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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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怜子
张嬷嬷见黛玉眼圈登时红了，一双小手攥得紧紧的，连忙拍拍她的背，小声安慰：
“是老奴说的不清楚，姑娘们放心，大人得宫中褒奖，受圣上倚重，正是如此，圣上多命大人不必进京。大人放心不下，才叫老奴过来的，今后若有什么，也不必事事要公府上传话。”
见张嬷嬷说林如海仕途暂时无碍，林墨玉点头。记忆中林如海公务上似乎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只是身子上总是力不从心。
若是林如海在政治上没两把刷子，也不能顶着兰台寺御史的名头，还能兼任盐政。
想来也是，若张嬷嬷直接来荣国府住着，不就是摆明了林家不信任，况且张嬷嬷的身份也太压人，贾母不好管，凤姐儿等人怕是也难办。
如此安排，只当是老奴不时来串门，当下林如海给张嬷嬷脱籍，瞧着似乎也不和林家再相干多少。
没准张嬷嬷一家来京，除去照管她们姐妹二人，还有些事情要办，就说能探听京中些许官场消息回去，也能有所裨益。
张嬷嬷一说，两姐妹放下心来，林墨玉知道张嬷嬷曾在宫中当差，顺便就问了一件她不太明白的事。
林墨玉问：“嬷嬷可知选侍读一事，我和妹妹不必选吗？”
张嬷嬷微微皱眉：“公主郡主的侍读，咱们老爷不在京中，姑娘们年纪小，不必去选。”
见她们不太明白，张嬷嬷又解释道：“公主和郡主的侍读，多半是那些官儿不算大，或是有些身家的良民愿意参选，将来姑娘说亲，有个侍奉贵人的名声，好找人家。咱们朝中也没选过几回，姑娘们怎么想到要问这个？”
黛玉耐心给嬷嬷解释道：“宝二哥那位嫁到金陵去的姨母家中有个姑娘要来参选，我们姐妹好奇，便问一问。”
荣国府里的姻亲关系张嬷嬷比两位姑娘还清楚，黛玉一提，她就知道是哪家：“可是嫁到薛家皇商那一位？”
两姐妹都有些茫然，看来是真不怎么明白，张嬷嬷又耐心给他们理清楚王家、薛家、贾家的关系。
贾母先前虽然提过，但是随口一说，两姐妹也不好问得太分明，倒像是藏着什么心。
张嬷嬷笑道：“应该就是了，到时候又多一个姐妹相聚，岂不是一件好事。”
见天色已晚，贾母那边专门派人来叮嘱两个玉儿早些安歇。
主仆各自睡下，第二日便张嬷嬷一早起来，便给姐妹俩一人一个小匣子，微笑道：
“大姑娘、二姑娘，这是老爷特地嘱咐老奴要交到你们手上的体己。老爷说，姑娘们渐渐大了，也该学着管账，要姑娘们和老太太，好好学管家。”
话才说完，凤姐就进来，看家两匣子银子，打趣笑道：“哟，我来得不巧，两位妹妹可真是小富婆啊！”
凤姐一来就见到银子，说不住是嬷嬷带来的，还是原先两位妹妹有的。
张嬷嬷也不和其他嬷嬷一般奉承风姐儿，淡淡笑答：
“奶奶见笑，二三百两银子，也算不得个大数目，只是让我们姑娘练手罢了，老奴记得我们大人还在老太太哪里替姑娘们存着银子，生怕姑娘们不够用。”
这人连老太太都给三分薄面，凤姐自然唯马首是瞻，脸上笑容就没下来过：“姑父想得周全，是妹妹们的福气，我旁的不成，算账还拿得出手，您老可要带信回去，要林姑父千万放心。”
张嬷嬷打量凤姐身形，又看她脸色，忽而出言提醒她：“我瞧奶奶模样，恐是身上有喜，最好还是请大夫来一瞧。”
王熙凤可是被这嬷嬷说的话震得一晕，她也盼了许久消息，私下也吃过几回药，怎么这人连脉都没号，就说她许是有喜事。
凤姐也不敢耽搁，一面要料理家事，一面又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院来人将脉息一号，凤姐果然是有了，月份至多两月，胎像似是不稳。
贾母责备道：“你们这些下人是如何伺候，她年轻不懂，你们也不知事！”
凤姐屋里几个嬷嬷慌忙道：“二奶奶历来不准，这才大意了！”
贾母比王夫人疼惜小辈，要凤姐不许操心，静养几日，一面更加信服张嬷嬷，要邢夫人预备谢礼，时常请她来说话。
都说好些宫女都有绝技，若不是张嬷嬷照管，当年贾敏怀着双生子，肯定不能产育顺利。
张嬷嬷也只住了几日，便要请辞，只说今后会时常过来，贾母留她不住，才叫人驾车恭敬送走。
凤姐再怎么掐尖，也珍惜腹中第一个孩子，故而规矩养胎，好些事情都扔给邢夫人、王夫人料理，贾琏和她夫妻正是情浓之时，凤姐恐贾琏出去惹事，总算舍得将平儿给他。
过得十来日，张嬷嬷果然又来，贾母请她过去说话，又看过一回凤姐，到了晚间，她才有机会和墨玉、黛玉姊妹说些私密话。
张嬷嬷把每件事都放在心上，薛家的事情不男打听，还是林如海来的消息。
张嬷嬷道：“前儿您提过的薛家，老奴出去又叫人打听一二，有一件事，斟酌许久，还是要和姑娘们说。”
她便将薛家长子打死人，官府假判他身亡，薛家进京名义是选秀，实则避难的事情一五一十尽数说了。
黛玉听得心中嘭嘭发慌，光天化日抢劫案，竟然真有这等事：“若是真打死了人，官府难道不判吗？”
林墨玉冷笑一声，她总算弄明白为何凤姐姐提及薛家神情怪异了，又道：“不是当场断气，怎么说的清？”
张嬷嬷没有告诉两个姑娘，判这案子的正是早前送她们一道进京，还曾当过她们西席的贾雨村。
也是林如海多留心，方才探明此事，今后若是翻出来，知道林如海在举荐贾雨村时出力，林家肯定受牵连。
林如海当初一片好心，不忍贾雨村蒙尘，最后反是给自家招来隐患。
黛玉思来想去，喃喃道：“既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如何还能采选，这样的借口，真是冠冕堂皇。”
张嬷嬷摸摸黛玉的肩头，凝重道：“姑娘们心中有数就好，那薛家在金陵名声不怎么好，老奴不得不多一份心，只怕姑娘们吃亏。”
林墨玉让张嬷嬷放心：“我们和那些人，时时刻刻住在一处，这事想必老太太、舅舅们都心知肚明，总不会把那人放到我们跟前来。”
又过几日，林家姐妹亲手剥的莲子已经送到林如海手上。
这几日林如海知道贾雨村保下薛蟠的消息，忧虑上火。
若是叫人抓住把柄，贾雨村是他举荐，又是贾府和王家、史家帮忙谋过门路，当下保下的也是王家要保的人，若说林如海单纯只想举荐贤才，谁人能信？
忧思之下，风邪犯体，身子抱恙，年底又有盐税要向朝廷交带，林如海愈愁，病势却越重。
见女儿送来莲子，更是伤感极了，自责且懊丧：“莲子莲心，怜子啊！”
管家在旁宽解道：“老爷不得进京，是上面的意思，况且姑娘们特意嘱咐要老爷记得用莲子熬粥，莲心泡茶，莫要白放坏了，老爷真疼惜两位姑娘，倒是多用些才对。”
这些日子林如海进的本就少，管家只想着两位姑娘此番送来莲子，正好可以劝他多用些。
也不能林如海感伤几时，管家就叫姨娘亲自用莲子熬了一碗软乎的莲子粥，又用莲心泡水，权当安慰。
林如海饮下莲心茶，又用莲子粥，一口苦，一口甜，竟是真的吃了一碗，等到第二日，便觉身子气力恢复大半，呼吸也顺畅不少。
有了精神，林如海也重燃斗志，贾雨村那件事情，尚未到万劫不复之地。
他叫来心腹的管事，让他去金陵将事情来龙去脉查清，不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姨娘用剩下的莲子又熬汤，林如海喝过，再配以药物，不出五日竟是全然康复如初。
林如海精神一好，许多事情也没先前那么钻牛角尖，惭愧对管家道：“你说的是，我这做父亲的，是该保重些。”
姨娘在旁也连忙说好话：“可不是咱们大姑娘和二姑娘药到病除，老爷今儿脸色都好了不少，姑娘们送的莲子，比灵丹妙药还神。”
小丫鬟也恭维：“是咱们姑娘的孝心。”
林如海心里高兴，便做主给全家上下多发了一月月钱，派人给张嬷嬷送信，也好让乳母安心，并且让人多注意京中动向，顺便去同科门上走动。
林家便是从勋贵家而来，林如海心里明镜一般，当下还有老太太在，妻子母家还稳得住，再往后一二十年，尚且不知什么光景，不能只顾着贾府这一条路。
林如海把手上公务料理出几分模样，去江南打探的人也带来消息，原来薛蟠和冯家争抢的丫头竟然是被拐走的正经人家的姑娘。
好巧不巧，那人竟然与贾雨村有恩！
贾雨村早前在林家教书时，林如海时常与之交游，雨村每每念及，还说将来必要尽心为甄士隐寻回爱女。
如今恩人之女就在跟前，贾雨村究竟是未曾认出人来，还是为着要讨好贾、薛两家，故意不认？
张嬷嬷那边又来消息，原来贾雨村竟是和贾府连了宗，难怪会做出此等事。
物是人非，想来贾雨村已然不是当年那个一心公正，触怒上级的朝廷命官。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林如海知道贾雨村或许有为难之处，纵使操作暧昧，销去薛蟠户籍保下他一条命，但送甄家小女归家，只是举手之劳。
原先林如海在贾雨村起复一事尽心尽力，就是指望着若将来自己有个好歹，将来一双女儿，贾雨村可帮上一些忙。
这回看他对甄家女儿如此，林如海心早已凉去大半，但官场之上，林如海不能与当下金陵应天府老爷贾雨村撕破脸，心里暗自却对此人多加提防。
贾雨村如今卖了王家、贾家一个人情，这等趋炎附势的能耐，将来必然高升。
林如海不忍见幼女落难，只得修书一封，说有人认出那女子是甄士隐的女儿，机缘巧合捅到自己这边来，万望雨村搭救。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怜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