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天灾，谁还当传统救世主》水木火

63、预言

　　堂而皇之宣布自己这有可能是一艘贼船之后，萧顺清不出所料地看见方柏霓的表情剧烈变化。

　　震惊到空洞失语，然后变得愤怒狂躁，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怒火来烧死萧顺清。

　　她的声音低哑阴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用尽肺部的力气拼命质问，又像是冷静到极点，声音冰凉如水。

　　“萧顺清，你在玩儿我？不，不不不，哈哈，你是想拉着所有人去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骗我，骗我们所有人既不利己也要害人。我错了萧顺清，我应该亲自和‘瞬移’一起去抓你，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让你只能为我所用，你是个疯子……”

　　她的声音隐隐绝望，那是希望破碎之后的痛苦。

　　在刚刚，她如此相信萧顺清是那个救世主，可是，萧顺清告诉她，她压根儿没有兴趣做什么异能检测。

　　她们无法确定萧顺清是不是诺亚，却要将人类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冷酷的女人身上。

　　萧顺清面对那指责，想要笑一下，却又笑不出来。

　　最后表情古怪，声音冷淡道：“方柏霓，我已经不知道了，究竟是诺亚重要，还是救世重要？我接收你们想要保存的植物，接收至今仍在挣扎求生的幸存者，我有一艘难以沉没的船，可你因为我有可能不是诺亚而愤怒，我不明白，方柏霓，你究竟想要的是救下人类，还是抱着那个模糊不清的预言去死？”

　　方柏霓痛苦地闭上眼，脑袋后仰，与轮椅发出闷闷的碰撞声，她已经失去争辩的力气。

　　她想要反驳萧顺清，却无从说起。

　　明明萧顺清只需要测试一次，所有人都会安心，可她偏不。

　　种种迹象都说明萧顺清就是她们要找的人，可就算是百分之零的概率事件也有可能发生。

　　这样涉及几乎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大事，她该怎么完全相信一个骗过她的人？

　　萧顺清特意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方柏霓的问话，还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被自己气死了，但看见她剧烈起伏的胸膛，耸了下肩，留下一句。

　　“也许每个人都是薛定谔的诺亚。”

　　如果‘诺亚’是救世主，那么当一个异能不知道名字时，谁都有可能是那个‘诺亚’。

　　萧顺清不会做什么检测，这就是她和方柏霓这些人的不同，如果她不是诺亚，那么她们一定会继续等待，等到最后一点陆地都被水淹没，即使她也有一艘足够容纳成千上万人的方舟，她们也不会相信她。

　　而她，确实不希望有人相信她。

　　在这艘船上，不需要救世主诺亚，只有一个萧顺清，和所有登上船，奔向新生的所有人类。

　　她们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萧顺清身上，为她生为她死，同样也要她生要她死……

　　萧顺清平静而笃定地走出房间，方柏霓会想清楚的。

　　三十三天，多么短暂的时间，如果不在此刻进行她们的计划，如果诺亚直到第三十二天才出现，那么她们的等待将毫无意义。

　　计划，如约而行。

　　在所有人不知不觉间，船体悄无声息变得更大，内部的空间足够宽阔，仅仅从外表看去，这艘船就像是一座山峰，可水面隐藏着船的底部。

　　看见那水面衔接之处，人们只会怀疑，这露出的庞大船体，只是冰山一角，在这艘船下方，还有着更多无法探知的东西。

　　在一个房间内，苏凤晚隐约察觉到头顶和脚下的船身变动，从窗口望去，似乎只能看见茫茫的水面。

　　但是，这水面是不是变得矮了？

　　不，不对。

　　是她所处的位置变得更高了。

　　“她又升级了。”

　　真快，难道是因为时间越来越紧急，竟然让萧顺清都感觉到不得不再加快速度升级吗？

　　察觉到船身变化的人不约而同猜测起萧顺清的状态，但是从稳定发展的船身来看，萧顺清似乎还好。

　　因为这一层想法，众人心里的担忧不知不觉放了下来。船还在行驶，这就是萧顺清不会出什么事的证明。

　　反过来说，只要萧顺清好好活着，船就永远不会消失。

　　施道玄平静靠在墙角。

　　船的隔音很好，但也许是萧顺清没有将她特别放在心上，在她所处的房间内，随着船的增大变化，房间内浮现出一个窗口，世间所有的声音从那个窗口中冲进来。

　　忙碌，欢呼，急躁……施道玄分不清，但当她试图将那些声音摒弃时，那些东西反倒更加让人在意。

　　为什么忙碌？计划开始了吗？这么随随便便，她都还在船上，没有人跟她联系，甚至就连萧顺清也不来看她，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和其他两个堪称同伴的人关在一起，不害怕她们讨论出什么会害了她的事。

　　计划开始了，但她对计划没有丝毫的把控，在她完全不存在的情况下，方柏霓和萧顺清达成了共识。

　　施道玄心里好像哽住了，但她告诉自己。

　　这样也好，她们原本也就是想要促成现在的情况，也许这过程中她起到的作用并不大，所以可有可无。

　　可有可无。

　　那个治疗心里始终慌乱，她做不到像聋哑瞬移异能者一样完全缩在角落，甚至可以不发出一点疑问。

　　她看着施道玄思考，又急促呼吸，终于忍不住了。

　　“施组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们和方老师失散了，又根本没有人搭理我们，就算是方老师说服了诺亚，那我们呢？为什么既不放我们下船，又不告诉我们留着有什么用？”

　　她们明明有三个人，却那么孤独地各自待着，就好像被放弃了一样。

　　没有人在意她们。

　　是不是到最后，她们也会被舍弃？毕竟方柏霓最不在意的，就是无用之人。

　　施道玄轻声道：“安静些吧，至少无用之人没有做无用功。”

　　虽然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做成，但结果是好的。

　　治疗烦躁地锤了下墙。

　　“无用之人？施组长，你真的觉得我们是无用之人吗？是啊，只要最后所有人都上了船，我们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毕竟我们的作用，只是实行你们的计划，找到诺亚而已，对吗？所以方柏霓抛弃我们了吗？未来的计划没有我们了吗？”

　　她急切的话语堪比扎心的刀，戳破了施道玄的防护屏障。

　　是啊，她是不是没用了，所以在救世计划开始后，被所有人遗忘了。

　　若说是因为她们直接被留下了，未来也能够长久的留在船上安稳度日，施道玄的身份也太奇怪了。

　　她竟然和两个普通的异能者在一起，其中一个甚至是救世计划定下之后，几乎毫无用处的瞬移。

　　如果不是这次她要快速移动抓住萧顺清，瞬移异能压根不在方柏霓所选定的上船范围内。

　　“施道玄，你要明白，我们所有人上船只为了一个计划，那就是真正的救世，我们要让所有人在船上过上新世界的生活，不用再担心某一天水从天上降下，不用担心某一天河里的怪物爬上了岸。到那时，很多异能都没有用了，我们需要的是能够带领人类走向未来的新人类。”

　　“道玄，无用之人，没有未来。”

　　施道玄表情很冷，吓得原本在等她解答的治疗渐渐屏住了呼吸。

　　尽管她们都称呼方柏霓为老师，但她们都很怕她，因为方柏霓很聪明，带领着她们坚定不移的等待寻找，她们会被方柏霓冷冰冰的态度刺伤，但又不得不为了那个拯救人类的理想而奋斗。

　　而施道玄，即使她们都用施组长这个疏离的称呼，但所有人都知道，施道玄比方柏霓更平易近人，她总是温柔讲述，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可是她看着施道玄的表情，觉得她好像也很让人害怕。

　　“施组长，你，你怎么了？”

　　施道玄知道自己真的着急了，她想确认，难道她只是个没有用的人？

　　“小月，你觉得我还有用吗？”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得到一句恭维，对人心有所把控的施道玄又换了种说法，“如果我的异能用不上了，是不是也会被方柏霓放弃啊。”

　　“施组长？我，我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

　　即使施道玄换了说法，小月依旧感觉到了这问题的危险。两个领导，她哪有什么本事评判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有用无用，她难道可以直接说‘是的，方老师肯定觉得你没有用了’？

　　她说什么都不对。

　　但是，她被施道玄忽然的变化吓到，反而冷静下来。是啊，为什么要听施道玄评判自己有没有用呢，她可是治疗，眼下的情况，船上不可能有治病救人的医生，活下去的人一定会需要她。

　　她不可能没有用。

　　就算是对方柏霓没有用，其他人也不会觉得她没有存在必要。

　　与之相对的，是施道玄。

　　施道玄问了问题，却自己在心里找到了答案。

　　多好揣测啊，她的异能是‘蛊惑’，那个萧顺清能把她抓来，也把方柏霓抓来，不是个会接受方柏霓领导的人，那么她是想自己当所有人的领头人。

　　毕竟她才是真的提供了这艘船的人，如果换做是任何人，也不可能让别人抢走救世的功劳。

　　那么想要巩固救世主的统治，底下人的‘蛊惑’就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这只会造成分裂，让救世主拥有的拥戴不齐全。

　　方柏霓能够忍耐她，因为她们是合作关系，方柏霓没有她无法煽动所有人推进计划，但是萧顺清，真的不需要她。

　　所以，抛弃她转而和萧顺清合作的方柏霓吗，也不需要她。

　　施道玄再次在心中掀起了波澜，她想要见人一面。

　　不管是方柏霓还是萧顺清都行。

　　当然，她没有等到方柏霓，一天后，她见到了萧顺清。

　　“你是这艘船的主人？”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已经笃定了。

　　能够在这艘船上自由穿梭的，不是船的主人还能是谁。

　　萧顺清看看房间内三个角落里的人，心里有些奇怪。

　　她原本以为能够制定出救世计划的团队应该很团结，就算是方柏霓有点冷血，那也是对她认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但是很奇怪，她们竟然真的像陌生人，甚至可以说像防备彼此一样，尽管这个屋子很小，还是选择了距离彼此最远的角落待着。

　　萧顺清回答了施道玄的疑问：“对，我是。”

　　同时激动起来的还有小月，她兴奋地站起身，冲着萧顺清跑来。

　　“我是治疗异能，我能留在船上吗？”

　　萧顺清的确知道她是治疗异能，虽然方柏霓不在意这个人，但她觉得治疗系确实还不错。

　　之前尤晴带领的队伍中普通人容易生病，如果决定将这艘船当做接收幸存者的新世界，那么有治疗系能省很多事。

　　但她没有直接答应，因为她捕捉到了施道玄那瞬间的眼神闪烁。

　　她心里慢慢升起了疑惑。

　　为什么？

　　施道玄在想什么？其实如果可以，她还想问问施道玄知不知道方柏霓在想什么。

　　自从她昨天告诉方柏霓自己没有做测试，方柏霓就像是个心死的行尸走肉，尽管她并不自卑，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气人，竟然能够将一个冷静的领导式人物气成这样。

　　有原因，方柏霓已经拒绝交流，甚至就连外界有人通过通讯联系她，方柏霓也完全不回应。

　　萧顺清直觉自己与方柏霓关系紧密的另一个人应该知道为什么。

　　所以她来找施道玄了。

　　果然，方柏霓真的有事没有告诉她。

　　她没有回答小月的话，只是笑了一下，将房间单独分隔开来，只留下她和施道玄。

　　高悬的小窗户，照进来一点光亮，衬得这里更像是囚禁什么人的监狱。

　　萧顺清下意识再次改变房间结构，窗户变大，让更多的光照进来。

　　她也看清了施道玄的笑容。

　　她明白了，想和对方聊聊的不只是自己。

　　施道玄柔声问：“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方柏霓和你的合作计划让你并不满意吗？”

　　萧顺清感觉到头脑中有一丝怪异感，立刻冷着眼神看着施道玄。

　　“你不考虑收掉你的异能吗？”

　　这样的感觉，除了施道玄的异能不作他想。

　　之前在高原草地上奔逃，施道玄无法撼动她的神志，现在也不能。

　　但她很讨厌施道玄算计她。

　　就像方柏霓一样一开始只想着暗算她。

　　所以她决定，和施道玄的聊天，她也只听一半。

　　施道玄微微一笑，如她所说收了异能。

　　尝试控制萧顺清是下意识的行为，她相信萧顺清能够理解。

　　“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还是想合作什么？”

　　“合作？我不需要合作。 ”萧顺清随意向后一靠，地面上瞬间多出一个和船一体的椅子，她坐在上面看着施道玄，凭空多了几分盛气凌人。

　　“所以是想知道更多消息了。方柏霓难道没有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吗？”

　　“大概吧，不过她跟你一样，刚见面就想算计我，所以我只信其中一半，另一半，你应该能补齐吧。”

　　施道玄以为方柏霓全盘托出了，只是萧顺清又想找一个人确认方柏霓的言论而已，毕竟萧顺清说的情况很合理，她也猜测方柏霓在一开始见到萧顺清时并不只想合作。

　　“我该从哪里讲起呢？”

　　萧顺清提示一般：“就从圣经讲起吧，我倒想知道，这人为什么能够取信你们所有人，让人期待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救世主来拯救她们。”

　　施道玄眸光闪烁一丝疑惑，“不知道存不存在？难道你不是救世主？”

　　萧顺清顺口便道：“难道诺亚一定就是救世主吗？”

　　自然极了。

　　施道玄觉得她就是诺亚，只是不喜欢被称为救世主。毕竟先前她们也短暂打过交道，这样一个冷静而心狠手辣的女人，应该没兴趣当别人的救世主。

　　她想到这里，笑了一下，她觉得方柏霓肯定试图对着萧顺清灌输她的救世主义，但方柏霓终究不擅长观察人心。

　　萧顺清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大义裹挟？

　　施道玄似乎应和她的话，“救世主……重要的应该是‘主’？你是这艘船的主人，所有人都会依赖你才能活。”

　　萧顺清呼吸一顿。

　　施道玄以为她心动了。

　　但萧顺清只是刮目相看，原来就算施道玄不用异能，本身也具有极强的鼓动人心的能力。

　　不过她还是猜错了，她对这个也没有兴趣。

　　只是既然施道玄这么想，那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你可以继续说了。”

　　施道玄想了想，终于回忆起萧顺清的提醒，以圣经的预言为脉络，讲述她们的救世计划，似乎的确是个好的选择。

　　“圣经来到高原后，总共做过十次预言，其中最重要的有两条。”

　　为了不遗漏，也为了让施道玄不好撒谎，萧顺清让她讲每一个预言都说出来。

　　施道玄不可能一瞬间编号那么多瞎话，萧顺清也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于是施道玄一个个讲述，终于落入最重要的两条上。

　　“第九条，其实才是圣经在高原上说的第一个预言，我们也因此重视了他。羽人将会带来诺亚的消息，人类的未来在波澜之上。”

　　“第十条，纳吉尔法的船承载末路，无名之辈孕育新的大陆。纳吉尔法也同样是个异能者，但她还没有出现，圣经即将醒来，也许你应该先让方柏霓把人送上船，如今诺亚出现了，她应该在寻找纳吉尔法。”

　　萧顺清压在手臂下的指尖一跳，微妙的，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惜施道玄没有看见。

　　船……‘纳吉法尔’也有船，而这艘船，承载了末路？

　　萧顺清心跳加速，以前一些疑点好像也被填补。

　　所以，存在另外一艘船，它和诺亚方舟完全相反，诺亚代表了希望，纳吉法尔则是……末路。

　　怪不得，方柏霓坚持要萧顺清做测试，因为有一艘船也不代表她就是诺亚，怪不得这些人的态度奇怪，即使知道她有一艘船也没有将她当做救世主……

　　怪不得……

　　因为她压根儿有可能就不是诺亚啊！

　　末路，真绝望的一个词。

　　萧顺清不希望自己是那个末路之人。

　　她需要确认更多的信息。

　　“纳吉什么……法尔？没听过，方柏霓可没有告诉我还有这一条预言，你在骗我？”

　　施道玄一愣：“我骗你做什么。难道方柏霓也像我一样列举了所有的预言吗？她都知道你是诺亚了，没有必要将纳吉法尔的事也告诉你，我了解她，她没有什么耐心，喜欢高效的计划行为，不跟你说才正常吧。”

　　萧顺清狐疑地看她，似乎并未打消怀疑：“那你说，我自会去跟方柏霓验证。纳吉法尔的船承载末路是什么意思？难道如果幸存者上了这艘船就会全部走向死亡？”

　　施道玄谨慎的确认一遍：“你真的是诺亚吧？”

　　“呵，方柏霓带着那个检测异能的人上了船，难道还能有错？”

　　施道玄相信了。

　　要是萧顺清检测出来是纳吉法尔，她刚刚也不会一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的反应。

　　她检测时应该只听见了自己异能的名字，方柏霓也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其他多余的事，自然不会说。

　　施道玄心里有点高兴，至少萧顺清是从她这儿得到了新的信息，她在萧顺清这儿的赢面更大。

　　她解释道：

　　“纳吉法尔，也是西方神话故事中的船，传说中祂的船是由人的指甲做成，会顺着洪水从东方驶向战场，船上承载着巨人，怪物，与神开战。”

　　“圣经预言之后不久，我们的探测机器发现了一只怪物的踪迹，它在洪水中行走，每日都在增长身体的大小，几乎有一座岛屿那么大……而且，它也同样在前来高原的路上，我们经过推测，只能认定纳吉法尔如果出现，将会带上攻击性的异能者，和那只巨兽死战，阻止怪物入侵人类最后的陆地。原本以为纳吉法尔会先出现，不过诺亚预言在先，这也合逻辑。”

　　萧顺清咬住嘴唇里的肉，让自己能够清醒理智地思考。

　　如果她是诺亚，她就要接受幸存者，带着她们走向未来。

　　如果她是纳吉法尔，那她就要带着一群要死的人，一起死在阻拦巨兽的路上？

　　萧顺清想笑，但她没笑，只是嘲讽：“按你们的逻辑，如果巨兽入侵，人类也会灭绝，那么纳吉法尔为什么没有被你们视为救世主？”

　　“因为纳吉法尔注定要与神对抗，我们……”

　　施道玄将话隐藏在微笑中，大概是尽在不言中。

　　萧顺清也的确懂了。

　　因为方柏霓和其他救世计划的人相信神会救她们，自然不会认为和神做对抗的船能救世。

　　总之，适合纳吉法尔的结局，最好也是带着一群“没用的人”奔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