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真的会痛》路子都

32、第 32 章

　　争强好胜的李安珀在初葵授课完毕离开青藤学院后，凶神恶煞地对明浮卿说，“早点把大祭司给你布置的任务完成，别给我拖后腿，还有你......”

　　李安珀瞪着寻玉，“考验赛的时候，老实点跟在我身边，你要是被淘汰了，我们的团队积分是要被打折扣的。”

　　寻玉迟疑片刻，最后点头，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但她还是懂得如何在大型赛事上苟活的道理，抱着大佬的巨腿，不添麻烦准能躺赢。

　　明浮卿没搭理李安珀，眼神都不给她一个，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关上初葵办公室的门，熟练地拉扣反锁，砸了李安珀一鼻子灰，把两个人关在了外面。

　　李安珀气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她会从大祭司手上拿到办公室的钥匙。

　　寻玉见状默默后退，退到一个她觉得差不多的距离之后，正要抬腿跑时，被李安珀扣住了肩膀，耳边传来李安珀阴恻恻的声音，“跑什么，转换阵会开了吗？”

　　初葵回神殿去了，却给明浮卿留下了许多的水晶球，现在办公室里悬浮无数颗闪耀着炽白光芒的水晶球，密密麻麻，恍若一片璀璨剔透的星海。

　　明浮卿平静地望着晶莹灿烂的水晶球，水晶球冰冷的触感伴随着如同海浪般重重叠叠的窒息而来，明明周遭光芒大盛，但他仿佛站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暗元素应召自四面八方升起，向明浮卿飞过来，在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源自水晶球的庞大恐惧感与暗元素本身携带的负面情绪融合在一起，如海啸般向他当头盖下，将他整个人淹没。

　　大风尖利啸叫，很短但声音异常响，听得明浮卿心里发毛，突如其来的眩晕砸中了他，他在一片血色的雾霭中，朦朦胧胧地望见一座巨大无比的祭坛。

　　一道不知何处来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往前走，走到祭坛之上，献出你的骨血，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明浮卿的瞳孔渐渐涣散无神，显然没了理智，他朝着祭坛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着，无数只人手如树木生长般在松软的土地冒出，血肉残破半存的，断指骷髅的，拽住他的脚，将他整个人狠狠绊倒。

　　咯吱嘎嘣声音响起，明浮卿被剧烈的疼痛惊醒，他惊恐地看着地面出现的无数只人手，仿佛乱葬岗怨气滔天的群鬼复苏，他下意识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动不了，身体颤抖地往后看，自己的腿已然被锋利的骨爪抓得血肉淋漓，方才的声音正是捏碎他腿骨的声响。

　　一片鲜艳而诡异河流突然出现在明浮卿前方，河水血红腥臭，河底密密麻麻全是扭曲的人脸，都是他曾经见过的人，他们正嘶吼着自己的欲望、仇恨、怨怒。

　　明浮卿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了，磅礴的暗元素汹涌翻腾，碾压眼前的一切。

　　办公室内所有的水晶球在同一时间应声而碎。

　　明浮卿突然睁开了眼睛，心脏狂跳到要爆炸开来，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右腿，在朦胧的幻境里血肉模糊的右腿。

　　完整、温暖，他的右腿还在，他又伸手摸向自己的头、身体，最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在，他整个人都还在。

　　他看着眼前碎成一地细渣的水晶球，黯然跌倒在地，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那种渗入骨髓的痛苦和恐惧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恐怕永远都完不成初葵布置的任务。

　　过了几天，初葵来看明浮卿，听到他将水晶球全都碎完了的消息，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不用逼自己。

　　随后，便牵着他的手，陪着他去练骑雪龙马，带他去集市的街道上吃特色小吃，听着吟游诗人唱歌。

　　他们坐在草地上凝眸远望天空碧蓝，云絮缥缈，一只紫色的美丽蝴蝶飞到了初葵的手上，初葵小心翼翼地将蝴蝶落在他的指尖，蝴蝶翅膀翩跹，他似乎闻到了它上一次停落的花朵的芬芳。

　　初葵临走时，注入光元素的水晶球堆满了整个办公室。

　　明浮卿再次在一片血色的朦胧之中，看到了玄黑色的祭坛，祭坛之上树立着七十二根石柱，每一根石柱都缠绕着形态各异的大蛇。

　　人手再次从地里冒了出来，这一次，明浮卿选择一根一根掰断地上的手指，人手似乎被激怒，迅速蜂拥过来将明浮卿团团围住，明浮卿当即拔起一支骨爪，像用剑一般快捷凶狠劈斫挥抹。

　　不一会儿，人手七零八乱地掉落在地上。

　　他还没想好如何渡河，石柱上的大蛇蠕动着腹部肌肉，悄然越过血河滑到了身后。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黑色的雾朝自己喷来，曾经屈辱、绝望的时光再次重现，他重新走了一趟，疼痛犹如挖心蚀骨。

　　水晶球毫不意外，再度全军覆没。

　　初葵来了，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陪着他练骑雪龙马，练习完之后，去到集市里吃上次说要吃的烤肉饼，之后初葵买下吐司，两个人坐在广场边的座椅上，将吐司撕碎喂白鸽。

　　白鸽羽毛洁白如山巅闪耀的冰雪，一如初葵留在办公室里的水晶球。

　　在大蛇的黑雾里，明浮卿再次被母亲抛弃，被村里的人打骂欺辱，父亲撒手人寰后，路过的众人毫不掩饰地算计着他能卖多少钱。

　　他还小，是不是要等多两年？

　　不小了，这个年纪刚好合适。

　　和着令他厌烦的声音一并而来的，是初葵。

　　她穿着初见时的白银轻甲，光元素在她的手上凝结，这次幻化的不是白色鸢尾花，而是银色细剑，径直贯穿了他的脖子。

　　明浮卿原本空洞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握着剑柄反手狠狠地钉进了初葵的心脏。

　　他面容狂怒，声音却格外轻柔，“不要破坏我和老师的初见。”

　　银色的细剑被明浮卿从黑雾中提了出来，大蛇忽然暴起，扑向明浮卿。

　　一道幻影般的剑光闪灭，明浮卿用剑如餐刀划开甜点一般，径直切开了大蛇的鳞片皮肤，露出了里面猩红的血肉，心脏从中间开裂，血液飞溅。

　　石柱上的蛇见状，发了疯一般涌过来，明浮卿捏紧左手，暗元素如风暴降临整座空间。

　　明浮卿睁开眼睛，面前是熟悉的破碎了一地的水晶球，他捡起其中一块碎片，沉默不语。

　　初葵对他的意义是不同的，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声音嘈杂身影凌乱，她带着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光到来，那些嘈杂的声音和凌乱的身影都不见了。

　　明浮卿突然有些明白飞蛾为什么要扑火，耀眼动人的光值得不顾一切。

　　他想如果初葵站在祭坛之上，他会愿意忍受痛苦，经历重重的煎熬，抵达血河的彼岸。可初葵并不在祭坛之上，大蛇的幻境令他愤怒，初葵的剑锋不该向着他也不会向着他。

　　暗元素在他的指间跳动，水晶球的碎片彻底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没关系，纯粹的力量增强而已，他已经在初葵的手札里知道了。

　　初葵第三次来的时候，发现明浮卿的情绪没有上两次的低落，还饶有兴致地想要她教他剑术。

　　初葵沉吟片刻之后同意了。

　　在明浮卿以为她教他如何出剑时，初葵摁着他的肩膀往下压，拉直他的手臂，让他先扎半小时的马步。

　　半小时后又半小时，许多个半小时过去了，明浮卿看着不时来纠正自己姿势的初葵，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出什么问题了，可能初见过于美好，所以每次见着初葵，都觉得她整个人晕着一层朦胧温柔的光，以至于完全忘记她是个严师的本质。

　　明浮卿扎完马步，整个人精疲力竭地瘫在沙发上，像根蔫掉的草，初葵给他削了几个苹果，切成兔子形状，放到桌前让他吃。

　　随后，初葵拿出一个带圆软刺的轴状物放到明浮卿的大腿上，来回滚动，嘴里说着要放松肌肉，不然第二天楼梯都下不来。

　　明浮卿咬着苹果，嘴里泛甜，心里也跟着泛甜，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是龇牙咧嘴地拖着残躯去上课。

　　这一次初葵依旧留下了满屋子的水晶球。

　　明浮卿坐在天鹅绒垫的椅子上，冰蓝色的眼眸清澄而深幽，他的脸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稚嫩的单纯，并不显得阴冷可怕，却使人联想起荒野中幽暗的野兽。

　　熟悉的血色且朦胧的世界，明浮卿并不想它们再来一次，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动，一阵强烈的波动传出，难以计数暗元素从各个角落撒来，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移动吞噬着天空、大地以及所有的一切。

　　世界逐渐变成纯粹的黑色，接着轰然倾倒。

　　明浮卿捧着水晶球，笑得很开心，接下来就是注入暗元素，在初葵设置的场域战斗了。

　　在光华流转的炽白空间里，暗元素如轻纱飘落，水晶球监测到注入的暗元素过慢过少，碎得毫不客气。

　　明浮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拿起旁边的水晶球，在光华流转的炽白空间里，暗元素如流水一般涌出来，过快过多，碎了。

　　明浮卿抓过一旁的水晶球，想试一试是不是不经用，便用力往地板狠狠砸下，看似脆弱易碎的水晶球在触碰地板的瞬间弹了回去，安然无恙滚落到桌子边。

　　明浮卿只能老实地接着往水晶球里继续注入暗元素，在水晶球一个接着一个破碎的过程中，他慢慢地掌握到了技巧，水晶球之所以会破碎，是因为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内，注入暗元素的速度和量并没有与内部的光元素相匹配，元素失衡致使的压差是水晶球破碎的根本原因。

　　至于初葵所说的场域战斗，从一开始就迷惑了他，场域内的光元素并没有攻击性，他需要做的是将被光元素占满的空间里，获得暗元素一半的存在空间。

　　明浮卿不再急着往水晶球里注入暗元素，更多的时候在闭目探索与暗元素的相处之道。

　　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最后一个水晶球悬浮在明浮卿面前，暗元素自他的掌心升起，在水晶球的表面慢慢扩大，最后将水晶球完全覆盖，内里的光元素被注入而来的暗元素带着旋转、翻腾，缓缓旋成了旋涡的形状，若是初葵在场，会认出这是太极的阴阳符号。

　　他成功了！他终于成功了！

　　明浮卿兴奋地蹦起来，拿着水晶球跑出办公室，跑到关着雪龙马的马厩里，他跃上马往神殿赶去，他想要初葵快点知道这个好消息。

　　耳边的风声呜呜，鼻间的空气清冽，他一路飞驰，穿过长街，穿过大道，穿过人海，来到了恢弘庞大气派非凡的建筑前。

　　神殿的守卫骑士不认识明浮卿，但她认出了明浮卿身上青藤学院的制服，以及他身下的雪龙马，还有他路过石柱时，手背亮起的符号，是属于初葵的通行凭证，能同时拥有这三种东西的人，唯有初葵的学生明浮卿。

　　骑士抬手示意身份确认，后方的骑士们纷纷抬起长戟，留出通行道路。

　　“大人，请问您是要找谁？”

　　“我找老师。”

　　靠近的几位骑士对视一眼，“大祭司现在应该是在殿内，大人第一次来想必不认识路，我为您领路吧。”

　　“麻烦你们了。”

　　“为大人效力是我们的职责。”

　　神殿和明浮卿想象的庄严圣明不同，地上随处生长着粉色的石竹、紫色的丁香等各色花草，墙上点缀着玫瑰花、桔梗花、蔷薇花，色彩缤纷得恍若一副美丽的油画。

　　骑士注意到明浮卿的视线，“大祭司是爱花的人，这些花草大部分都是大祭司种的，一开始的时候长老们还反对来着，说有损神殿的光辉形象，但大祭司说诸神喜欢生机蓬勃的世界，长老们便不再反对。”

　　明浮卿和初葵的相处时间比较少，少到他都没有时间了解她的喜好，不过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初葵就在湖边挖鸢尾花，他想，她应该很喜欢花。

　　骑士领着明浮卿来到一座建筑外，台阶上站着两排身上挂着金色的穗结和绛红色的肩带的士兵。

　　明浮卿疑惑却也没出声，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硕大的雕花门前，抬起手还没敲门，门上的法阵与他手上的符号同时亮起，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明浮卿莫名有些紧张，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抿了抿嘴，最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扇金色的屏风矗立在明浮卿身前，屏风上满是镶嵌着珠宝的诸神圣像，墙壁和天顶满是光芒四射的壁画，从穹顶洒下来的阳光落在壁画和的圣像上，一切都显得熠熠生辉。

　　“你是谁？”一位少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一身猩红的绸缎礼服，礼服上缀满了璀璨的钻石，缝线处加布着金线绣成的玫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尊贵高傲，“未经通传，擅自入内，你可知道规矩？”

　　明浮卿低着头，“我是来找老师的，我......我忘记了......”

　　少年挑了挑眉，用遴选花朵的眼神，垂眸扫视着明浮卿，幽幽开口，“你就是初葵的学生明浮卿，暗元素亲和力满级的人？”

　　明浮卿抬起头，敛声细气道，“是的。”

　　少年扬起玫瑰般鲜艳的嘴唇，笑道，“我是莱茵帝国的二皇子戴维，很高兴见到你。”

　　明浮卿用着青藤学院教导的礼仪向戴维弯腰行礼，“很荣幸能够见到殿下，愿神明永远护佑。”

　　戴维走到明浮卿身边，“你来找初葵做什么？”

　　还没等明浮卿回答，戴维便拿过了他手上的水晶球，戴维看了看平平无奇的水晶球，又看了看紧张不已的明浮卿，他眼神里含着恶劣的玩弄色彩，将水晶球不停地往上抛，“就是为了这个水晶球过来的吗？初葵是神殿的大祭司，就算你是她的学生，也该知道她平时的繁忙程度，你来之前不先问问初葵有没有时间吗？”

　　明浮卿抓紧衣摆，“我忘了，对不起......”

　　“对不起？青藤学院和初葵就只教会了你说对不起？”

　　明浮卿一时间失语，“我......”

　　“我什么？”初葵从屏风后走出来，接过戴维一直抛上抛下的水晶球。

　　明浮卿闻言心喜，抬头却发现初葵穿着一身红色绣花的丝绸长袍，和着戴维的礼服有七八分相似。

　　初葵看着变成半透明的淡金色的水晶球，笑道，“你成功了，真了不起。”

　　初葵走到明浮卿身边，“你来神殿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做到了？”

　　明浮卿点点头，“嗯！”

　　初葵伸手摸了摸明浮卿柔软的头发，“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可惜今晚我还要陪殿下参加晚会。”

　　明浮卿有些失落，“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应该提前和老师说一声。”

　　“你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初葵轻声道，“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不然我把钥匙给你做什么。”

　　明浮卿漾起笑容，是开心的模样。

　　“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你是要继续待在这里等我回来，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学院。”

　　明浮卿假装没有看到戴维的眼神示意，他微笑道，“我等老师回来，刚好有些课业上的不懂，想要请教老师。”

　　“好，我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