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想》非嫣然

41、二十一、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张琛……”我看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想必白彬没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他。
　　“……其实我应该认识你了……”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
　　“你认识我？”我声若蚊鸣。
　　“在白彬梦里……”他说着靠着门框，看着院内蓊郁的梧桐，“原来我们没钱的时候住在一起，半夜里总能听见他喊你的名字，让你别走！”他说着对我淡然一笑，“他很喜欢你是吧！”
　　我心口一震，白彬！你的爱让我承受不起！低着头，我不敢说话，生怕回忆我们的点滴。
　　他深深地吐了口眼圈，“那时候我问你是谁，他怎么也不肯说！只说是朋友，呵，我不信朋友之间能相思成疾！”
　　我不语，心思只萦索在“相思成疾”四个字上，久久不能回神！
　　“其实我一直想问，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我的心像被什么刺痛，冷笑：“他有多好？”
　　“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他说着掐灭烟头，“至少和我住了这两年，没有碰过我一根指头！把我当个人看！”
　　或许对于他来说确实足够了，唉，白彬如若当初的你也是这样，我们至于闹到这种地步么？
　　“他是挺好！是我配不上他……”
　　“你觉得我配的上他么？”王琦突然开口，傲然的看着我，我心头一惊！看着他不由又变幻了人影，可能是我太疲惫了！眼前明明出现的是那个单纯却又固执的楚烨。
　　“配得上……”我低声开口不知还能说什么。
　　他哼了一声，也再没说话。

　　“咯吱——”小院的木门突然打开，我和他都警觉的看去。
　　“白彬！！”王琦突然喊了出来，迎上前，我却紧张坐在门后，不敢出声，真的是他？直到此时我仍不相信自己能再见到白彬。
　　“啪——”接着院内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清脆，怕是他被王琦打了一巴掌！“你他妈不知道渡音湖有线人！幸好这回没带粉，要是带了谁也救不了你！！”
　　静默一阵，我才依稀听到那个熟悉沙哑的声音：“没想去，路上碰见个故人！也就鬼使神差的跟过去了……”
　　王琦哼了一声，问：“姓黄的王八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他说着叹口气，“老样子，过电，焖肉！”
　　我咬紧牙关，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的酷刑。但从他疲惫的声音里依稀能听出一些难以愈合的伤口！我听得心痛，可还是不敢出声。
　　“你怎么出来的？人家不是说没三万放不了人么？”二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老朋友帮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回眸看去，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已经站在我面前！他成熟不少，也苍白不少……深陷的眼窝黑若烟熏，胳膊上的针孔依稀可见，
　　“好久不见……”我缓缓开口，心里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他看着我迟迟不肯开口，辨认了许久，神色忽然一黯问：“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不曾想他见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冷漠，我赶忙辩解，可顿时语塞！倒也是我来到底是干嘛的？了结我们之间的宿情？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人家是来看你的！你至于吗？”王琦哼了一声，替我说话。
　　“有你什么事！”他突然咆哮，“我再问他！”
　　我二人都被他吓住了，别说王琦，连我都没见过这么暴躁的白彬！看着他我真想狠狠抱住，可心里明白已然不能了！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冷冷站起来，蹩着气往出走！还没出门，就被他疯狂的甩到胸口，紧紧抱住。“阿琛，你果然还在意我……”我一个机灵，阿琛，多么熟悉久远的昵称。迎着他浅浅的鼻息，有意无意能闻出一股烟味。
　　“白彬，戒毒吧！我帮你……”我轻声呢喃。
　　“只要你肯留下我就戒！”他依旧是他，处处都是交易。“行么？”
　　“我能留下来……”我淡淡说：“可不能留下来一辈子！”
　　他浑身一震，幽幽将我推开，默然走回自己房间。
　　王琦紧张的跟了过去，忽然屋里传来一阵杂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狠狠地摔到地上！
　　“那谁！！白彬又吸粉了！！！你，你快来帮帮！”屋里王琦大声嚷着，我苦笑，他怎么知道我能治得了白彬？白彬根本就是在以退为进，是在要挟我……
　　我冷冷走进屋，看见王琦正拼命的拉着他，不让他拿注射针头往自己胳膊上刺！
　　“还有粉么？”我漫无表情的问。
　　“第二个柜子里！”王琦想都没想，忽然又开口问：“你干什么？”
　　我拿出针头冷眼看他，拿出针管就往自己血管刺！
　　“阿琛！！！”白彬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拉住我，“你疯了！这东西沾上一点你就毁了！”
　　毁了？你不已经毁了么？我冷笑：“怎么？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阿琛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招我？你我两不相干不是挺好么？”他说的痛不欲生，我听的也愁肠百结。“白彬，我是挺好，可你不好啊……”
　　他咬紧牙，“既然你选了他，我好不好又与你何干？”
　　是啊！我选了他，可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你？
　　我忍着痛，放下针筒：“我选了他不假，可不代表我心里没你！”
　　他突然瞪大眼睛，又是一阵黯然。“那我们这算是什么？朋友？还是情人？”他说着自嘲冷笑！
　　我亦自嘲的叹口气：“或许比朋友多一点，离情人差一步……”
　　他一脸不屑：“哼！那当初我们那份激情又算是什么？你就能这么轻易忘掉？”
　　我低头黯然，怎么可能忘掉的？
　　“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你若非要我给那段感情下一个定义的话，我宁愿它是一场青春的狂想，你我不过是俩个迷路的疯子……”
　　“青春？狂想？”他惨澹的念着这两个字，“青春无忌，狂想无责？什么狗屁！我看我们倒真像两个迷了路的疯子……”说着疯了般朝着墙猛砸，直到双手血肉模糊！我茫然的看着他，青春无忌，狂想无责？全是自欺欺人罢了吧……

　　与白彬的解毒时光真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每每听到房子里他撕心裂肺的哀求，我总忍不住想冲进去！要不是王琦死命拉着，我恐怕早就心软了！就这么硬生生捱过了俩个月，白彬的毒瘾犯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现在几乎只有些轻微症状。
　　在这些天与王琦的接触中，我才知道他曾经也是吸毒者后来为了白彬戒掉了，他说现在能看见白彬这么拼命的戒毒心里也多少有了底！他说他想重新来过，好好努力，至少把这个“家”撑起来！看着他眼底燃起的希望我也放下了心，有王琦在白彬就不会胡来。
　　我走的时候，白彬没有来送，只有王琦把我送到了巷子口，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死心！但至少清楚他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对于我们的曾经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若非要说，只有错误可言！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与他开始了一场错误的感情，最后错误终结！不过我却没有丝毫后悔，因为这就是生活！既然它不给我后悔的机会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回到Z城，刚进家门就闻到阵阵香气，打开卧室门一片花海！姹紫嫣红！
　　“哟，回来了？”泽宇从厨房冒了出来，围着围裙！
　　我一脸惊疑的问：“你辞职了？”
　　“啊？你怎么知道！？”他比我还诧异！
　　我差点没噎住，“你傻啊！为开花店辞职！？”
　　“花店？”他瞥眼周围的花，皱皱眉头：“米纳送的，说对你有好处！”
　　我这脑袋一团乱，还没开口，他已经飞快的拉我进厨房！
　　“先吃饭吧！”说着端着砂锅和几道可口的小菜上来。“我呢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你也来这套！”听着他的油嘴滑舌，总让人想起烂俗的电视剧。“坏消息你刚不是说了么？好消息呢？”
　　泽宇叹口气，“那个不算坏的！”
　　“还有更坏的！”我气得站了起来，屁股下面的椅子也应声倒地，“说！还干什么了！”
　　他翘起嘴角有意挑衅：“猜猜看啊！”
　　“你！！！”我一时气结，想想他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忽然我不由心慌，看着他问：“是不是和米纳有关系！！！”
　　“呸！你个醋坛子！”他冷冷一哼，“人家都结婚了，我再不济也不至于和他偷情！”
　　“看你自己招了吧！”我瞪着他不知怎么火冒三丈！
　　他被我搅和的愣是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不让你猜了，再猜下去不知道你还能想到哪去！”说着顿顿声，“咱们呢马上就要离开Z城了！”
　　“去哪？”
　　“傻子！你是猪啊！！这是坏消息！！！赶紧猜好消息！！！”
　　“好消息……你中□□了！？”
　　他气的抱住肩，“我怎么没发现你笨成这样了！”说着走到我身旁，看着我微笑，“傻子，我升职了！公司调我去美国，可以带上你！”
　　我怔怔没反应过来，脑中一个个现实的问题接踵而来：“这也是好消息？那……我爸妈怎么办？这房子怎么办？车怎么办？”
　　“你要是想家可以坐飞机回来，这房子和车得上交公司，没办法……”他看我还是有些愣神，笑笑说：“想想看，我们以后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在哪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亲昵！多好啊！”
　　可我却不由迷惘，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忽然间说要走我一时还真接受不了，总觉得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
　　“那楚烨呢？君少说一辈子不回来了，楚烨那边谁打理？”
　　他轻轻吻住我的唇，含糊说：“我雇人，放心吧！”

　　吃过饭，泽宇又去公司办手续！我本想躺一会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顺着猫眼看去，是个装扮精干的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
　　打开门，她竟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阿姨请问你找谁？”我轻声发问。
　　“找你！”她傲然开口，言语不怒自威。还不等我开口问，她就干练的答了：“好了！话不多说，我是泽宇的妈妈，姓范！”
　　“……范阿姨……”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不住汗颜，不仅外貌和泽宇一般光彩逼人，就连说话都气势凌人，真不愧是女强人！
　　“我来这里也不是让你叫我一声阿姨的！你和泽宇一起应该有三年了吧！”她语气依旧那么咄咄逼人。
　　我冷笑：“不是三年，是四年零两个月十三天！”
　　“问题不在这儿！”她说着自顾自得坐了下来。“你知道我们泽家祖辈经商，在外可谓名声远扬，可在内却有些势单力薄！我没福，只生了这么一个畜生！所以泽家到他这里只剩这么一个独苗，现在我和他爸都已经是迟暮年老，公司里也一直缺一个主心骨，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带他回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她说着拿出檀香扇悠悠摇着，丝毫不像是来和我商量的。
　　“我看行啊！”我不甘示弱，“不过有些事情我不能做主，您大可以去找泽宇！”
　　“看来你还在拽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道家里因为米纳的事情跟他断了往来，现在我怎么可能去找他？”说来说去还是面子，这一家人都是一个毛病！
　　她看我不说话冷笑：“没事！反正阿姨不急，我倒是好奇你一没背景二没样貌三没身材，凭什么能攀上我家泽宇！不过话说回来，像米纳这样有背景有样貌的阿姨都能让他娶女人！何况是你！”
　　我猛然怒视他，她却笑笑，“年轻人别这么大的火气，我可是听说你父母马上就要下岗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要我做什么？”我冷冷发问。
　　“这才聊到正题！”她果断住嘴，“想必泽宇也跟你说了，他们公司调他去美国总部，其实这是我和他爸的主意，当然还准许他带一个人，但是这个人不是你！你明白？”
　　“阿姨是想让我离开泽宇？”
　　她听后不由笑道：“当然我也会给你一些补偿，比如你的家人工作，给你一份舒适的工作……”
　　“阿姨……”我温柔的一笑，“你在放屁么！！”
　　她一愣森然道：“你说什么？”
　　“我骂你放屁！”我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喷发而出！“你他妈以为你是谁泽宇的妈？我呸！你也配，从小你们就忙生意不顾泽宇所思所想，把他一个人扔给一个狗屁保姆不闻不问，让他孤零零的受她欺负！泽宇五年级的时候，你们又就把他一个人扔到学校，照顾他的人都没找！幸好是他遇到米纳，要是别的什么人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你——”
　　我不等她插话，接口道：“你们从小到大到底给过他什么？钱？供他上学？给他提供好的上学条件？狗屁！这些全他妈没用！你知道他有多孤单多寂寞，你知道他爱吃什么爱做什么，喜欢读什么书，看什么电影么？恐怕你们全不知道吧！”我说着心里莫名的委屈，好像宁愿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愿发生在他身上。
　　“你知道他跟我说起你们时有多么难过么？你们到底负过多少责任，到底真正关心过他多少？既然没有你们又凭什么要求他为你们做事情！你们自私，唯利是图！一点不错！！！连自己的儿子也根本可以放弃！我告诉你少在这里美其名曰说什么为了谁谁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
　　我已经说的语无伦次，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脸颊。
　　静了许久，女人傲然的脸上似有所动容，冷冷开口：“泽宇喜欢吃辣菜，尤其是麻辣肉片，他最喜欢看励志的书，想以后和我们一样！他最爱看枪战片，《喋血双雄》百看不厌！”话未完就深深叹口气，眼里萧索无穷无尽。
　　“当初生他的时候，本来我决定做个主妇天天照顾她，可他爸怎么也不肯！说儿子以后要撑起一个公司从小受点苦也是应该！我当时觉得没错，自己从小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祖辈的大企业，不受苦怎么撑得住……”
　　她说着深深吸了口气，感慨：“可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也和我们一天天疏远，他爸爸算是铁石心肠，放手不管他！可我呢？我到底放不下……”她说着不由擦拭眼角，口中依旧那般强势，“呵，我自然是知道他和米纳在一起的，也知道其中道理！可话说回来天下又有几个家长希望孩子这样？所以我一直都在等机会，终于机会来了，可你偏偏又出现了！我知道我不该拿公司说事，也没什么资格管教他，所以这四年我对你们几乎不闻不问！还给你们了这套房子和车，可是他毕竟还是泽家人，泽家的公司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一步走错，那断送的就是一个家族的命运，我虽然不是泽家人，可也为他家效力半生，若是让公司毁在儿子手上，我一万个不愿意……”
　　或许我早想到有这一天，我与泽宇毕竟相差太多：“有些事不是我离开了就能解决的，何况我根本……”离不开他。我不是圣人亦不愿就这么放弃。
　　“我知道对你有点难，可就算你们这么维持着又能维持到几时？你与他也有四年时光了，这四年的回忆也应够你们回忆了！”她的话总那么不留一丝余地，“有一句话说得好，该放手时就放手，如果你们这么耗着，等到泽宇真的继承公司后！你就是他的弱点，你就真想让他为你任人左右？”
　　不得不说，她总能说到我最脆弱的地方！我现在多少也算个半残，和泽宇这么多年过来内心深处依旧深深的自卑，毕竟已经拖累了他这么久，她说的没错！我不能靠他一辈子……
　　“我答应你！”我看着她，心里茫然不知。
　　“痛快！”她言语里没有丝毫怜悯，“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工作的！保你后半生无忧！”
　　“我不要！”我喃喃拒绝。
　　她冷笑：“孩子不是我说，你的清高只会让家里人难过！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父母想想！”
　　“不！”我摇摇头，“我不是圣人，你给我的条件不够丰厚！”
　　她微微翘起嘴角与泽宇那般相像，“你说！只要不过头，我一定答应！”
　　“承认我一次，我想带着泽宇回家里吃顿饭！只此一次！”
　　“什么？”她有些诧异。
　　我苦笑：“我知道欠泽宇这么多年的人情用这个还确实有些不厚道！可想想他也没什么可求的了，你如果答应我，我即刻按你说得来，要是不答应那我死也不会离开他！”这算是还他一个人微薄的人情吧。
　　“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得记好你说的话！”
　　“放心，我绝不食言而肥！”我冷冷开门送客。临走时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泽宇最喜欢的不是麻辣肉片，是香酥鸡！”

　　泽宇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累了一下午徒听这件事高兴的忘乎所以，疯狂的为我介绍他的亲戚家人，我配合的与他一起讨论，殊不知心里早已绞成一团！我和他实在相差太多，不论是相貌能力还是家庭条件，与他在一起我不过是个累赘！
　　那天他的母亲也很配合的同我演了出戏，我们三人在饭桌上有说有笑，谈天说地，泽宇开心的直夸母亲。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我与他妈脸上的愁容，因为，饭里下了安眠药，我今天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泽宇，再见！
　　或许我注定一无所有吧……

　　刚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家里闹闹哄哄，打开门我不由一愣，家里人全都齐坐一堂，一脸严肃，像是等着我一样，我心里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是那女人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父母了？这也卑劣了吧！
　　“琛琛！你过来！”我爸忽然开口，面色阴沉。
　　“爸，怎么了？”我看他双眼通红，想必是一夜没睡，他没看我，只是递来一张纸！
　　我看着那张纸，如五雷轰顶。
　　“病危通知书……怎么回事！？我妈怎么啦？”我吓得脸色惨白，心跟着不停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