宁静，且只有微风拂面，阳光晒着她的背。裴徐枝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美好。

　　高三的体育课，几乎是训练。
　　最后也留了十几分钟给学生自由活动。

　　一件轻柔的校服外套披在了裴徐枝的身上。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下课是杨紫恒把裴徐枝叫醒的。
　　裴徐枝醒后，觉着状态比早上好了不少。但，裴徐枝背上的外套，是谁的？
　　她想，多半是徐培培的。
　　徐培培下课就回了教室。

　　裴徐枝走向徐培培的座位，说：“徐培培，外套还你，谢了昂。”
　　徐培培：“你脑袋是不是睡傻啦？我没借你外套。”
　　裴徐枝：？
　　那这件外套，还能是谁的？裴徐枝心里思考着。
　　她走回了座位。

　　“裴徐枝。”少年淡然道。
　　张序在裴徐枝背后，双手抱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直视着裴徐枝：“你把外套还谁呢？”

　　裴徐枝反应过来，这件外套是他的。刚刚给她披外套的人也是他。
　　“你的外套？”裴徐枝递给他。
　　他抓住外套，把外套甩在自己的肩上。也不回答裴徐枝的问题。

　　她也没去问，抬头看向黑板准备写今天的作业时。注意力又转移到黑板本身。
　　“黑板怎么这么干净？”她发出问话。
　　“谁帮我擦黑板了吗？”她也猜不到是谁。
　　但如果真要猜，也只有一个人愿意干了。

　　晚上八点半，学校放学。
　　张序关上笔帽，抬头看向裴徐枝，
　　“裴徐枝，你今天自己回去吗？”
　　裴徐枝没答。专心写着手中的题。
　　张序就伸手在她眼前晃。裴徐枝目光移向他的手，张序的手修长，指腹微微红润。

　　裴徐枝取下她的耳塞：“怎么了？”
　　张序看着她的耳塞，指向它，说：“你还用耳塞啊？”
　　裴徐枝：“哦，我最近才带过来的。”
　　张序没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他问她：“你今天晚上一个人回家吗？”
　　她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是啊，怎么了？”

　　张序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行，陪我下去扔个垃圾。”
　　裴徐枝：？

　　反正裴徐枝也闲着没事，就收拾好书包跟着他走了。张序没催她，裴徐枝自己倒是动作挺麻利。
　　他走在她前面，张序放慢脚步，裴徐枝也跟着放慢脚步。张序就不耐烦了，他转身：“你怎么老是和我保持一段距离？”他右手提着一袋垃圾，左手就插在裤兜里。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张序说，他对她勾手，示意她向前。
　　裴徐枝在他后面点头，加快了脚步。走廊里的人寥寥无几，也没有人愿意在意他们。
　　这会，他们才愿意肩并肩的走着。

　　张序屏住呼吸，把垃圾甩进垃圾桶。里面臭味难忍。
　　见裴徐枝准备往前走，他叫住她：“喂，裴徐枝。我送你回家呗。”
　　张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送她回家。裴徐枝回头：“你不是骑自行车吗？”

　　“我今天没骑。”他撒了个谎，车借给澹台轶了。
　　裴徐枝迟钝一下：“你和我顺路吗？”
　　“不顺路也得顺路。”张序说的没理，但他就是想跟着她走。
　　裴徐枝嘴角上扬，她笑了：“行吧。”

　　这是张序第一次送一个女孩回家。

　　两个人一起走在林荫道下，也没说话。途经一家奶茶店时，她止住了脚步，向店里望去。
　　张序见眼前的人没动，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又看着她的眼眸：“你想喝？”
　　裴徐枝犹豫不决：“嗯……是挺想喝的。”

　　什么叫“挺想”？
　　张序疑惑，想喝就想喝，不想喝就不想喝。
　　“那就去看看呗。”话音未落，他就大步向店里走去。

　　“哎……”
　　裴徐枝想让张序停下，她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您好请问需要喝些什么？”店员声音柔和地问张序。
　　“我不喝，她喝。”张序回头指向裴徐枝。

　　裴徐枝在饮品单上看了好一会，指道：“杨枝甘露吧。”
　　倚靠在墙上的张序听裴徐枝开口，他才起身。
　　“你喜欢喝杨枝甘露？”张序看了眼菜单，又看了眼她。
　　裴徐枝点头。

　　张序看她的眼睛是亮闪闪的，眼眸里尽是星光。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见了美好。

　　“好的，十三元。”店员回答。
　　“行，我买单。”张序掏出手机来支付。与此同时，裴徐枝也把现金拿了出来。
　　裴徐枝把现金递过去了，但张序的“支付成功”比她抢先一步。

　　店员把钱还给了裴徐枝，裴徐枝不乐意了：“喂，这你和我争什么？”她仰头看他。
　　张序微微弯腰：“我乐意。”裴徐枝咬住下唇，不说话。
　　张序抬手，将裴徐枝脸颊旁的碎发撩到她耳后。
　　“你这么想还我人情啊？”裴徐枝被他撩发的举动给怔住，“喂，你干什么呢？”
　　张序这时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手还悬在空中：“抱歉啊。”

　　裴徐枝接着他的问话回答：“你今天怎么这么照顾我？”
　　张序：“比如？”
　　裴徐枝就一一点到：“给我外套、送我回家，还有帮我买杨枝甘露”
　　她又忽然想到一件事：“黑板也是你帮我擦的吧？”
　　张序听她说，他脸上浮现出微笑，点头道：“嗯，都是我帮你做的。”

　　裴徐枝：“为什么照顾我？”
　　张序：“因为我愿意照顾你。”他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张序喜欢裴徐枝这副追问他的样子。

　　他又接着说：“那这么算，你要还我多少次人情？”他装模作样的数着。
　　裴徐枝：“我……”她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她憋了半天，也就说了一句：“不过，还得谢谢你。”

　　“杨枝甘露做好了。”店员说。
　　张序示意裴徐枝去拿。裴徐枝接过店员递来的杨枝甘露，说句谢谢后就和张序走了。

　　“喝完这杯杨枝甘露，你最好明天别在焉了吧唧的。”张序对裴徐枝说，话里有点威胁的意思。
　　裴徐枝走在前面，张序走在后面。
　　他对于她刚刚的感谢，没有任何回复。
　　她家就在十字路口前，裴徐枝用手指向前方：“喏，我家就在那。”

　　“云雾府。”他喃喃道。
　　裴徐枝住在云雾府。和张序家完全不顺路。
　　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

　　张序忽然问她：“裴徐枝，你为什么状态不好？”他问的有些结巴。
　　裴徐枝迟疑了一会：“没休息好吧。”还是选择用一个模糊的概念糊弄过去。
　　他没再问她。

　　张序就把她送到门口，他就止步于此了。
　　“我就送你到这吧。”张序开口说。
　　裴徐枝点头。

　　她准备走时，张序叫住她。
　　“裴徐枝，你记住，我照顾你是因为我在意你。”张序不知怎么，今天和她说话总是结巴，心里没底似的。

　　裴徐枝也不知道说什么。
　　“知道了。”她回复道，“再见。”裴徐枝跟他说。
　　话罢，她便径直走去。
　　“再见。”张序心里念着，就当作他也和她告了个别吧。

　　张序看着她，眼里尽是柔情蜜意。他久久地凝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不见在自己的眼帘之时，张序才离开。

　　他打了辆车回去。
　　脑海里浮现的样貌都是她。他喜欢她的眼眸，喜欢她眼里的无数绚丽风景。

　　张序靠在车背，望向窗外。
　　他望向外面的世界，他忽然就想着，她的眼眸里，是否有这样繁华的世界，也令他如此的心动、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