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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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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叶停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他两只手微微抬起,一脸不知所措的望向面前抿着嘴偷笑的江行舟。
等江行舟笑够了,他才解释。
“这个毛茸茸的小姑娘就是内只小白兔,阎王养的不错,它化了形。”
阎王听到有人叫他,从厨房里走出来,满脸都是灰。
他一边用手扇面前的黑烟,一边走出来。
“你把我家厨房给炸了?”
“咳咳……才没有。”
“那你怎么整成这副样子。”江行舟捂着肚子狂笑,如果手边有相机,他一定给他记录下来。
听到这话,阎王有点不好意思,“想做点糕点给她吃,没成功。”他抬手指了指环抱在叶停身上的某道身影。
江行舟挪揄的眼神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叫来阴兵去酒馆买来了饭菜才让这四人组没有饿肚子。
—
大家还是都避着叫玉衡这个名字,以白兔相称。
导致兔妖小姐以为自己并不重要,连名字都没有。
珍珠一粒一粒的顺着脸颊往下掉,揪着一张写着‘我的名字’的纸追着三个人跑,为拥有姓名无时无刻不在艰苦奋斗。
被磨得厉害,阎王只好接过纸笔,在宣纸上写下千百年来都未曾说出口只留在心尖的名字。
就像古堡的大门被钥匙打开,封存已久的内心向外展开,它解除了封印。
从此古堡中照射进阳光,内心中鲜花怒放。
阎王反复张嘴又闭合,那两个字熟悉又陌生。
“你叫玉衡,你是玉衡。”阎王声音沙哑,他缓慢而又肯定的说。
兔妖用手指抚摸纸上的名字,学着阎王张嘴,吐出来的字却不同。
她有些气恼。
阎王被她笨拙的样子逗笑,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喉间,让她感受声带的震动。
一遍遍的叫她念。
不知过了多久,兔妖念出了那两个字。
她开心的跳来跳去,跑到江行舟身边对他说“我叫玉衡!”又跑到叶停身边重复。
江行舟唇角含笑,深情的桃花眼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少女。
轻启嘴唇“乖。”
阎王看着眼前的景象,黄色的烛光折射进他的眼眸之中,就像流淌的星河,又像冬日的暖阳,令人内心发烫。
—
教玉衡说话的任务交到了阎王手里,阎王只能可怜巴巴地当保姆。
就这样春去秋来,日日复明日,年年复明年。
白兔说话的能力也越来越好,偶尔生气的时候也会吐出两句脏话来。
偶然一次被江行舟听到,他拿着砖头朝着那个人模狗样的高大男人扔去,口中呐喊“你都教了她些什么!”
玉衡一天天的长大,她迎来了第二次进化。
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有幻化成人的机会,成为人的模样时他们就成了古书记载中的妖,妖有两次进化,每一次都是质的飞跃,当然经过的时间与痛苦也难以想象。
玉衡已经到了第二次进化的阶段,经历过这次后,她就是个成年妖啦。
她样貌会与人无异,除非使用妖力,在人群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自从身体有些妖力波动,她就开始在后山闭关。
阎王每天都会偷着去后山看她好几次,既是偷看,他人自是不知。
这地方还是某次兔妖领着他来的,蜿蜒的山路很容易致人迷路。他真没想到,地府还有这般地方。
叶停这俩丫的居然不告诉他。
整天就知道欺负他宅。
后山灵气比较充盈,玉衡进化的很快。
不到半年,她便进化成功。
玉衡睁开眼第一时间就从后山走出来,她虚弱的朝着阎王殿的方向走去。
这次进化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现在急需疗伤。
玉衡扶着胸口,在还距阎王殿有一段距离的小路上倒地不起。
阎王今日烦躁得很,草草结束了政事便前往后山。
在路上他看到一坨粉嫩堆在路边,走进一看,可了不得,这不是他们家的小白兔吗。
阎王一把抱起玉衡,就闪现到阎王殿,连忙诏医师前来。
他心中后怕,万一他没有路过那里,今天没有选择步行而是穿梭,那就发现不了她了。
越想越心慌,脑门上仿佛有一个乐队在表演,阎王揉了揉额头,把这些都抛到脑后,思绪回到眼前人身上。
他通知了黑白无常,他们很快就能赶来。
少女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浅浅的影子,微微颤抖着。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阎王看着她的面孔只觉心头一颤,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像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剑,从内而外散发着疼痛。
然而怎应会这样?
只因为她也名玉衡,所以心中就带有情愫了吗?
江行舟两人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黑衣男子坐在床边,他眼眸流淌出丝丝爱恋与疼惜,深情又困惑的望向床上躺着的少女。
江行舟暗中叹了口气,不知是好是坏。
江行舟走上前去,与阎王了解玉衡的情况,叶停则在旁边有分寸的站着。
医师说她就是灵力用尽,没有什么好法子,全看自己的恢复,恢复好了,自然就醒了。
医师开了几副调养身体补元气的药材便退下了。
几人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长待也不好,安排了女妖照顾,便也从屋中出来。
除了阎王愁眉苦脸低气压,江行舟两人没有那么的在意,这种事儿也帮不了她,化成人必经的一劫,她得自己挺过来。
江行舟拉着叶停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跳上房顶,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叶停也上来。
叶停乖乖跳上房顶,乖乖坐好。
江行舟抬手使了个结界。
叶停以为他要干坏事,眼中起了欲望。
江行舟一看就知道叶停现在在想些什么。
话不多说,直接给他一拳。
“你正经点。”
感觉到江行舟是认真的,他收起笑意。
“我想入轮回了。”
话不长,却给叶停心中重重一棒。
叶停皱起眉头,凝视着他“为什么。”
江行舟苦笑。
为什么?
现在那些鬼整天念叨些什么他不听都知道。
[诶呀你看他们恶心不恶心。]
[阎王给他们赐名肯定因为这些,听方舟方停这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人怎么配当无常!]
[两个下头男……]
他现在都觉得他自己是个屎一样的东西。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当初闭门想了半个月,及时止损的机会有成千上万个,但他还是决定和叶停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什么事没经历过,这没什么可怕的,原来在人间网络上的喷子骂他的也数不清。
可到头来,第一个退缩的是他。
江行舟很有能力,他凭自己起死回生了他养父的公司;他也很有手段,在小时候的那次经历后也找了机会让欺负他的小孩一辈子后悔。
最终,他还是退缩了,变成了一只缩头乌龟。
怂死了。
江行舟抿着唇,他想喝酒了。
说一不二,他跳下房顶去地窖拿了坛酒。一股脑的灌进肚里。
叶停抢过酒坛,放在自己的左手边,江行舟碰不到的位置。
之后双手别过江行舟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坚定的告诉他“我陪你,江行舟你听好,你要跳忘川河我陪你跳。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守护你,保佑你。”
男人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
很可惜,总有许多事情不完美。
此时的江行舟已经酒劲上头,眼前天旋地转,耳边鸣声不停。哪里知道叶停的深情告白,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睡觉。
江行舟脸颊滚烫的温度传达到叶停的手掌间。
叶停愣了一下,这是醉了?
他宠溺的掐了一把他的脸,“你啊你。”
他起身,抬手挥去结界,搂腰抱住江行舟,轻身跳下房顶,进了屋子里。
他温柔的把江行舟放在床上,一挥手,烛火熄灭,寥寥青烟上浮消失不见,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酒精上头,江行舟感觉自己就像个大火球,再不来一盆水把他浇灭他就要被烧成灰了。
他寻找冰凉的东西,以此来降自己的体温。
于是他的手胡乱摸着。
“别动了。”
叶停口中有些渴,喉结上下滑动,咽了下口水。
他一把抓住江行舟的手,握住摁着放在自己胸前。
江行舟很难受,他把腿跨在江停腿上,半只脚伸出被子。
叶停只好回搂住他,用法术让自己全身散发丝丝凉气,把江行舟的脚丫子踹回被子里。
终于舒服了,江行舟不在来回来去的动混,陷入沉睡。
这一晚上江行舟睡得倒是香甜,叶停一夜未眠,睁眼到天亮。
公鸡刚起来工作,叶停就闪身到阎王的床边。
阎王昨晚也没睡好,盯着玉衡良久才睡。此时正和周公讲述着自己的困扰。
叶停很少做一些调皮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总和江行舟在一块,他也起了坏心思。
抬手一只毛毛虫出现,叶停将它放在床上。
只见毛毛虫寻着热源的方向往阎王身上爬,慢慢没入被褥,不见踪迹。
一阵骚动,阎王感觉脖子上很痒,他闭着眼潜意识下抬手挠了挠脖子。
一种异物感从手边传来,柔软的触觉让他全身汗毛竖起。
他猛的惊醒,坐了起来。
抓住脖子上的柔软抬眼看去。顿时吸了口凉气,把毛毛虫甩开。
要不是他刚醒反应迟钝,他能当场跳一段霹雳舞外加一曲夹子尖叫。
叶停从暗处走出来,看着眼前在崩溃边缘的某阎,他笑出了声。
!
阎王显然是看到他了,他气的脸像红苹果。
“真是和江行舟待久了,不学好。”
阎王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响。
别拦他,他要掐死这个狗东西!
叶停摆摆手,“诶,别啥都扯上江行舟。他比我单纯多了。”
叶停把握尺度,看阎王精神多了,便推到大厅前等阎王整理好衣装出来。
阎王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会有这种情况。
他听完叶停想要和江行舟一起入轮回的话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一把握住旁边架子上的斩灵剑,指向叶停。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的?你想过如果被上面的知道了你和他有什么后果吗?”
叶停低下头不再回应。
无声的对峙。
阎王闭上眼,“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你回去吧。”
叶停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止住话意转身离开。
—
风平浪静后必是狂风暴雨。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比如忘川河旁驻扎的阴兵阴将变多了,黑白无常的身边也有阴兵时刻保护。
梅花又开了,今年的花开的出奇的多,挂在枝头,为天地间抹上一抹艳丽。
江行舟指尖触碰花瓣,他眼中失去了某些东西,变得更加晦暗不明,藏不住的悲伤。
“回屋吧,天气寒凉,入了骨便不好了。”
叶停在他身后说道。
“嗯。”
他转过身,往屋子里走。
“阎王许久没找我们打麻将了,手还有些难耐。”
“不找就不找,乐得清闲。”
江行舟叹了口气,“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事?”
不是他多疑。
那天他酒醒,就见叶停坐在床边往前望着。
他坐了起来,随他的视线看去。
是一幅画,画上山河秀丽,两道黑衣站立在山崖间。
画边缘有些微微泛黄,一看便知时代久远。这间屋子本没有这个物件的,是叶停前几日搬着东西要住过来,江行舟才见到这幅画。
当时他还感叹这画真美,问叶停来历却没得到答案。
现在看来,别有深意。
江行舟走到画边,指了指。
“这两个黑衣男子,便是你和阎王吧。”
叶停嗯了一声,声音轻的似羽毛飘落在水面,砸出微波。
随后,江行舟又走到叶停面前,为他整理有些褶皱的衣服。
“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江行舟重复。
叶停默然垂下眼帘,嘴唇翕动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江行舟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等他开口。
“我不记得我到这里多久了,模糊不清的能记起,在地府一片荒芜之时,我就已经在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辅佐阎王一点一点建设好的。”
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和他是亲人,是战友。那天晚上你告诉我说想回人间。”
听到这,江行舟猛的抬眼,“我……喝醉了。”
“嗯,你喝醉了,但是酒后吐真言。”
江行舟没有反驳,这是事实。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阎王,我说我和你一起。他发怒了,让我滚,让我别再想这件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成全你又成全地府。”
“我和你同样拥有最纯正的内心,那是不是可以把我的心分成两半,化成两个无常,让他们代替我们。”
“为什么要你一分为二?我也有心的。”江行舟眼眶发酸。
“很疼。”
他回答了他的问题。
挖心之痛苦,不舍得让你承受。
你的一生太苦,不忍心再让你受到痛苦。
江行舟语音轻颤“苦命鸳鸯……”
“苦命鸳鸯我也做。”叶停打断他的话。
江行舟让叶停回去十八层了,他们之间默契的都不在提这件事。
可江行舟本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也去找了阎王,只不过他没有上来就明说来意。
阎王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面容掩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
“何事?”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传扬开来,有浅浅的回音。
“我院子的梅花开了,想邀你去看看。”
阎王或许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却还是尽心尽力的陪他演,不打算点明。
两人移步到江行舟的院子里。
江行舟命人拿来两坛酒。
见阎王满眼的探究,他解释“是我自己酿的。”
阎王收回目光,把酒坛塞子打开,喝了一口,前劲很辣,辣过后又能品出一丝丝甘甜。是坛好酒。
“有话直说。”
“嗯……”江行舟直视着他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江行舟其实是一个倔脾气,决定好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很有头脑,给自己留了后路—当初的条件。
所以他说要使用那次机会,他们把心留在这里,换他们的自由。
阎王何尝不想答应呢?他就是地府的核心,他与地府相辅相成,世间万物皆有灵,他能听到一切,看到一切。
他明白为什么江行舟执着的要走,但他不能让他走。地府需要他这个奉献者。
虽然这很残忍,很不道德。
但毕竟当初答应了的,不能失约。
阎王让他给他点时间。
这件事事关重大,急不得。
阎王也想过放手一搏,让上面的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正好看他们跳脚的样子来接心头之恨。
可还是放弃了,他不能冒险,不能让这对有情人有遗憾。
他不想再成为罪人了。
来回来去,一直没有给江行舟他们答复。
阎王整天闭门不出,在书阁一待就是一整天。
茫茫书海找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俗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挑苦命人。”
这件事还是惊动了上神们。
阎王回想起那天。
正值秋天,树木都秃了头。
暴虐上神被派了下来。
暴虐走进大殿,长靴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好像在给什么做着倒计时。
阎王眼见他走近,暗道不妙。
“听闻有无常叛变,吾奉命前来捉拿。还请阎王爷协、助。”暴怒抬头看着他,嘴角上扬,眼睛里尽是嘲讽。
阎王起身,拍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询问“黑白无常在我身边极长,本人不知有何变意,您们消息有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