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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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六章 峰回路转，遇故人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山崖深不见底，如颠如狂呼啸的疾风，一阵一阵在崖间呼啸，深涧中惊涛奔浪，拍打着岩石，发出怖人的巨响，又时不时夹杂着一声声尖锐的悲鸣，就像是山中的妖怪在外巡游一般。
沈黎之整个身心都冷冰冰的，直直坠下，他很想挣扎，试图抓住些什么，体内的毒素却让他浑身绵软，使不出一点劲儿，接着又下坠了百余丈，撞上了一节凸起的大石头，整个背部一阵发疼，却也因祸得福，那块石头缓缓移动，如一扇大门似的，露出藏在里面的洞穴。
待石头停下后，他瞬间就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了进去，接着缓缓关上，那股吸力又消失了，悬在半空的沈黎之直直坠落，滚到了一棵大树下。
多番折磨，体内的毒素已经让他万分难受，头痛欲裂，他咬紧牙一声不响，身体在不住的抽搐、抖动，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喂，你怎么了？”头上穿来一阵声响，像梦一般飘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不愿放弃，竭尽全力转头望了过去，努力地睁大他的眼睛，可是他并没有看清楚什么，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彻底昏死了过去。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眼前隐隐约约闪过许多熟悉的场景，他记起来了，他是成化大仙唯一的亲传弟子，自小在清静山的后山万华峰修炼，师尊因在仙魔大战中受伤，身体愈发虚弱，自此封山疗养，后又因虚清师叔狼子野心，将他与师尊囚禁鞭打，最后师尊为了让他逃离死于清虚师叔之手，而他再次醒来却失去了记忆。
明亮的、碧绿的草木,一道日光穿过多叶的树枝射进来，草丛中似乎躲着一两只小动物，搅得一些草木一阵晃动，当沈黎之从昏厥中苏醒过来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他想起昏倒前见到的男孩，便站起身来，抬头向树上望去。
沈黎之这才看清楚，那少年一身贵袍，却毫不在意地坐在枝桠上，手里拿了几个果子啃着，脸庞丰润而白皙，还带了两点笑涡，委实风采动人，是个俊俏的美男子。
那少年见他醒了，从树上跳了下来，开口道：“我救了你，你可得要报答我。”
“公子的恩情，沈某感激不尽……”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懒得听你讲什么大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沈黎之微微一笑，刚想答道，心中却转了个弯，如今在这魔界将真名说出是否可行，但真心不忍欺骗他，只听他答道：“在下沈黎之。”
少年蓦地睁大眼睛，时间陡然静止，他心中一震，表情有些不自然，沈黎之以为少年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在下沈黎之。”
却见少年一脸兴奋，泪水从眼角悄悄溢出，又是笑又是哭：“小……小师兄，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小师弟？” 沈黎之心中一阵酸涩，苍白的脸上笑了笑。
“我修炼出第九条尾巴后就来找小师兄了，可……可我来到成化峰后却再也寻不到你了，跑去清静山，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到处找你，终于找到了小师兄了。”
少年扬起一抹笑看着他，他伸手拭去少年眼角的泪，彷佛两个人都回到了年少时在成化峰无忧无虑的日子。
昔日，沈黎之与师尊长期居于万华峰，峰内只有他们二人，他一直专心修道，从来没有离开过成化峰。
那日，正在万华峰后竹林修炼的沈黎之突然听到一阵响动，便见闯进来一个受伤的小狐狸，小狐狸两只尾巴都带了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嘴中疼得忍不住轻轻叫唤，沈黎之见他可怜便捡了起来将他好好包扎好，又给他喂吃的。
过了几日，小狐狸的伤好了，还能变换出人形来了。
沈黎之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妖族境内的青丘二公子，名唤宿锦，因外出贪玩，被一个魔道之人追杀，误闯了进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已经是宿锦伤好后待在这里的一个月后了。
“小师兄，我想留下来，你不要赶我走嘛。”宿锦拉着他的衣袖小声的乞求。
他虽觉得小狐狸调皮吵闹，可年幼的他其实也很希望能有个师兄弟陪陪他，便央求师尊将他留下来，“师尊，我不想他走，宿锦也不想离去。”
师尊心中对他其实满心愧疚，看着这个本应该在亲人弟子中嬉笑玩闹的少年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被迫困于此，他叹了一口气。
“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得拜我为师，况且我不会教他任何的功法。”
他难为的看向了一旁的宿锦，却见宿锦并无一丝一毫的不满，他兴奋得眼里放光，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师尊。”
“嗯，你父母那边我会去信给他们。”说罢便消失了。
“多谢师尊。”
宿锦又朝他一笑，见他还跪着忙拉他起来。
“好了，恩人，快快起来。”说完却小脸一皱，而后又舒展了起来，微笑道：“对了，我现在应该叫……但我族里还有个哥哥，他也是我师兄，那我就叫你小师兄吧。”
“好，小师弟。”他也因多了一个玩伴而开心，语调轻快，一脸宠溺地看向小师弟。
但好景不长，宿锦他离开青丘太久，却马上要化形第三条尾巴，需得用到青丘世世代代供奉神灵的点化，否则便会活活痛死。
宿锦又变回了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只是身上没有血，一身柔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控制不住的浑身打滚和痛苦的叫唤，听得他心里滴血。
他只能让师父马上修书给青丘。
很快便有人将他带走，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他们二人哭着分别，而这一别就是两百多年，他还记得两百年前分离时说的话。
“小……小师兄，等……等我练出九尾形态后，就来找你……那时你便可以与我结契了，我们就永远都可以不分离。
“好，我……我等你，不分离……”
他颤抖着声音，使劲憋着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在小师弟离去的瞬间落了下来。
那是他头一次哭，也是他头一次知道拥有过的东西再失去后是多么的伤心。
他们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时隔这么就的时间，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印象里的容颜被替换成了现在的样子，有无数的话想宣之于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沈黎之深吸一口气，重新记起的过去，他如今的状态与处境都搅得他脑海里一团糟，张了张口，感觉无从说起。
宿锦似乎看出他的无力，微笑着说：“小师兄，你伤还没好，先坐下来休息。”
“你也会体贴人了。”
“那是对小师兄你，别人我可没那个闲心情。”
“……”短短几句话，就像回到了以前未曾分离的日子。
“小师兄，你这些年都去哪了呀？”
“在你离去的一百年时光里，师尊的身体越来越差。虚清偷偷嫉恨师尊已久，暗中将师尊掳走，被我撞破，连带着被他囚禁。后来师父为让我逃出去，自毁元神，灰飞烟灭。等我逃走后，却被人追杀从某处跌落，落入魔族，醒来后便失忆了，成了血泠魔王的弟子，这次跌下山崖后我才回想起一切。”
他平静无波地叙述着这一切，宿锦却早已泪流面。
“都过去了。”他摸了摸宿锦的头，轻声安抚，不知安抚的是此刻流泪的宿锦，还是他那颗早已不会流泪的心。
宿锦咬牙切齿地骂道：“那可恶的虚清，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听说他也死了。”
虽然是感叹，心中却仍旧存疑。毕竟在魔族时，他所知道的一切，无一例外地来源于那个欺骗他的人。他曾将所有信任都寄托在那个人身上，却不知道自己已陷入了一个谎言的漩涡之中。
“亏我那日还亲自到清静山悼念他，他这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活该走火入魔而亡！”
“小师兄，你这次回去，一定要将他的罪状公之于众，让他受众人唾骂、遗臭万年！”
看来这是真的，清静山大乱了。
“小师弟，清静山现在是以谁为首？”
“小师兄，那恶人刚死时，清静山群龙无首，三派势力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后来没多久，我就被我哥撵来了这儿寻找《玄真诀》。”
“《玄真诀》”沈黎之轻轻呢喃。
“你在说什么？”
“这是魔道的秘境，你哥怎么把你撵来的？”沈黎之感到怪异，妖界没落后，魔界看不起他们，早就不与妖族来往，怎么可能还会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给他们。
“别说了，我哥不知道从哪里听得一个妙计，非让我假扮天灵宗内的弟子，这几天与那鄂淳打交道，可真是折磨死我了。”
宿锦委屈的向他抱怨，转而小脸又放晴，拉着他的手不放：“还好我在这里找到了小师兄，总算是没白白受那么多苦。”
“你哥他怎么舍得让你来？”
宿锦好歹是青丘的二公子，族人怎么可能放任他冒这么大的危险过来这里。
“他可不像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吧，整日里冷冰冰的，做什么事都要勤奋刻苦，对我那是分外严厉，搞得我像他仇人似的。”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暗淡了些，无奈地说道：“不过也不怪他，谁叫他是青丘大公子，担负着妖族复兴的重担，也正是这样我才能这么无拘无束，他这次破天荒地求我了，我又怎么忍心拒绝。”
“欸，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小师兄，从这里出去后你打算去哪里？”
所有的自由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你自己付出，就是别人为你付出。曾今的他被困在万华峰，天天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渴望着自由的到来。如今倒勉强算是自由了却又不知该前往何处。
宿锦见他好久没说话，试探道：“小师兄，要不你随我回青丘？”
他半响不语，却还是摇了摇头。
“你要是想回万华峰，我也陪你去，反正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你不回青丘，你哥肯定会不放心。”
“才不管他，你现在这样我才不放心。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了，要是再被魔教之人虏过去可怎么办才好？”
宿锦的话虽然有些伤人，沈黎之却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现在的他身边有个伴也确实比较好。
他没有反驳，轻声应了一句：“嗯。”
他想来想去，还是想回到那个他日日夜夜都想逃离的地方，那个被他视作“笼牢”的地方，那个也留下了令他无法割舍的记忆和情感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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