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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结界内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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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者,境也,垂也。
天界,神与仙。
凡界,凡间之灵。是人,是草木,是飞禽走兽。
鬼界,鬼与妖。
魔界,混沌之魔。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天之六神各镇一方,阴阳相衡,天地安定,四界各守一隅。
“就这么放她走了?”兰宫瞧着小姑娘几步没了影,收了弓道,“究竟是鬼。若是她起了邪念……”
“以她的修为,作不了多大的祸。况近来各仙门皆于各处巡守,她若惹出什么动静来,逃不了的,”苍蓼并不上心,“眼下寻师兄要紧,顾不得她,区区一小鬼,交与他们处置便是。”
萧謉对于他的说辞颇为不解:“分明是你说百年修灵骨,千年出灵身,这般修为,怎又变成了区区一小鬼?”
“神鬼寿命漫长,”苍蓼道,“千年之于他们,如数年之于我们。千百年地汲取天地灵气,纵是几块石头,也能得些精粹来。可多数不过是年复一年地反复,居于巢穴内吃着天地灵气。你还想着他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波澜壮阔地经历不成?”
千年如是,唯躯体不朽。
“这般长的寿命,不过庸庸度日,岂非无趣得很?”萧謉不由慨然。
“本来如此,你以为做神仙好得很么?”苍蓼不浓不淡地。
萧謉不以为然,笑他:“说得像是你深有体会一般。”
兰宫已在向前走了:“师兄还在那人手里。”
“那可不是人,”苍蓼丢出了折扇,掣了些语调,“是仙人。”
“苍蓼,”行了一会儿,萧謉抚着吾与的背,开口问道,“为何那小鬼说你一定知道西极山中的结界?”
兰宫抬眼,她亦有此一问。
“小鬼之言,不必深思,”苍蓼的全身拢着一层水月之色,而后慢慢扩散开去,覆了扇面,将兰宫与萧謉圈于其中,“不过我确实知晓。”
萧謉只当看不到,接道:“是师叔告诉你的?”
传言苍冥入天穹谷前,曾于西极山修行,看来此言非虚。
“是,”苍蓼并未否认,“天地四界,各有归处,但究竟终有尽头。是以界与界之间,总有一限。若说天界与凡界,是为天地之隔。那么凡界与鬼界,几乎只是一线之限。而这道限,就在西极山。”
“一线之隔。”兰宫是问是答。
“虽是一线,却是凡人与妖鬼俱都无法通过的一线,”苍蓼道,“那道结界,为冥王所设。”
“但结界出现了裂隙。”兰宫是答是问。
苍蓼未答,许久,才道:“日未升月不落,或许只是一个表象。”
兰宫道:“表象之下是什么?”
苍蓼笑:“师姐该问的不是我。”
兰宫仰首,穹空无际,皓月温柔:“神,会知道么?”
神,亦是头痛不已。
“火德真君稍待,火德真君!”出了神殿,巨门星君眼瞧着那身影匆匆离去,急得连喊数声,“火……”
“莫要再喊了,”司命星君一把将他拦下,“没看出他在躲着我们么?”
“有什么好躲的?!不过是想要他说句明白话!”巨门星君将一股子怨气冲他吼了过来。
司命星君蹙眉,揉了揉耳朵:“都说了那十二炎鸟不肯听令,朱雀正神也没法子。你要他怎么解释?他又能怎么办?去重离墟质问么?帝君都没这个胆子……”
最后一句,咬着舌头尖说出来,却也未给听漏,巨门星君一向直来直去:“帝君也真是的,居然不再多说一句!”
“瞧瞧月姑天天守在月宫,一刻不歇都没说什么,你倒抱怨个不休。”司命星君扯着他的袍袖,只想离神殿再远一些。
巨门星君却梗着脖子:“日月轮转,才得天地相衡。若阴阳不平,下界先乱,你身为司命星君,怎这般不管不问?!莫非你想重现上古六方大……”
“怎么能同那时一般?!”司命星君恐他口无遮拦,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急忙打断他,“你既如此在意下界,何不自己去瞧瞧!成天地同我这里骂天骂地有何用?真是……我先走了!”
“天璇兄。”
走了不多时,正拐过一空辟处,身后一语声拉住了巨门星君的步子。回头一看,来者黑发及耳,细眼浅瞳,战甲束身,微微一笑间总有种说不出的邪戾,为青龙座下七神将之一的箕宿箕水豹。
“林断将军?”
箕宿不同其他诸神将受封已久,乃新近下界飞升而来,封神不过千余年,依旧保留着下界之时所用名号。巨门星君心下奇怪,二十八星宿神将随各正神镇守一方,寻常极少出面,况眼下亢金龙同心月狐下界去寻青龙踪迹,震时渊内只余岁星并五神将守着句芒神鞭,正是焦头烂额之际,他怎会出现在此?
“天璇兄步履匆忙,可是有甚要事?”箕水豹拦了他的去路。
“这话该我问将军才是,”巨门星君对上他的眼睛,心头一阵地不舒服,“不在震时渊内守着,将我堵在这里是何道理?”
箕水豹说得直白:“因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叫旁者听去了不大好。”
巨门星君盯着他,想了又想,仍是猜不透:“若有机密之事,将军怕是走错了地方。”
“我确是找你,”箕水豹理直气壮地,“需要你帮一个忙。”
巨门星君不想应他,却又有些好奇下文,便冷冷地:“何事?”
“天璇兄同司命星君一向交好,”箕水豹说了下去,“劳烦你,替我查一页命薄。”
巨门星君眉头一跳:“你要查凡界命薄?跟着青龙正神逍遥久了,莫非将军忘记自己受封于帝君,受制于天条,不知神仙不得干预凡界之事么?”
箕水豹抬眼:“你以为我要查凡人?”
巨门星君一愣:“不查凡人你问司命的命薄做甚?”
“怎么说呢,”箕水豹露出些费解之色来,“这个人,眼下倒也确实是凡人之身……”
巨门星君瞪着他:“凡人之身还不是凡人?!”
箕水豹屈指顶了顶下颌:“我若当真只是查一凡人命薄,大可禀奏帝君,何必这般行事。”
“想来将军并非是来拿我消遣的,”巨门星君云里雾里,虽是不悦,却并未光火,“不妨直说。”
“鬼仙,”一语两字骇去三分魂,“你可听过?”
明月当歌,当酒,当逍遥。
但此刻,他们并无这般肆意心思。
三人,各怀心事。
萧謉侧过脸,瞧着兰宫:“师姐,莫要担心,师兄一向是最强的那一个,他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兰宫开口,容色淡淡地,“我并非是在为他忧心。”
萧謉默了一阵:“师姐是在想,那个‘他’是谁?”
兰宫未说是,也未说不是。
萧謉仰面躺下,缓缓呼了一口气,道:“至少师兄暂时无恙,管他是谁呢,待见了那个所谓的仙人,自然会知道的。”
苍蓼侧过半个身,向吾与瞧了一眼。吾与阖眼趴在萧謉身上,柔软的毛发随风而舞。
瞧了半晌,苍蓼抬起手,一湾清月在手心汇起,他两指前送,指向萧謉,清月自指尖淌下。忽然,吾与睁开了眼,一惊之下,那清月四散而去。但旋即又发觉,吾与并非是在瞧着自己,而是转头凝注着那无边夜幕,双瞳中,异光一闪而过。
苍蓼略略定神,顺着瞧了过去,并未觉出什么异样来。
“师兄?”长剑在冷月下淬了光,闪入兰宫眼内,虽在几十丈外,那青葑剑确是一眼便认得出。
萧謉亦认了出来,不等他开口,折扇半转,已逐了过去。不想青鸾却忽向下冲去,待三人落了地,早不见人。
而这个地方,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喧闹得很。瞧着像是一个小镇。
正瞧得出神,忽地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孩子撞在身上,将萧謉撞得一个趔趄,险些向后跌坐在地。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紧跟着便是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男子扶了过来,“这孩子闹得很,实在是……”
青年的手指还未触及萧謉的手臂,便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苍蓼笑道:“敢问兄台,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这么一挡,青年倒是一愣,将对方仔细瞧了一瞧,不觉敌意,只看到了悦目和暖的笑。
萧謉站直了,才松手,小孩子便躲到了青年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来,颇为好奇地盯着萧謉怀中闭目休憩的吾与。
“几位,”青年揽着小孩子,微黑的面皮,周正的脸,瞧着人时目光总是闪躲开去,“莫非是修道之人?”
苍蓼低头,将自己瞧了一瞧:“我们的穿着与你并无什么不同,如何便是道人了?”
青年笑道:“寻常人进不来的。”
“哦?”兰宫问道,“如何进不来?”
青年有些脸红似,不敢抬眼:“几日前,有妖物袭扰,伤了许多人,正巧一位道人路过此处,不但收了那妖物,还在这四周设下了结界,说无论是妖鬼还是寻常人都进不得,只要我们不出去,便可平安无虞,不受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