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请握紧你的权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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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秋肴艰难地回到宿舍楼下，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推断没错，依据现在他的经历来看，夜间的镜像校园里只要不过多违反规则，那就是安全的。而作为规则制度最少的生活区宿舍楼，寥寥几条规则里只明确告知了傍晚六点过后不得离开生活区，遇到困难时求助学生会生活管理部，超过傍晚十一点后禁止开灯，以及宿舍内禁止摆放全身镜。
这些所谓的规则在如今的宋秋肴眼里，无疑是对全体学生的保护举措，每一条规则都在避免学生接触镜世界。宋秋肴一路走上宿舍大楼，思索着其中一条让他颇为在意的规则。
“在宿舍大楼内需要帮助，请求助学生会生活管理部，如果情况紧急，请拨打…——校学生会生活管理部咨询热线。”
在宿舍内需要帮助居然不是先去寻找舍管，而是求助学生会，就算情况紧急，也是由学生会接手管理……宋秋肴一点点咀嚼着这条规则的含义，在思考中他已经走到自己原本的宿舍门前。
半弯着腰的宋秋肴一拐一瘸地走进门内，他想到自己身上与怪物的缠斗痕迹，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将拉链拉到最高。他知道唐翊泽一直站在镜子的另一边等着他，如今他只能借着镜世界内不开灯的昏暗和这件外套，尽力遮掩身上的痕迹。
当宋秋肴从镜中走出，唐翊泽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进来时还要凝重，眼里藏着深深地担忧与不甘。
宋秋肴看了一眼唐翊泽，身心俱疲的他不想再有任何言语，他本想拉扯收紧身上的外套，试图让自己更暖一些，却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摸不到外套的轮廓，宋秋肴瞬间一惊，他慌乱地试图用瘦弱手臂与手里的学生手册遮盖身体，等他低头看去的时候却没看到身上有任何一点血迹。
“秋肴……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唐翊泽略微颤抖的声音，宋秋肴回过神来，攥紧了手中的手册，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镜面。
“我没事，我只是……”宋秋肴摇摇头，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股力量一把拥入怀中，唐翊泽身体同样微微发颤，抱紧宋秋肴的力度不大，但手臂上因用力而产生的暴起青筋还是被宋秋肴收进眼底。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秋肴听着耳边重复的呢喃，他轻轻闭上眼，无力地靠在唐翊泽怀里，感受这片刻的温暖。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抱了一会，最后还是宋秋肴先开了口。
“冷。”有气无力的宋秋肴惜字如金，寒风吹得他单薄的身体有些发抖，之前剧烈的运动和大口的喘息让他的喉咙隐隐作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简短地吩咐道：“水。”
唐翊泽动作轻柔地松开怀抱，小心地搀扶着宋秋肴，让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嫌椅子坐起来会不太舒服，唐翊泽又伸手从自己床上拿过被子，轻轻盖在宋秋肴身上。
脑袋昏沉的宋秋肴把手从被子里抽出，给唐翊泽递去费力力气带回的学生手册，后者轻轻接过，将其锁进宋秋肴的抽屉。等做完这一切，唐翊泽才扭头去接了杯热水。
宋秋肴接过水杯，小口小口抿起来，唐翊泽端来另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目光赤裸地黏在宋秋肴脸上。
难得能够安静喝水的宋秋肴有些烦闷地皱起眉头，他放下水杯看了一眼唐翊泽：“我脸上有东西？”
唐翊泽摇了摇头，又望向宋秋肴拿着水杯的双手，后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微微翘起的指甲附近已经结起血痂。宋秋肴扯了扯嘴角，将剩下的热水一饮而尽，唐翊泽接过水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箱，安静地给他处理伤口。
宋秋肴双手手心几乎是血肉模糊了，唐翊泽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他已经尽量将动作放轻，宋秋肴同样也忍了又忍，但还是疼得止不住倒吸气，唐翊泽趁着上药间隙偷偷抬眼看向宋秋肴，眼底藏不住的不忍与心疼。
小时候他经常带着宋秋肴满山头跑，爬树抓鸟、下河捉鱼，他外婆还一直说他把人家文文静静一小孩给他带得跟他一样野。但即使是再怎么淘气，唐翊泽也将他保护得很好，从来没让宋秋肴受过一点伤。
当得知自己无法进入镜空间，唐翊泽心中的担忧与不甘就愈来愈浓，不安的情绪在他等待期间不断增长，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挤爆。
长久的一个人面对空荡的寝室，孤独和焦灼在时间流逝中不断的向他席卷而来，灰暗的环境让唐翊泽反复责备自己的无力，他真的很担心宋秋肴在其中遭遇不测，而这些负面的情绪让原本开朗的男生变得沉默，所有的言语和想法只在心中汹涌，卷起滔天的浪。
其实孤独对于唐翊泽而言，并不是刮骨剜肉的痛苦，当他的视野里不再出现宋秋肴的身影才是。
唐翊泽仔仔细细地替宋秋肴上好了药，除了不合适的地方，宋秋肴身上的每一处几乎都被唐翊泽检查了个遍。
“右腿应该是骨折了，明天请假去看看医生吧。”唐翊泽收拾好药箱直起身。宋秋肴右腿盖住的被子被掀开，能清楚地看到红肿的小腿和大大小小的淤青。
宋秋肴抬眼看向放好药箱的男生：“你怎么知道？”
唐翊泽转过身，与他对上视线：“陈典他爸是医生，我去他家的时候无聊，翻过几本基本急救的书。”
宋秋肴了然地点了点头，唐翊泽转身又去拿了套他的睡衣。
“换身衣服？”
宋秋肴点点头，他早就想把这身衣服脱了，甚至还想一把火烧了才没那么膈应。他侧过身去解开扣子，在脱掉上衣后，他余光看到唐翊泽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宋秋肴不明就里：“怎么了？”
“你的背后……什么时候纹的身？”唐翊泽脸上的表情很丰富，诧异，惊奇与赞叹，还有一丝不满，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打成一团，让宋秋肴差点被逗乐。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他扭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此时宋秋肴的位置只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右肩的部分，而肩膀上透出的极其微弱的蓝光，交错缠绕成一小块他陌生又熟悉的诡秘花纹，一瞬间，宋秋肴在镜中看到了对他微笑的柯宇。
还没等宋秋肴出声惊呼，柯宇的身影又瞬间消失在眼前，言语被卡在宋秋肴喉头，将他堵得心慌，而耳畔又响起唐翊泽的调侃话语。
“还挺好看的，在哪儿整的，我也去纹一个。”
回过神的宋秋肴才注意到此时唐翊泽已经不声不响站在他的身侧，伸出的手就快碰上自己的肩上的绮丽纹路。
“别碰！”宋秋肴飞快转身，一把钳住唐翊泽伸来的手，后者显然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被突然的力量拉得险些撞在身侧的桌上。
面对唐翊泽投来的惊疑目光，宋秋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他飞快松开握住唐翊泽的手，又扯过被子紧紧包裹自己，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撇过头去不敢与唐翊泽对视。
“……对不起。”
“没事，要道歉的是我。”唐翊泽呼出一口气，整理情绪重新换上笑脸。“是我太唐突了。”
宋秋肴摇摇头，他的激烈反应并不是源于唐翊泽的举动，而是那些诡异纹路几乎与极度危险无差。当宋秋肴看到蓝色微光的瞬间，脑海里闪过的便是怪物被灼烧殆尽的画面，如果唐翊泽也因此失去生命……宋秋肴一阵后怕，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唐翊泽缓缓蹲下身，沉默片刻，他抬头看向蜷缩一团的宋秋肴，复杂又猛烈的情绪在他心口乱撞，把里边住着的，想要好好保护宋秋肴的唐翊泽撞得遍体鳞伤，忍着心头的沉闷与绞痛，唐翊泽轻声开口：“秋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一个人没办法解决的事情，那就放弃也没关系，柯宇一定不会怪你的。”
宋秋肴迎上他的视线，再次摇头。唐翊泽虽然心里有底，以宋秋肴的倔强，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下去，但实际确认了对方的想法后，唐翊泽还是免不了一阵失落。
“休息吧。”宋秋肴虚弱地开口，唐翊泽应了一声，却还是自顾自忙活一通，给宋秋肴拿来一条热毛巾。等宋秋肴擦干净身子，换好衣服，唐翊泽也已经替他用椅子和空行李箱拼出一张简陋的床。
“你腿脚不方便，先凑合睡吧，不然爬上爬下很容易伤到腿。”唐翊泽声音有些不对劲，但宋秋肴已经精疲力尽，甚至有些精神恍惚，唐翊泽搀着他躺到简陋小床上。宋秋肴蜷起双腿，正好能被小床不大的面积容下，他闭上眼，沉重的睡意霎时袭来，在旁看护的唐翊泽不消片刻就听到了他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晚安。”轻声道安后，唐翊泽拿过另一把椅子，面对那面连通另一个空间的镜子坐下，双手紧握的拳头渗出血来，唐翊泽全然不在意，双眼死死盯着镜面的那头。
仿佛想要击碎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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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肴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等他姗姗转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操……”以为旷课一早的宋秋肴低声爆了句粗口，他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全身酸痛得不行，浑身像灌铅一样沉重。
“睡醒了？”
宋秋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猛地一激灵，他扭头看去，才发现唐翊泽还留在寝室，捧着一盒盒饭坐在桌前，半边腮帮子鼓鼓囊囊。
宋秋肴小心翻了个身，面向唐翊泽：“你没去上课？”
唐翊泽飞快咽下嘴里的饭菜：“去了啊，早上本来想叫你起床的，结果发现你一额头的汗，量体温才发现你发了高烧。我去上课的时候就顺便给官时说了一声，给你请了个假，官时还让你多注意身体。”
宋秋肴揉了揉眉心，听唐翊泽一说他才觉得有些眩晕，昨晚耗尽体力又浑身带伤，他本就虚弱的体质，发个高烧也是在所难免。
唐翊泽又扒了两口饭，咀嚼一会儿后，含糊不清地开了口：“我还去了趟医务室，跟校医说你摔伤腿了还发了高烧，拍过照给她看了，就给我俩批了两张请假条。你醒了我们就出趟校门，去医院做个检查。今天课上的笔记我抄了一份官时的给你，你带去医院慢慢看就行……”
宋秋肴紧紧皱着眉头，唐翊泽的喋喋不休让他有些烦躁，后者余光看到他的表情也有些明了，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秋肴重新躺平，抬起双手轻轻按揉太阳穴，寝室里一时只剩下唐翊泽吃饭的细碎声响。
“唐翊泽。”宋秋肴声音带着愠怒，被点名的男生身体微微一颤，却没理会，依旧自顾自吃起饭来。
“别再掺和这件事了，算我求你。”宋秋肴双眼盯着天花板，无奈，恼怒，不舍与决然，在他眼底交织出复杂的情绪。
沉默。
没得到唐翊泽的答复，宋秋肴缓缓闭上双眼：“你会死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宋秋肴紧咬牙关。“你根本不理解镜子里面的世界有多危险多疯狂，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唐翊泽，我求你，要是你真的希望我好，那就远离我，远离这些事，最好能远离这所学校……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顾好我自己，我不想把你推进深渊。说得再自私一点，唐翊泽，我不想背上你的命，不想背上任何一条人命。所以请你离开，搬出去，或者我走。”
唐翊泽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将盒饭盖上盖子，青筋明显的双手有些颤抖：“凭什么。”
令人恼火的答案让宋秋肴愈加激动，愤怒逐渐占满他的脑海，耳畔响起模糊微弱的古老音调，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逐渐被蓝色的光纹攀上，强烈的情绪与混乱的思绪让他感觉自己似乎踏入迷雾的一脚，眼前出现两三层质若青铜的阶梯。
宋秋肴在混沌中步上台阶，如王登阶般接过迷雾中缓缓升起的诡异权杖，他举目望向更深的迷雾，呢喃低语，数条棱镜般的触手从迷雾中探出，交织成绚烂瑰丽的王座，宋秋肴肃穆坐下，直视远方。
“…………秋肴！……宋秋肴！！你疯了吗！！”
耳畔传来的吼声让宋秋肴突然从幻觉坠入现实，自己已经站起身来，而面前的唐翊泽像被一条混乱地透明曲线切割脖颈，双脚离开地面，只有双手抓住那无形的线不住地挣扎。
“凭我能折断你的手脚，让你在医院里度过剩下的时间。”宋秋肴直直盯住被吊起的唐翊泽，语气愈发冰冷。
“自己离开，或者折断手脚，选吧。”宋秋肴言毕，缠绕唐翊泽脖颈的曲线骤然消散，后者半跪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个陌生的宋秋肴。
冰冷，不近人情，甚至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唐翊泽重重咳嗽几声，把被吊起的不适感排出体外，他缓缓直起身，抑制着自己的怒火。
“……好，我走。”
宋秋肴平静地看着唐翊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沉默在空气中压抑出令人难耐的沉闷，直到唐翊泽落寞的背影离开寝室，转向隔了两个房间的空寝，无言站立的宋秋肴才瘫坐在地，而他眸子里，一抹蓝光悄然褪去。
“谢谢你，我自己来的话，心没那么狠。”宋秋肴喘了口气，缓缓爬上唐翊泽搭起的简易小床。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镜子中，柯宇的身影摇晃，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请握紧你的权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