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故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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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莫可闳连月辛苦，终于在去开会前把论文数据都整出来了。
这时候，杨路的存在就突显出来了，他通宵了一个晚上，将论文的最终版改了出来。当然这并不算他最勇猛的记录，流传最广的一个故事，是在他念书时，花两个小时就脱手写完了五千字的论文，所谓脱手就是指没有草稿完全从第一行开始打字。写完就是一篇完成版的报告，不用润色修改，就直接交上去还拿了A。
当然莫可闳也没闲着，杨路通宵写文章，他奉陪在侧通宵统计数据加作图。为了互相鼓劲，他搬电脑去了杨路办公室，两人就那么背对着背，除了关于文章的必要讨论，其他时间一言不发的干着各自的活。
在天色拂晓时，终于按下了“提交”键后，两人全都瘫了，呆呆的望着那大名鼎鼎的期刊网页，有种将命运交出去等待评判的脱力感。
过了好久，首先缓过劲来的杨路，回头对莫可闳苦笑了下，“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
莫可闳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希望应该挺大的，首先新颖性没话说，可说是很大的发现突破，证据也非常充分严密，各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而且就将来的临床运用性来说……”
杨路微微眯着眼，看他一脸正经认真的述说着，只觉得此刻的莫可闳特别迷人。至于他说的内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鬼使神差的就伸出了手去，在接触到莫脸庞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
比起僵住的莫可闳，杨路首先回过神，微笑着很自然的说：“你看连眼屎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擦一擦。”
说完手指轻巧的推开莫可闳的眼镜，迅速帮他清理了一下眼角，然后又自然的收回了手。
莫可闳一时哑口无言，不知作何反应好。
“好了，文章发出去了就好，其他不要去想了。明天还要一早赶飞机，快点回去收拾下行李，早点休息。”杨路说着便站起伸了个懒腰。
莫可闳也跟着站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要先去下实验室，和Sara交接下出门后的事，还要和小玲约一下明天到了LA，在机场怎么碰面。”王小玲也去开会，还要参加海报展示。莫可闳担心她口语太差，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是跑丢了可就糟了，还是亲自押送比较放心——被杨路嘲笑为老妈子心态。
“早点回去，别一弄又弄得很晚。”
“我知道。”
“我临走前会去抽查的，要是到时候你还在这里，可别怪我使出暴力手段直接押送你回家！”
“知道了！”
借着斗嘴将尴尬掩盖过去的莫可闳，一走出杨路办公室，心跳就越来越快，脸也跟着红了个透——刚才那动作到底算什么？
自从杨路生日之后，这些类似的小动作就越来越多，虽说有点暧昧，但又不算真正逾越了分寸——其实他是松了口气，可以继续粉饰太平；万一杨路真的太逾矩了，他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
唉……算了，不去想了，这种事情上他从来不聪明，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装作没事吧。
一早4点钟，莫可闳就起床了，然后打电话把杨路叫起了床。
5点钟他准时出现在杨路家门口，接了睡眼惺忪的杨路，开往机场。
“我小睡一会哈。”一上飞机，杨路就拿出自备的小枕头，美滋滋的补眠起来。没两分钟就浑身放松陷入了沉眠。
莫可闳对他这沾枕即着的本领着实羡慕，但又实在学不会，他只有在真的累极的时刻，才能小憩一会。于是，他只能就着小灯看起了文献，看着看着，便又开始担心刚投出的那篇文章——虽然嘴上不说，比起杨路来，这篇文章对他的意义尤其重大。
六个小时的飞行眨眼便过去了。
他们到达LA后，在机场找到了先抵达的王小玲，一起打车去举行会议的学校。
下榻的旅馆就在学校内部，距离会议地很近。两人整理了下行李，清洗了下，就闲逛着出了门。
在这里度过博士后生涯的莫可闳，对这里可说是熟门熟路，虽说会议地点是在文学院所在的老校区，不过他多少还是知道些历史典故的，一路侃侃而谈给杨路做了回导游，还带他去最有名的一个学生餐厅体验了一把“风味”。
莫可闳坚持来这个会议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故地重游。
念博士的时候，莫可闳和导师曾经发生过矛盾，虽然后来消解了，心结终究还是种下了。真正全力支持他走上学术道路的，其实是他在LA做博士后期间的老板Bob。
Bob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年纪一大把但童心不减，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就连打扫卫生的阿姨也是。
就是这么一个老不正经，偏偏对莫可闳这个一本正经的书呆子青眼有加。他最赞赏莫可闳的一点，就是那股越来越少见的对科学纯粹的热爱——其实从这点上来说，他们两人本质上是一样的。
Bob人聪明、点子多，但他不是控制狂，他会放手让莫可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帮助他申请博士后的研究基金，教会他在学术圈的基本生存技能。莫可闳加入他实验室的时候，正好是Bob退休前最后的阶段。在莫博士后的最后一年，Bob帮他转成了research faculty，虽然还不是教授职位，但至少从培训阶段跨入了独立研究的阶段。这一年中莫发表的文章，Bob连通讯作者都让给了莫可闳。
可以说，莫可闳之所以能平顺的找到教职，踏上了学术之路，离不开Bob的大力提携和培育。
莫可闳找到工作离开后没几个月，Bob就退休了，搬到西南方的一个城市养老——加州虽好，无奈房价生活费太昂贵，远不如在其他地方过得舒坦。
虽然Bob已经退休，但莫可闳还是时常和他联系，莫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弟子。之前莫可闳被人陷害，即将失业时，Bob也是着急得不行，四处打电话问老朋友有没有空的位子给莫。无奈身退几年后，虽然众人还敬重他，但影响力毕竟不如前。
后来得知杨路火中送炭，Bob很是高兴，还向莫可闳发出邀请，让他有机会带杨路一起去他新家玩。
哦，对于杨路，Bob是如此评价的——“他要么是个只顾念朋友交情的笨蛋，要么就是个目光长远到可怕的家伙。”
虽然Bob已不在这里，但这座城市乃至这座校园对莫可闳来说都是非常特殊的。即便他离开多年，还是有不少朋友故人在这里。知道他和柯伊离婚后，好几个朋友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关心，之后还时时打电话给他，就怕他排解不开。出于让他们安心的理由，他也要来这里让他们看看，自己现在真的很好。
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坚持要来参加这个会议——不然的话，今年还有另外两个规格和这个会议相近的会议。
走在阔别多年的旧校园中，莫可闳感慨良多。
回想LA的六年，真的过得很忙碌。不过那时一点也不觉得苦，每天为了梦想和小家打拼奋斗的感觉，其实很幸福。
心弦被触动后，一年前的变故差点又涌了心头，莫可闳心中一阵难过，鼻子都有点酸了。他赶紧定了定神，硬是将心思回转过来。
所幸杨路正在左看看右看看，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等他们到达会议登记处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刚办好手续，杨路就被人喊住了。
杨路升职已经一年多，他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关于他的消息自然传得差不多了。哪个圈子都一样，人一有名气，走到哪里身边都会有人围上来。再加上杨路交际狂的个性，更是到处走在聚光灯下。
“来介绍下，这位是我的新同事，莫可闳。”杨路这种人精，自然不会让莫可闳被冷落在旁的情形发生。他抓住机会，就将莫可闳引荐给同行。
有杨路在那里润滑，莫可闳渐渐自如的和人聊了起来。
这次会议的规模很合适，不是大到离谱的综合性大会议，但是自己行业内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简单的说就是能真正认识人、与人交流的中等规模。
不过，虽说来人都是心血管方向的，可是下面小方向就能分十几种。莫可闳过了会就纳闷的发现，怎么杨路的朋友做什么方向的都有，有些明显没有交集根本不存在合作可能性。
在两人走去开幕式礼堂的路上，莫可闳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杨路笑了，“朋友多一个总是没错的。再说了这年头谁能保证一辈子只盯着一个方向，还不是哪一块政府投入越多，挤进去分一杯羹的人也越多。山不转水转，搞不好哪天就有合作可能。”
莫可闳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还是要多多认识人。不过这方面我不太行，一对着陌生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用着急，我会帮你的。”杨路立表忠心，心中想的是：就莫这种看人眼光，被人卖几遍都是正常的，安全起见，一定要把他的交友过滤权掌握在手中。
莫可闳哪晓得被杨路在心中一通鄙视，还很是感激。
相较之急于故地重游的莫可闳，杨路飞来不可的理由，是为了见一个人——他的博士导师David Thatcher。
说到Thatcher，那是连其他领域的科学家们也多少知道的超级大牛。这次会议开幕时压场的keynote speaker就是他。
坐在台下，莫可闳望着台上一头天生银发的高大老人，除了面相能看出年龄外，完全是中年人的体魄和青年人的打扮。以前就听杨路说过，David除了科研这个爱好外，另一个爱好是组摇滚乐团。虽然这个爱好是“科学天分和艺术天分成反比”这一论题的有力证据，但他本人最喜欢别人奉承他为音乐家。
撇开这些不谈，Thatcher的讲座非常之给力。这些超级大牛与旁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引领潮流，永远走在他人前面一步。莫可闳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他讲座，不过这次的内容是全新的他坐在台下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到提问时间，他立刻举手提问。听了他的问题，Thatcher费神思索了下，便流利的回答了，和莫可闳还简略交流了两句。
杨路回头，只见莫可闳激动的脸上浮现红晕，眼睛都发亮了。
“……不用这么激动吧。”
“什么话！”莫可闳毫不犹豫的反驳，“上次听他讲座时我还是学生，当时就想着终有一天也要像那些大人们一样向他提问交流。今天我终于做到了！”
看到莫可闳一脸追星族的花痴样，杨路冷汗涔涔。
唉……等会将莫介绍给David的时候，这家伙千万别兴奋得晕过去。
讲座完毕，是自助酒会，就安排在礼堂后方的露天阳台上。
大部分人因为航班的原因，要到晚上或者第二天才到，所以参加这场酒会的人数不算太多。其实对于聊天社交来说，倒是更好的机会。
Thatcher就跟个摇滚明星赛的，被团团簇拥着，身边永远不缺人。
杨路也不着急，先和几个同门师兄弟姐妹小聊了会，当然最重要的是将莫可闳介绍给他们。听完讲座，王小玲终于摸到他们身边会和了，别看她英语破，但性格开朗大方，倒是比莫可闳还更快的，就和杨路的同门说说笑笑打成了一片。
过了会，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时，杨路一手拿着啤酒，一手勾着莫可闳的肩，准备去和Thatcher聊聊。
结果他走得有点小急，莫可闳被他一带，不小心撞了身边一人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
忙不迭道歉的莫可闳，在看到转过身对方的脸后，立刻石化了。
那人也愣了下，继而露出亲切的笑容，宛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热情的打起了招呼，“Dr. Mo！居然在这里见到你！最近怎么样？”
望着对方温煦如春风的笑容，莫可闳浑身僵硬的回了一两个字就不出声了，连最基本的客套寒暄都没说。
一旁的杨路有点疑惑，原来以为莫可闳碰到熟人了，但似乎这熟人不是正面意义上的那种。
微一沉吟，他便张开社交气场，热情的和那人打招呼，自我介绍起来。
“幸会幸会，我是John West，是Kehong在Lewis大学的同事。”
John West！
杨路笑容可掬的和对方热情寒暄着，心中却犹如一个炸弹爆了开来——这个害得莫可闳差点前途尽毁的无耻之徒！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故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