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师尊拒绝破镜重圆》燎尔昭昭

3、03合籍大典

　　林沈醒来之后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光是为了对抗病弱的身体就已经费尽了全力。
　　这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邵雪峰看台上静静地往下望着，任由山上的冷风把自己整个人吹的冰凉。

　　“洛泽尊者应更多注意休息才是。”
　　单云祐出现的悄无声息，默默将药盒放在了一旁。
　　林沈作为曾经称霸三界的天之骄子，单云祐几乎是听着洛泽尊者故事长大的。

　　他知道，眼前是个英雄。
　　就算是废人之躯。

　　裴寂此刻不在邵雪峰，在这种情况下，单云祐才敢放任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林沈的脸上，一不小心就看痴了。
　　白衣仙尊依旧怔怔地目视着前方，整个人清冷的很，没有一丝的烟尘气。
　　他的睫毛很长，半合着眼时甚至能打下一层阴影，虚弱苍白的面颊在今天因为风被吹得微红。
　　再往下，便是……

　　“云祐。”
　　林沈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眉头轻轻挑起，颇有些吃味地开口，“本尊前几日便想问了，凌云派何时有了挂灯笼的活动？”

　　修者能目视千里。
　　凌云门派这种被仙山环绕的地方，哪怕是些许的红色都会在翠绿之中显现出来，更别说是一排又一排闪亮亮的灯笼。
　　真是极大地破坏了这群山峻岭原本和谐统一的美感。
　　再怎么算也没到过年的时间，他之前问了裴寂，结果那小子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很微妙，一直在岔开话题。

　　单云祐坐在林沈的旁边例行把脉，两个人四目相对。
　　千年所缺失的时光，让白衣尊者像个初出茅庐的弟子一样，漂亮的眼睛里蕴藏着大大的问号。
　　在那一瞬间，单云祐错开了目光，这样的林沈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青衣医者掩下心中所想，从旁边打开药盒抽出里头的针包。
　　和跟黑疙瘩药盒所不同的是，这个针包和单云祐身上的布料一看就是取自同源，甚至很大可能是从哪一件裁下来的。
　　上头甚至用金线绣着细密飘渺的层云，有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翱翔于其中。
　　它额间一点朱红，让单云祐想起了门派现如今那些无处不在，只要行走在路上就能看到的，晃眼到令人心烦的红色灯笼。

　　单云祐拿出来后盯着那针包看了好一会，手指无意识的摩挲，里头的银针和布料相互磨蹭发出悉索的声音。
　　有风从宽大的袖子里钻了进去，林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瞟了旁边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为难的医修，那种维和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怎么一个个的都跟谜语人一样？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不懂变通的老古董，“你不想回答的话……”

　　“掌门莫非没有告诉尊者！”
　　单云祐牢牢抓着针包，猛地抬起头来，“他正在筹备你们的合籍大典吗？”

　　此时此刻，药峰中饲养的的仙鹤扬起头发出高声的鸣叫，扶摇而上。
　　在起飞的瞬间裹挟起强烈的飓风，经过丛林的瞬间引起如波涛般的绿浪，层层叠叠，前仆后继地打到了邵雪峰的山脚之下。

　　“什么……合籍大典？”
　　林沈被单云祐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嘴巴张了好一会，听到药峰仙鹤连续不读的啼鸣之后才回过神来。

　　哈？是他知道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相互交换玉蝶不说，还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和这个人成为了道侣的，那种尴尬到脚趾都可以抠出来整个凌云门派的那种傻子仪式？

　　单云祐直起原本前倾的身子，很快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
　　这人的外貌和气质本就正气古板，做事也很认真严肃，所以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掌门已向各个门派发出请帖，宣布不久过后就会举办他和洛泽仙尊的合籍大典。”
　　他取出银针，动作不紧不慢，语气平淡到仿佛只是在谈论头顶上的天气。

　　“他是疯了吗？”
　　不行，他要找到裴寂，亲口问问这孽徒那脖子上的东西究竟在想些什么。

　　起身的动作被制止。
　　林沈以往舒展的眉头在此刻皱到了极致，周遭的温度迅速降低，所幸单云祐不动声色地释放威亚，及时拉住了白衣仙尊下意识想要拍桌的手臂。
　　“还请洛泽尊主不要强行动用灵气。”

　　感受到周遭并不明显但却实在存在的灵压。
　　林沈屏住气息，咬住唇内的软肉，深深地看了一眼单云祐后又缓缓坐下。
　　他和这个人说到底，不过也只是知道名字勉强能够聊上两句的关系，也是目前除了裴寂以外唯一能够了解到外界信息的途径。

　　“……难道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单云祐扎完一针后抬起眼，“掌门和洛泽尊者乃是神仙眷侣，三界之内难出其二，怎会有人有异议呢？”

　　林沈听见“神仙眷侣”四个字后沉思片刻，终于领会到为什么单云祐在看他和裴寂相处时的目光总是那么的饱含深意。
　　原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察觉到了裴寂的新意，但是并不赞同，所以为了让情况不更加糟糕，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现在看来，想茬的是他自己。
　　裴寂这个不照常理出牌的愣头青也就算了，在自己心中应该算是掂量的清楚分明的单云祐原来早就被带歪了。

　　无名火起，身体内的灵气又开始无厘头地四处冲撞。
　　林沈体温迅速上升，内力与外部灵气纠缠在了一起，整个人趴在石桌上剧烈地咳嗽。
　　他的眼角微红，好不容易找着个喘息的时间，“有没有人阻止过他？还是说外头早就已经知道我回来了的消息？”

　　单云祐明白林沈心中所想。
　　人们只需要一个死掉了的，完美无缺的存在。
　　如果是什么不知名的路人甲起死回生，别人听到过后的反应，可能不过是笑了笑，然后作为饭后谈资。
　　可那是林沈，是拯救了三界的洛泽尊者。相信就算是对外宣称，林沈如今留有大战时的重伤，各方势力也并不会轻信此言，一定会引起动乱。
　　这些显而易见的顾虑，他和裴寂自然也能想到。
　　不过……

　　单云祐迅速给林沈递上了茶水，同时熟练用灵力帮忙安抚他体内的躁动。
　　医修的声音轻柔，“可能除了您以外，三界无人不知洛泽尊者的尸身被保存在了凌云门派的冰棺之中了吧？”
　　“什么？”事情完全超乎了林沈的设想。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完全没法理解，他可是丢失了足足千年的时间。

　　青衣医修将银针放好后收起了手里的针包。
　　他嘴角分明是上扬着的，眼睛里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裴寂爱他师尊到走火入魔……整个三界早已十分清楚。有关于合籍大典一事，尊者无需过多忧虑，掌门会处理好一切。”

　　“有些事情洛泽尊者不如亲自向掌门了解。”
　　单云祐的话一直回荡在林沈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目前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明了了。
　　裴寂这小子瞒着自己准备举办什么合籍大典，要想将他捆住，完成多年来的夙愿。
　　可是对于一心只想让徒弟飞升成神，对裴寂并没有什么多余感情的林沈来说，两人现如今的方向一南一北，目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自己更生气的点在于：如果不是因为好奇问了单云祐，恐怕在合籍大典开始之前，都会被蒙在鼓里。
　　林沈努力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够获得的自由，居然转眼就又要被束缚住。
　　他极度厌恶被控制，特别是被这些天道的宠儿。

　　“师尊。”
　　裴寂匆忙赶回来时就看到林沈点了烛火在看书。
　　他风尘仆仆，真切地看到师尊依旧还在邵雪峰中才终于放下心来。

　　“天色不早了，您怎么还没歇息。”
　　“本尊在等你回来。”
　　裴寂面色止不住地欣喜，几日以来的疲劳都因为林沈的一句话消失不见。

　　灯下，美人的影子绰约。
　　林沈将书本合上，眼神示意裴寂来到跟前，俨然一副要说教的模样。
　　“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他还是决定给裴寂一个坦白的机会。

　　“没有。”
　　裴寂的回答斩钉截铁。

　　谈判失败。
　　林沈等到夜半三更也的确是有些困乏，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晚睡一秒都是折寿，于是直接摊开说了。
　　“裴寂。本尊一直将你视作己出，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是我教导不周，才让你误入歧途，无法得道飞升……”

　　白衣仙尊叹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下错最关键的一步棋，竟然是自己。
　　从前是他太过理所当然，没想到裴寂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失控的恋爱脑。
　　果然，有些东西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合籍大典取消，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因为要忍着咳嗽的冲动，林沈说话的语气有些吞吐，字字诛心。
　　裴寂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双目中的神采也逐渐消失，仿佛只剩下了虚无与空洞。

　　林沈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当初于魔窟深渊中绝望呼救的孩童，透过层叠腐烂尸体依稀看见的一抹白影。
　　是那个在拜师礼中，高堂之上，不染一丝风尘的洛泽仙尊。
　　他念念不忘了千年的人。

　　万念俱灰。
　　裴寂薄淡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师尊。”
　　“您可真是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