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情书》玫瑰纸糖

27、第 27 章

　　“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江皎皎这一句，让林添心下一紧。

　　江皎皎往他身边一坐，对他道：“试听活动的时候就知道了吧，知道了还装着不知道，是因为好玩吗？”

　　既然早就知道，又何必看着她在面前佯装。

　　林添甚至不知道，她找了他多久。

　　“不是因为好玩儿。”

　　他只是，不忍心拆穿。

　　“那是因为什么？”江皎皎注视着这人的眼睛，在等一个回答。

　　为什么来到她的身边，又为什么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像是情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坚定的挑明。

　　“我……”林添愣了一愣，片刻后才道，“我只是想，想……”

　　林添“想”了很久，忽然脱口道：“我只是，想跟你合作。”

　　这句话说出口时，林添立刻就后悔了。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一定不是，他喜欢江皎皎，他该说这句话才对。

　　“合作？”

　　江皎皎的眼中带了些疑惑，很快明白了他话里得意思。

　　眼中的光暗了暗，攀上些许不能言说的失望。

　　一个商人和一个博主，还能怎么合作呢。

　　“就为了这个。”

　　江皎皎兀自道了一句，唇角带了些微凉的笑意。

　　她还以为林添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没想到是这句。

　　既然只是为了合作，又何必说出“一见钟情”的话来招惹她。

　　还在她快要当真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江皎皎去接电话，林添还在坐在沙发上。

　　他有种感觉，这句话说出来，可能以后就再也不用过来了。

　　他那么坚定的来到江皎皎身边，眼下这种时候，居然说了这么邪门的话。

　　不是不想把“喜欢”说出口，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对于江皎皎来说太重了。

　　他怕这个人会拒绝自己，他怕所有的事都摆在一起，自己是最轻易被割舍的那一个。

　　话不挑明，还有余地。

　　若是挑明了，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

　　“添哥，你糊涂呀。”

　　小姜听到林添的叙述，一瞬间觉得林添在做生意上的那点子心眼全喂狗了。

　　“你考虑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老板娘不需要你，你就真的收拾收拾回家了！”

　　小姜不明白林添怎么想的，头几个月的时候，这人比谁都来劲儿，怎么时间越久，越患得患失了呢。

　　这人怎么心思比女孩儿都敏感。

　　临门一脚的事儿，江皎皎门都开了一半了，林添哐当掉头就把门锁了，这人也太奇怪了。

　　“我怕她，会不同意。”

　　“哪有人一开始就同意的，我跟你说，添哥，老板娘可是很抢手的，你今天想这想那，意志不坚定。回头遇到意志坚定的人，老板娘可就不是老板娘了，再说了，她跟着别人，你能放心吗。”

　　“那……”

　　“那什么，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你离不开她，又不是她离不开你，大男人勇敢承认怎么了。”

　　小姜寻思着这人早就鼓捣清楚了，没想到还在这儿困着呢。

　　江皎皎的态度向来鲜明，要是真的对林添没有意思，怎么可能相处这么长时间。

　　林添也太当局者迷了。

　　小姜的话，让坐在档口的人忽然沉默了。

　　他看着小姜，脑海里只剩下江皎皎的身影。

　　.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直到江皎皎能重新上体育课时，还是做不了太剧烈的活动。

　　中午吃饭，顾亦然见这人跟着一起往食堂去，不由调侃了一句：“林老板不称职啊，怎么还让你吃食堂呢。”

　　方凌见状，只让顾亦然小声点。

　　“这是怎么了？”顾亦然小声问了一句。

　　方凌看了江皎皎一眼，只道：“小情侣吵架吧，看着好些天没来了。”

　　得有个把月了，江皎皎都是自己回去的。

　　“是吗，不应该呀。”

　　顾亦然记得林添之前来的挺勤快的，这俩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看着江皎皎的身影，想着想着，眉头忽然蹙了蹙：“这林添不会是腻了吧。”

　　“应该不会吧。”方凌的语气不太肯定，看江皎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晚上江皎皎带着明月在室外录视频的时候，明月也忍不住问了一句，“皎皎，怎么这两天没看见林添呀。”

　　她记得之前太阳一落山，林添就会打电话，话里话外都催着江皎皎赶紧回家，这几天倒是稀罕。

　　眼看着快十一点了。

　　江皎皎手上是用胶带缠在板子上几台手机，为了测试室外通话时的噪音，俩人已经在不同环境录了两天。

　　“他这人，挺奇怪的。”江皎皎回了一句。

　　几年前牢骚满腹，坐在象牙塔里悲天悯人，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都说，几年后走到市井中，反而不怎么敢说话了。

　　“奇怪，确实挺奇怪的。”明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叹，“我记得刚见到这人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变态呢，谁知道居然认真想追你。”

　　林添这个人和一般人追求人的方式不也一样。

　　其他人第一次见面，总是喜欢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缺点是相处的时候暴露出来的。林添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是最差的，往后的每一天，都比刚见到时要更细心，更体贴些。

　　要不是第一次见面用力过猛，明月也不至于对他有那么强的防备心。

　　“那你们是吵架了吗？”前几天江皎皎受伤，林添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跑过来了，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跟女朋友吵架呢。

　　“也不算是吵架。”

　　林添不会跟她吵架，这人看上去，不是喜欢发脾气的性子。

　　“那肯定是闹别扭了，两个人相处就是这样的。”

　　明月见过很多要说分手的小情侣，她劝分八百次，结果人家还是高高兴兴在一起了。

　　但江皎皎也挺厉害的，好像一点没受影响，林添没过来这几天，江皎皎视频都发了好几个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江皎皎这剑，嗖嗖的。

　　“对了，过几天有新品的发布会，要跟我一起吗？”江皎皎问了一句。

　　“哪一个啊，是受到邀请了吗？”明月问她。

　　“对。”

　　“好事儿啊，什么产品。”

　　“你猜？”江皎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带了点笑意。

　　明月愣了一愣，想了想每年秋季最吸引江皎皎的事，忽然道：“跃见非凡？”

　　“对，跃见非凡。”

　　江皎皎眼中是隐藏不住的笑意，前两期对芯片的剖析和解说虽然流量并不大，但很幸运被官方看到了。

　　早先做博主的时候，江皎皎也去过几次发布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激动。

　　江皎皎看着明月，忽然道：“你能明白吗，在测评865和A13芯片快要厌倦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很响亮的名字。”

　　kirlin9000，看似寻常的数字，却意味着数码圈新时代的到来。

　　那是一个可能再也没有哪家芯片一家独大，从今以后百花齐放的时代。

　　是kirlin芯片，终于能和A系列一高下的时刻。

　　江皎皎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深夜中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星光。

　　说不激动是假的，收到邀请函之后，她起码有三天没睡好觉。

　　.

　　学校在十月份有个小长假，江皎皎一早订好了票，奔向发布会举行的大都市。

　　江皎皎是在县城长大的，第一次离开自己所在的小地方，是为了参加一款耳机的发布会，第二次是为了学业。

　　现在来到发布会所在的城市，也是为了相似的目的。

　　她所追求的，将她带到更大的城市，让她一次又一次经历，原本遥不可及，想都不敢想的梦。

　　产品经理出来的时候，江皎皎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影像系统出来的时候，江皎皎也在鼓掌，唯独芯片一出来，江皎皎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震撼，是再也不会被限制出货量的底气与欣喜。

　　还带着点小小的扬眉吐气。

　　她不是菊厂的员工，也跟核心人员八竿子打不着边，但可以体会到今夜的产品经理在提到自家芯片时，有多么自豪与骄傲。

　　制造的尽头是创新，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也在创新。

　　江皎皎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现场感受到这份震撼。

　　回到酒店的人一夜无眠，连夜自己剪了发布会，将长达几个小时的发布会，缩成了五分钟的发布会，分上下两期发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腿毛都感到震撼。

　　【腿毛：老大这也太快了，要不是有协议，估计早就把测评发出去了】

　　【水月洞天：快，快女都赶不上老大快，怕是在发布会上框框赶工，太牛了】

　　评论区更是热闹，从星环设计，到功耗控制，粉丝的专业程度也不容小觑。

　　江皎皎处理好这些，才终于合上电脑，躺在了床上。

　　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江皎皎记得那个人从外头带回了一台手机。

　　是一台老式的，廉价的山寨机，用着叫不上名字的杂牌处理器，反应速度如同蜗牛。

　　不久之后，那人又带回了一台iphone，还有红米note。

　　江皎皎曾经很好奇的问这人，“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台看起来差不多的东西。”

　　她记得那个人的回答是，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想看看国产的机子和国外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是一个大胆又前卫的人，在所有人的不理解中，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

　　江皎皎想到这些点点滴滴，唇角忽然扬起一抹笑，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巾上。

　　一墙之隔的地方，林添低头看着江皎皎的主页。

　　他知道江皎皎就在同一个酒店，但眼下他不能过去找她。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江皎皎终究不是属于什么人的，她只属于她自己。

　　她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活得自在，也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如鱼得水。

　　至于他给江皎皎的，早晚有一天，江皎皎会自己去得到，去拥有。

　　林添沉默地看着楼下往来的车辆，一瞬间再次感觉到了迷茫。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进一步怕惊扰，再没有回旋的余地，退一步怕前功尽弃，生活中从此再没有江皎皎。

　　.

　　A大。

　　往来的人群里立着一个俊挺利落的男人。

　　明月到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添。

　　“林老板，怎么有空找我呀？”明月问了一句。

　　林添把手上的袋子放进明月手机，道:“这个是我做的，有点心，有卤肉，想拜托你送给江皎皎。”

　　“摆脱我，你自己怎么不去。”

　　这俩人看起来是真难别扭了。

　　林添勉强笑了笑，只道:“我怕她不理我，这都好几天没理了。”

　　“真闹别扭了？”明月问了一句，挑了挑眉道，“其实她这人脾气最好了，就是不服软，喜欢逞强，她不说话，你多说话就好了。”

　　“是么？”

　　“对，你知道她拍视频吗？”明月问了一句。

　　“知道……”

　　明月看了林添一眼，把人拉到饮品店坐下，才道:“她这人经历的事儿太多，所以看着才那么冷。虽然有些事不能总是往外提，但你们俩关系不一样，也该知道。”

　　明月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皎皎拍视频那个号是她妈妈给她建的，之前一直是放的江皎皎的日常，皎皎妈妈可疼她了。”

　　“这个我知道。”林添记得江皎皎说过，她妈妈是个很前卫的女人。

　　“你知道，后头你肯定不知道。皎皎妈后来死了，对外是说病死的，皎皎那会儿忙着考试，家里头也瞒着，回来时候葬礼都办完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父亲不供她上学，连皎皎妈妈留下的东西都一并占着，还是皎皎的姥爷给了她一些钱。”

　　“我只知道，她母亲不在了。”

　　林添没找到这背后还发生了这么多。

　　“你看，你就知道这个，有些话你不问，她永远不会主动说。”

　　明月看了他一眼，接着道，“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皎皎一下瘦了二十斤，每天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后来开始拍视频，才好了很多。那一年她申请了保留学籍，去兼职去赚钱，调整了一年后才上的大学。”

　　到这儿就连江皎皎自己都觉得日子过了好了些，她时常说自己要赚很多钱，在A市买个房子，把姥爷也过来。

　　可有时候上天就喜欢跟人开玩笑。

　　“大一结束那会儿，她姥爷也不在了。她姥爷只有皎皎妈一个女儿，葬礼都是江皎皎一个人办的。你能想象吗，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本来应该问家里要生活费的学生，却自己办了亲人的葬礼，还要自己赚钱上学。”

　　明月的声音沉了很多，这些事，江皎皎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甚至连连她的舍友都不知道。

　　旁人看到的从来都是江皎皎的坚不可摧的外表，没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没人知道这个小姑娘也会在某一天蜷缩在别人怀里，说她想要妈妈。

　　影协的人都说江皎皎骨子里傲，眉眼间带着些与众不同的厌世感。其他那不是什么厌世感，是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江皎皎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江皎皎为什么不爱说废话，因为早已经没有力气失去了表达欲。

　　林添静静听着明月的话，每一句，都让他心下无比震撼。

　　江皎皎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认识江皎皎的时候。

　　人活着才有希望。

　　他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能打出那样的回复。

　　在他还在思考鸟儿飞不上天的时候，江皎皎已经失去了最爱她的人。

　　那些看似轻飘飘的话，是经历了死别的人，试图想把他拉出来，想让他好好活着。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她，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稍微完整的她。如果你真的喜欢皎皎，就不要放弃，她只是不太会表达。如果你是一时兴起，就尽早放走她，眼下她一个人，虽然没有那么容易，起码已经习惯了……”

　　谁都没有为谁的过往过往承担责任的义务，林添也没有。

　　“我，不是一时兴起。”

　　林添木然道了一句，是陈述，也是肯定。

　　他从来不是三分钟热度的人。

　　他，喜欢江皎皎，更胜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