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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惨澹悲风 ...

  •   “啪!”

      一巴掌狠狠甩到女孩脸上,她登时被打得整个人往左一偏,“扑通”一下倒在地上,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一点儿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那一下太狠,也就是女孩被打习惯了,知道该怎么躲才能保住自己这张脸、这口牙齿,还有这条命。

      “小棺材!真是作死啊!噶烫一盆水,叫你端去给你阿弟擦擦脚,你倒好,一下子全部倒在他脚上,寻死啊!一层皮也被你烫掉了!”

      男人不停咒骂着眼前的小女孩儿,说到气又上来,竟是一巴掌又要甩下去!

      小女孩连忙往一边躲,身后噼里啪啦传来碗盘碎裂的声音,然后又是老戏码,女人哭得哀哀戚戚,一条一条痛陈男人不知道持家辛苦:

      “碗又打掉了!你再打你还买得起啊!用手兜牢吃饭好了!

      “你眼睛不长的是哇?再这样我真是要过不下去了!”

      浓重的吴地口音,吵起架来一点儿也不软语温言,一句一句“小棺材”“赤佬”讲出来,又凶又莽撞。

      但身后的吵架,小女孩管不着,她只知道跑。

      否则被她那个畜生亲爹追上,她估计又要被打抽。也就是上回她大哥发了善心,背着她走了二里地,去找村里的瞎眼大夫,给她喂了三天的猛药,好歹把一条命救了回来。

      女孩总觉得,她这条命又贱又硬。打又打不死,这么好的体格,偏偏投生在这个畜生家里面!

      就这样的日子,隔壁家里的阿翠还说她运道好,村子里的小姑娘,生下来被烫死的、丢进河里喂鱼的、随便扔到路上不管死活的,多了去了。她那个畜生爹爱打人,但是好歹给她一口饭吃——虽然多半也是她大哥劝的。

      阿翠跟她说完这句话,第二天就被哪家人买走了,也不晓得跑去哪里,总之再也没有跟她见面。

      隔几个月送回来一卷草席,里面包着已经不成样子的小阿翠。她过去看了一眼,吓得好几天不敢闭眼睡觉。

      哪能折磨成这个样子呀?还……还不如被烫死了!

      她想,我过得那是还算可以了。

      那天畜生老爹没能再打她,哥哥过来拦下来了,说自己要念书,让他闭嘴,不许再吵。

      畜生脑子有病,手脚粗鲁,但是听儿子的话,不喝酒不找外面的女人,赚了钱,就给儿子买书,村里人还说他是好人,就是对女儿不好。

      不过女儿嘛,给口饭吃还不够吗?村里人又补一句。

      她睡在一卷草席上,没有被褥,拿娘的厚衣服盖在身上,她人小小一个,衣服就能把整个身子盖全,也挺暖和的。

      哥哥半夜里来看她,多给了她一件袄子,悄悄说:“垫在底下睡,软一点,不然腰要痛的。”

      她也不知道腰痛是什么感觉,可能她一天到晚都在痛,痛习惯了。

      她一说话就咳嗽,到底还是被打出病了,“还不睡觉?”

      哥哥摇摇头,给她递了碗水,碗有个豁口,他往外转了转。

      “再念会儿书,再过个两年么,也要赶考去了。考得好一点,以后在爹面前能说话,就不让他打你了。”

      她咳得厉害,哥哥过来拍背,她立马往一边儿躲,“越拍越痛。”

      上回畜生那巴掌就扣在她巴掌,一下把她拍得饭啊、水啊,混着血一块吐出来,娘是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她也倔得要命,一个人跑进屋子里等死,痛得快死了,感觉看见阿翠跟她招手。

      结果还是被哥哥背去找了瞎子医生,瞎子都能听清楚哥哥的脚步声了。来一回,叹一回气,说,生下来做什么呢?生下来一个小姑娘,就是为了糟蹋的呀!

      可怜哟,可怜。

      哥哥也叹气,叹得比瞎子医生还厉害。但是他也没办法,他就十一岁,个子还没长起来,那个畜生人高马大,一巴掌能把他掀飞出去,他怎么敢拦?怎么拦得住?

      所以他也就只能给她倒倒水、送件衣服当褥子,自己的书还来不及念,管这个妹妹,也就只能管着她别死。

      哥哥悄悄走了,她又闭上眼睛。后背还是疼,那瞎子肯定没给她治好,脸上也疼,嘴里一股血味儿,难受得想吐。

      迷迷糊糊睡过去,她不做梦,每天被打得再难受,睡着的时候再痛,也都不做梦,睡了就是睡了,梦里什么是香的、好的。

      所以说命贱,连痛都敢不放在心上。

      第二天醒过来,天都没亮,太冷了,真的太冷了,也就是十月头,不知道为什么天冷得这么快。

      她没办法,冻得受不了。只能把哥哥送给她当褥子的旧衣服穿上,想着,在那个畜生醒过来之前,再换下来,不被他看见就好了。

      畜生最烦女儿用儿子的东西,哥哥换下来什么,那都是给阿弟的,哪怕阿弟就是个吃奶的孩子,也得囤着用,女儿一用,就像染了什么晦气一样。

      她利索地跑到灶台放柴火,娘已经在那儿了,她放轻声音说:“囡囡啊,去接一瓢水,今天烧稀饭。”

      娘是个很瘦弱的女人,她每次看都觉得娘太瘦了,饭也不肯多吃,每天端着大盆子去河边洗衣服,一来一回,看着就累。

      一会儿之后,哥哥也起了,在灶头边上暖暖手,然后揣着书跑出来。

      天色有点亮了,他就站在院子里看书,灯油好贵,谁都不敢多用。

      她有点好奇,于是凑过去问,“哥哥念的什么书?”

      哥哥就跟她说,是《尔雅·释天》,他摇头晃脑地念:“四时。穹苍苍,天也。春为苍天,夏为昊天……”

      她不识字,但是听得入神,娘在后头煮稀饭,也没拉她去干活。娘还是挺好的,要是她不是畜生的媳妇就更好了。

      “等考中了,就教你念书行不行?”哥哥问。

      她皱着眉头,“能行吗?我都不识字,这一个个的,看都看不懂。”

      哥哥说:“谁都是从不识字开始的,就像镇子上那个韩老爷,他都中了举人,离进士就差一点点,那人家跟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不认字啊。”

      哥哥跟着村里的老秀才念书,秀才认识几个镇子上的读书人,有时候会把哥哥带去。那会儿就是她最难过的时候,被打了,没人敢送她去找瞎子,娘忙着带弟弟,她只能熬到哥哥从镇子上回来。

      他说起镇子的时候,下巴抬起来一点,骄傲得很。

      “……不过我也挺没底,镇子上那个韩老爷,他的儿子才叫厉害!也就大了哥哥三岁不到,好像什么书都通读了,要是他跟我一块考,我估计连他一半都比不到。”

      “这么厉害?”她感叹,“哥哥不是村里念书最好的了吗?”

      哥哥笑她没见识,“村里才几个人,村外头还有镇子,镇子外头还有县城,县城外面很远的地方,叫上京,那里遍地都是大读书人,大官!”

      她耸了耸肩膀,“那种地方,我肯定不配去。连镇子都没去过,还县城、还上京?”

      哥哥揉揉她脑袋,把书放下,蹲下来和她平视。

      “没事儿,哥哥努努力,把你带去上京。”

      她正想笑一笑,结果后头立马有烦人又恶心的怒喝声音响起来,“死棺材你穿什么衣服呢!”

      她整个人一激灵,心想:完了完了,忘了这回事,死畜生醒了!她还没把衣服脱下来!

      于是拔腿就跑——然后被门槛绊了,好在哥哥拉了她一下,不然昨天拼命保住的这口牙,估计也要掉好几颗。

      哥哥挡在她前边,“爹!念书呢!”

      畜生一把把他掀开,他起床的时候火气最大,别说儿子,死了八年的老子回来揪他耳朵,他估计也不见得能听。

      她感受到手臂掀起的狂风,正想着该往哪儿躲,眼睛已经下意识紧紧闭上,两手立马抱着脑袋,膝盖一软就要往外滚——

      结果那掌风也没落下来,倒是外头传来一声,“诶!赵老羊儿!”

      畜生姓赵,叫六羊,因为他属羊,是家里第六个孩子,前头五个哥哥姐姐在打仗饥荒的时候死光了,别人就管他叫老羊儿。

      畜生笑呵呵地出去迎人。

      那人她也见过,老油条,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但是手头有点钱,在村子里,也算个辈分高的老人。

      老油条把畜生叫出去,好赖保了她一条性命。她舒出一口气,拍拍胸口,然后往畜生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哥哥看见了,笑她倔骨头。

      她皱了皱鼻子,倔骨头就倔骨头,谁要跟那畜生服软装乖?恶不恶心?

      哥哥把她带出去,“走,偷听那两人说话去。”

      她也知道哥哥好奇,老油条没事儿找畜生干什么?这家穷得房子没顶睡觉没底的,咋?还能给人送钱来?

      所以她也跟过去,悄悄躲在门后头,听畜生那破锣嗓子“哎哟哎哟”地喊着:

      “这可是福气!大福气呀!哪能看中的?镇子上的人,哪能看中这个死棺材的呀?”

      老油条声音也油得很,腔调怪头怪脑的,“那你就不要管了咯!你家这个小囡么,被你折腾得要死要活,但是真的怪来,漂亮还是漂亮的,不然人家也看不上咯?”

      她脸都皱在一块,明显感觉到那俩人就在说她。

      畜生不会叫两个儿子“死棺材”,只会骂她。

      狗畜生还是对那人讨好得来,用怪腔调的吴地口音一口一个谢谢。

      他以前就是江南人,江南打起来了,大贵人长孙家都跑了,他当然也得赶紧跑出去。运道好,跑到横溪的这个小村子里,好歹算安了家,打仗没死、饥荒也没死,穷归穷,还有命活!

      那个老油条腔调被他带偏,一句是淮南本地话,一句又夹了江南话,四不像。

      “反正小姑娘留在家里干啥啦?你光知道打她,你就跟隔壁阿翠一样,给人家养好了。人家家里有点钱的,也就是一直要不到孩子,看阿翠被他们对门的人家买过去,对门直接生了双生儿子,给他们羡慕得来,也想买一个!

      “你家小囡呢,真的是运道好得不得了!要是给人家真带来一个儿子,再乖一点,别跟阿翠一样闹出事情,她一辈子,有的是好日子过了!

      “你呢,拿着人家给你的银子,给你儿子买书、买衣服,你儿子念书的呀!以后做官,没点银子通路,你当他考出来有什么用!”

      她呆住了,那两人说话说太快,她一点儿没听明白。什么阿翠?什么闹事?什么儿子?

      但是哥哥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有点复杂地打量她,好像有点舍不得,又好像……笑了?

      是开心地笑了。

      她一愣,然后看见畜生走过来,头一回对她笑。

      他说,囡囡啊,有好日子过嘞!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惨澹悲风:出自《鬻女谣》元·萨都剌“惨澹悲风起天宇”
    P.S.《长梦》写得比较匆忙潦草,作者本人也非常非常非常不满意,接受批评,努力改正,看到这行话的家人们谨慎接着看……
    ------------------挂一个小预收------------------
    我偏爱山茶啼血,极端刚烈,残艳手笔。
    偶像歌手界短暂又璀璨的烟花,无数人怀念的红山茶——Camellia,宣茗。沉寂七年之后,终于以选秀生存战导师的身份重新回归。
    作为大前辈,生存战的奇迹,她只需要露张脸,就能引无数人追忆辉煌往昔。
    数不清的大爆曲、斩获最佳女配的《天塌》、提名影后的收山之作《悬悬》,堪称成就斐然。
    而她本人对此的态度:
    “时代滤镜而已,七八年前恨不得啃烂我的骨头,到现在放两张旧照片鬼叫哭坟,嫌我当年的血不够浓吗?”
    玩笑着说出这些话时,她手指夹着一根烟。二月更深露重,她整个人好像很快要羽化登仙去。
    看见这一幕的,只有李秋澄。
    他听见她的情史,也听见她的血泪。
    他无声地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来得太迟。
    -
    聚星传媒李秋澄,简单来说,一个哑巴舞担、漂亮陪读。
    几期镜头加起来没三分钟,早做好赚波人气卷铺盖回家的准备。却没想到一月红岛初雪,有人找到露台角落里蜷缩的他。
    宣茗一边叹气,一边伸手:
    “争口气吧,为你自己。”
    李秋澄为了这场雪,生生拼到全场第一,万转破圈、逆天改命,赢来属于他的漫天彩带。
    他风光无限,向万人诉说感言。
    导师席上,宣茗妆发华丽,淡笑为他鼓掌。
    她和他约定,绝口不提。
    直到李秋澄够资格在众生监视下牵起她的手。
    “我有我的山茶花,盼了她很多年,不知道今天,她愿不愿意为我开放一瞬间?”
    三年后的颁奖典礼,这是最佳男配李秋澄的最后一句感言。
    台下万人哗然,只有宣茗无奈。
    遇上个只对她摇尾巴的痴情种,甩都甩不开。
    收了吧,还能怎么办呢?
    1.清艳美人舞蹈导师×深情专一年下奶狗
    2.年龄差八岁+
    3.请脱离现实,卸下脑子观看,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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