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第一客户》叁月时

38、Chapter37 计谋

　　等江浔再醒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是阳界的一处屋子内了。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昏迷了许久。身上盖着一条柔软又舒适的棉被，江浔揉了揉眼睛，撑着床坐了起来。

　　尹漠正背对着他，在拧干一条毛巾。见身后有动静，连忙转过身来，欣喜道：“你醒了。”

　　江浔问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了？”

　　尹漠缓缓道：“这是洛城皇宫中的一个偏殿，你已经昏睡了一个星期了，我找阳界的大夫给你看过，他说你只是劳累过度昏迷的。我想可能是你那天损耗法力太多了。”

　　说完，他温柔地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江浔的手背，目光柔和，动作小心。

　　江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日在冥府生生拧断别人一条腿的鬼王，他把手抽了回来，“你后来去冥王殿做什么了？”

　　“没干嘛。”尹漠垂下眼睛，似乎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你要用膳吗？我叫人做了鸡汤和排骨。”

　　“大王，大王！又有人来闹事了！”一个厉鬼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尹漠眉毛下沉，微微有些不耐烦和愤怒，“又是宋轶哲的队伍？”

　　厉鬼看着鬼王微皱的眉头，小心翼翼道：“是的。”

　　尹漠拿过床头的剑，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强压着怒意对江浔道：“我出去解决点事情，马上回来。你想吃什么和门口的小鬼说就行了，想沐浴的话隔壁有热水。”

　　就好像去上朝的丈夫临行前和他妻子告别，尹漠是那么得温柔和周到，但是江浔此时感受不到什么温情的存在，他起身拉住尹漠的袖子，“你要去干什么？还要杀人吗？”

　　尹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悦，但是马上就被笑容给掩盖了，他笑着接过江浔的手，把江浔重新按回被子中，“你好好休息，我待会来看你。”

　　说完，他立刻沉下了脸，朝门外走去，那个前来通报的厉鬼急忙跟上，离开前还顺手关上了门。

　　江浔是再也坐不住了，他掀开被子，起身轻念通冥阵的咒语，许久之后，项北哭天抢地的声音响起：“小江啊，你还活着啊……”

　　“我当然还活着，冥府现在怎么样了？冥王他还好吗？”江浔心有愧疚，不安地问。

　　项北吸了吸鼻子，“还好。就是冥王殿塌了，现在在重建。鬼院那边也在重建，冥府这次损失惨重，资金严重不足，连接下来两个月的工资都不发了！
　　还有啊小江，我听说是你修了禁术把那鬼王放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江浔低下头，“是的。”

　　“你在想些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这个禁术极度损伤法力，而且还会折寿啊。你这一下子至少少活二十年，你值当吗？”

　　江浔抿了抿嘴唇，面露难色，“你不知道……他在阳界救过我很多次，我不能对他见死不救。而且……而且他挑起战争也是为了百姓，他从前是个好人……”

　　项北急忙打断了江浔的话：“打住打住，就算是再好的人，现在也成杀人魔了。你是不知道他已经杀了多少人了！我跟你讲，你这次算是闯了大祸了，那鬼王砸了鬼院的匾额和冥王殿，还杀了两个鬼使，冥府眼下是不会放过他的。还有啊，你修炼禁术私放鬼王上界，这是大罪啊，可不是去个地牢就能了结的了。”

　　江浔用手扶住了额头，“我知道，冥府要是想惩罚我，就尽管来抓我吧。无论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此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江浔又道：“阳界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就还在打仗呗。”项北翻了翻手里的书卷，“你的那位鬼王上界之后，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人，现在已经占据了皇宫，准备登基称帝了。阳界自然也有很多人反对他，所以现在还在打仗。”

　　江浔的神色开始凝重了起来，“你帮我和冥王说一下，我有罪，甘愿受罚。鬼王带着厉鬼在人间作恶这件事归根结底由我而起，我会想办法解决。解决之后，我立刻回冥府，听候处置。”

　　“喂喂你……”不管项北的惊讶喊叫，江浔直接挂了通冥阵，径直走出了房间。

　　一开门，果然有一个小鬼屹立在门口。那小鬼少年模样，神情严肃，鬼气不重。他看见江浔出来，鞠了个躬，恭敬道：“夫人。”

　　“……”江浔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正色道：“你们大王去干嘛了？和谁打仗？”

　　小鬼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回答，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江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像是开玩笑一般：“我问你呢，我好歹也是你们大王的……内人，我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

　　小鬼抬起了头，思虑片刻后道：“一位姓宋的将军，他起义反抗，五天之前和大王打过了，打不过就逃了。今日又来了，大王现在在和他打仗呢。”

　　江浔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他记得之前在两世镜中看到的是宋轶哲被捕了，但尹漠没有杀他。之后尹漠被宋轶哲的手下行刺，估计尹漠死了之后宋轶哲也逃出来了。可距离尹漠死到如今一年多了，还没有建立新的政权。

　　江浔在门前托腮沉思，一言不发，那小鬼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夫人，你要用膳吗？大王吩咐厨房做了排骨和鸡汤。”

　　江浔的思绪这才回到现实，他回答道：“不用了，带我去沐浴吧。”

　　半个时辰后，江浔洗好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准备回房时，在过道中与身着战甲的尹漠对上了。

　　四目相对，尹漠痞气地笑了笑，“洗好澡了？”

　　尹漠身上带血，面容英俊。江浔躲避他的视线，点了点头，“我有话问你。”

　　尹漠解下战甲，朝江浔走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去沐浴一下就来。”

　　说完，他转身进了浴室，江浔连忙回了房间。

　　——
　　尹漠换上了寻常衣服，带着一身热气进了房中。他一把坐到床上，搂着江浔的腰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尹漠的头枕在江浔的脖颈间，热气在他的耳后打转，江浔挣开尹漠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过头来正视着尹漠：“阳界发生了什么？你杀人了是吗？”

　　尹漠脸色有些不快，言简意赅地说：“我杀了那个当年刺杀我的刺客，还杀了几个反对我的大臣。怎么了？”

　　江浔不置可否，沉声道：“那宋轶哲呢？你打算也杀了他吗？”

　　尹漠明显对这个话题很逃避，他低声说：“再看吧，如果他还是死活不愿意归降，那我只能杀了他。”

　　江浔叹了口气，严肃道：“你恨冥府和刺客我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该随意杀人。”

　　尹漠不语，低头亲了亲江浔的脖子，江浔突然一把推开了他，“你随我回冥府好吗？别再在阳界作恶了。”

　　尹漠脸上的和颜悦色转瞬即逝，他拿出从来没有对江浔有过的凶狠语气说道：“随你回冥府干什么？继续被关在鬼院里吗？继续喝死人血吃死人肉吗？！我作恶？我才杀了几个人而已。要是没有我，会有这太平盛世吗！”

　　他横眉怒目，激动得牙齿都在打颤，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但是江浔不可以。江浔上前摸了摸尹漠的头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抚摸着尹漠颤抖的肩膀，“我不想你再进鬼院了……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你杀人，我希望你放下过去的事情……”

　　江浔的声音慢慢带上了哭腔，尹漠伸手抱住了他，许久后才放开。

　　在室内烛火的衬托下，尹漠的脸部线条看上去柔和了不少，褪去了平日里的杀伐和冷峻，他开口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现在我准备登基，既要称王，就得解决那些反对我的人。等我登基之后，我还是只要你一个人。我如今手下有无数阴兵鬼将，冥王老儿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江浔摇了摇头，“我不怕，我本就是冥府中人。尹漠，如果你真想称王，杀掉那些反对你的人也不会给你带来民心的。”

　　尹漠皱眉，厉声道：“那我应该怎么办？让那些叛军再来杀我一次吗？”

　　江浔忙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阔别了很久，上一次这样坐下来相视说话还是四年前的事情，可惜今非昔比，两人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见一时实在无法说服他，江浔只好翻身上床，盖上被子，“睡觉吧。”

　　尹漠也翻身上床，背对着江浔睡了过去。

　　——
　　冥府内。

　　数以百计的黑衣小吏在星罗棋布地分布在高大的木架上，有的手里拿着钉子，有些手里拿着锯子，各司其职。冥王殿的重建任务繁重，估计还得再花三个月才能变回原来的规模。

　　愁容满面的冥王托着额头，一只手的食指在敲打着木桌，他望着前方正在施工的小吏，无奈道：“将冥王殿的规模缩小到原来的一半吧，把资金省下来去修鬼院。——顶替的鬼使找好了吗？”

　　白昼俯身回答：“保卫科一早就把人送去了，又多加了两个法力更高强的鬼使在鬼院看守。鬼院走廊的修缮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只是匾额还没有处理好。另外，保卫科主任林风延说，这次鬼王砸坏鬼院匾额和袭击冥王殿一事，是保卫科守卫不周，愿承担大部分责任。”

　　“哼，”冥王气愤地一拍桌子，吓得前方有几个高处的小吏手里的锤子都掉了。他厉声喝道：“保卫科只是守卫不周就愿意负大部分责任，那引起这件事的主谋江浔呢？到现在还不来认罪！私修禁术，真是反了他了！”

　　冥王气得双拳紧握，鼻息重重地呼出。

　　白昼还是那副安然不动的样子，低声道：“大人莫气，江浔大人有错，您惩罚他就是了。保卫科排了好几个人去剿灭鬼王，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派冥兵上界支援。”

　　冥兵顾名思义就是冥府的士兵，是独立于四个部门之外的，仅有冥王一人调动的军队。冥兵法力高强，刀枪不入，是一支极其厉害的精锐部队。一千年来，冥王从未使用过。

　　冥王闭上了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冥兵那是最后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动用。眼下只是一个在鬼院里待了十五年的鬼王，还没到动用冥兵的份上。”

　　突然，冥王眼睛一亮，抬头道：“对了，鬼王。”

　　他伸了伸手指让白昼凑近，“你叫一个法力强且胆子大一点的鬼使去鬼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