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孽徒的二三事》君翊

3、前尘既至，万般苦楚

　　声音渐渐消散，裴祈安心里没来由地不宁，仙门百家若是与他一战，他能否全身而退？
　　呵，可笑吧。一个出身仙门的人，竟会在意一个魔头的生死。可他先是他的徒弟，后才变成了魔头，无论如何这份罪责，他得一同担着。

　　手中的夜明珠还残留着苏砚的温度，裴祈安把它握得紧了点，然后急匆匆迈入了找坟茔的过程之中。

　　桑佑众人同苏砚一般，都是裴祈安昔日的亲传弟子。桑佑是大师兄修为最为高深，也是弟子中年龄最大的。苏砚是弟子中的老幺，由于仙根杂乱，又天生颇具魔性，所以很多情况下裴祈安不敢乱教他修习心法，他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可是自他不久前的一次闭关结束后，他才堪堪迈出房门，便被大弟子桑佑的突然袭击差点给扑倒，他扑到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嘴角还淌着血渍，将他刚换下的白袍都给弄脏了一片。

　　裴祈安伸手将他拉起，“你怎地哭了，可发生了什么事？”
　　“回师尊，小师弟他，小师弟他魔化了。在天音阁，您快去看啊。”

　　裴祈安皱起眉头，一个闪身便消失了。桑佑也停止了哭泣，他把嘴角的血渍擦干，收住了还未哭出来的泪花，一转方才无辜沉痛的面容，“哼，我看这次能不能把这个怪物给轰走。”
　　“仙门圣地一向不容魔物侵袭，违者死。”

　　到天音阁的那一瞬间，裴祈安的头猛地眩晕了一下，他稳了稳身形，冲了进去。
　　入眼便是众位弟子在外环频频施法，组了诛杀咒，意欲将束在中央的苏砚给就地绞杀。这个阵如此血腥，怎能用于同门师兄弟呢？

　　裴祈安抬起右手幻化一道白色屏障，将苏砚所受的阵法给屏蔽了起来。众仙徒一看师尊过来了，急忙跪下行礼。
　　他闪身进到了法阵中央，隔着一道屏障站在了苏砚的身前，他的白袍在法术的加持下猎猎生风，一个用力便将底下跪拜的仙徒们弹了老远。
　　“混账，诛杀咒交给你们是让你们除魔卫道解救天下众生的，谁让你们用到同门师兄弟身上的？”

　　“师尊，是大师兄交代的。”虽然嘴上在辩解，可一个个还是毕恭毕敬地连着给裴祈安磕了好几个响头。
　　“对啊对啊，他告诉我们苏砚身上带有魔气，这不坏了仙门规矩吗？有魔性的人怎能修炼我们天道呢？”

　　“并不是所以带有魔气的人都会入魔，他只是灵根杂乱又带了几分魔气，况且我平日里也未曾教他什么不可学的术法，又对他积极加以引导。真会出什么事的话，也有我来处理。”
　　“可是师尊”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我看看他的情况，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裴祈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弟子们只好作罢，“那弟子告辞，望师尊珍重。”
　　“弟子告辞，望师尊珍重——”
　　他朝台下挥了挥衣袖，“下去吧。”

　　天音阁的门“吱呀”一声碰上，裴祈安才长呼了一口气。他把屏障收掉，对上了双眸猩红的苏砚。

　　“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想抬手去触摸一下他满是血痕的脸，还是少年稚嫩的面容，却被迫承受了这么多……可是手到了半空他倏地停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淡淡地盯着苏砚。

　　他在等一个解释，旁人的他不想听，只想听他的。
　　明明他闭关前一切正常，他这么多年来也都很听话，要学什么学什么，别人能学的可不让他学，他也都点头答应了。
　　为何待到他闭关结束，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苏砚的双眸自裴祈安进了天音阁便一直都定在了他的身上，他上前紧紧箍住了裴祈安的手腕，“他说你要走，是不是真的？”

　　“他？”
　　“大师兄同我说你要走，会永远离开莽苍山，位居上神，是不是真的？”

　　苏砚心里咯噔一声，话是不假，只要是修习到了某种境界，便都是要走到那一阶段的，明明不是什么秘密了，可他却这般生气，竟是担心他会抛弃他。

　　苏砚没有开口解释过多，只轻轻向他点头。但身体却被他拽了手腕猛地向前一拉，苏砚垂眸，他白色外袍上的一摊血迹更是惹眼，他不由分说地把那外袍除去。

　　裴祈安不懂这个小徒弟在搞哪门子鬼，不过他看上去心情确实比方才好多了，他也浅浅放了下心。
　　刚一回神，瞳孔里却倒映了苏砚被极度放大的脸。下一瞬，裴祈安便被苏砚抬了一下下巴，就这样被捏着下巴直愣愣吻了上去。

　　？！

　　等裴祈安缓过神的时候，苏砚已不知何时便无师自通地抵开他的牙关，极尽缠绵。吻技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毛头小子般饥饿地入侵，裴祈安现下只觉得大脑嗡嗡的，心口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苏砚见裴祈安一时没有反抗，心中汹涌澎湃，在他的上嘴唇轻咬了一下，打算换一侧继续。

　　裴祈安这会儿可找到了几分清明，他猛地将人推开，仓促间将自己被扔在台上的外袍给捡起来。

　　“你……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我喜欢你，师尊。”

　　只听“当啷”一声，裴祈安手中所执的长剑应声落地。
　　“你说什么？”

　　自那日起，苏砚便被独留在了自己的房间，裴祈安不让别的弟子过来这边打扰他清修，他也来了几趟帮他梳理心理上和功法上的难处。

　　每次苏砚都会跟他说，
　　“你还会走吗？”
　　“你别走。”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

　　诸如此类，裴祈安不再理睬他，只默默为他把着脉，他有时睁眼看着自家小徒弟的脸从粉白色变得红霞泛泛，便索性变了张丑面具罩在自己脸上。

　　可还是无济于事，裴祈安不懂也无法理解，对着张“绿□□”的丑面具，他是如何还会注视得如此深情的。

　　“不要变成怪物，苏砚。”
　　裴祈安定了定神，抬头望向他的双眸，把那个丑面具摘了下来。
　　苏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只要你在，我就会乖。如果你离我而去，我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把你找回来。”

　　裴祈安摇了摇头，“苏砚，虽然我也不懂世间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绝对不是你想的这般，爱不应该是占有。”
　　苏砚也很认真地反驳，“可是世间有情人若是要终成眷属，都是相守在一起的。人要是抓不住，那这份感情就淡了。”

　　裴祈安哑言，张了张口又没说什么，只摸了摸他的头，“按时喝药，按时修炼，我会把你的灵根治好的。”

　　裴祈安走到门边，手搭上了门沿，苏砚才又惶惶然开了口，“师尊！”
　　裴祈安回眸。
　　“别讨厌我。”
　　“嗯。”

　　他终是扣开了房门，外头风雪争先恐后地见缝洒进，苏砚却只觉得心里暖。

　　*

　　可好景不长，裴祈安修行中险些走火入魔，便在屋内闭关了很久，等他再出来时，便得知了苏砚单枪匹马杀入魔界，几招之内宰了老魔尊，以绝对的武力值压势坐稳了新任的魔界至尊之位这样的噩耗。

　　他急忙赶去问别的弟子，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他们一个两个都说不太清楚，问到桑佑时，他反而大笑起来。

　　“那个傻愣子非说只有至高无上的力量才能把所求之人永远禁锢在自己手里，而他的身体又被大部分仙术所排斥。他便只好与自己的心魔做了交易，就变成如今这般了。”

　　“知道了。”裴祈安正要凝神聚力去往魔界要人，却被桑佑施法阻止。
　　桑佑突然目眦欲裂，狠狠抓住了裴祈安的手腕，“师尊，当时我说他有魔气在身是个危险人物，要你把他赶出山门，你不答应。”

　　“放手。”桑佑用了法器，裴祈安一时挣脱不出，只好冷言勒令他放手。

　　“我不放，他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变成魔头了，你还去找他做什么？已经入了魔的人，还能回到最初做您的小徒弟吗？”

　　裴祈安双手微微颤抖，出口亦是虚渺，“我没想过能回到原点，但是魔尊他决不能当，他答应过我不会变成怪物的。”

　　裴祈安正欲全力反抗，下一瞬便被苏砚伸出一个带“迷.药”的手帕给弄晕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桑佑本来就是莽苍山裴祈安最强的弟子，现下他刚刚闭关出来，他才想了个办法钻空子把人给留住。
　　要是在他师尊的全盛时期，他是万万做不到如今这种程度的，只能说他的计划刚好完美，每一步都环环相扣。

　　他痴狂地将人从地上抱起来，闻着他发间好闻的檀木香，正要狠狠吻上去的时候。
　　突然有人一脚便把门给踹开——是魔尊苏砚。

　　他一身玄色衣袍富贵且华丽，衣袂虽风舞动，额间赫赫画着来自魔界的修罗花花印，看起来便是个魔界尊主的样子。
　　他一下张手，便把裴祈安要了过来。

　　苏砚一脚狠狠踩在了桑佑的胸口，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平日里欺侮我也就罢了，我对师尊的情谊也全靠你启蒙。”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也对他存着这般心思。”
　　“这样的话……你或许会更惨了。”

　　他右手燃了束蓝色火焰，将桑佑团团围住，“大师兄，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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