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双眸》千里妖昭

8、番外卷二 无休止的爱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心是那么的脆弱。

　　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了，也不太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何许人物了。记忆，随着心脏，随着那规律的跳动已经渐渐地在我的心里褪色，模糊成了一个越来越远的暗淡影子。

　　但是有一天，那一天，稀松平常，我的眼里开始存在一抹追逐的身影。

　　那一天在下雪，皑皑白雪，衬托着这个世界越发荒凉。我冷淡的笑容在苍白的世界里绽放，全身冰凉刺骨，毫无暖意。我一直以为，如果那天我没有见到这个男人，我是不是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冷漠的雪地中，就像我毫无理由般存在一样。

　　一柄冰凉的剑抵着我的下颚，我的视线因寒冷而模糊。

　　刀刻般的声音砸进我的耳中，好像是谁在问着我的名字。

　　奇怪的，冰凉的剑尖上居然传来阵阵暖意，似乎是这剑的主人手中的温暖一样，透过薄薄的刃，直达我的肌肤。

　　很多年之后，每当我回想到那时的温暖，我就会自嘲般的一笑。那个男人，他的温度，似乎从没有真正让我汲取到。

　　心中蓦地一紧，我居然开口，沙哑的嗓音中有着浓浓的倦意：“休加。”

　　休加，吾名，休加。

　　男人收回剑，转身就走。只是没过几步，他冷冷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雪花艰难地传到我的耳中。

　　“还有命的话，就跟上来。”

　　莫名其妙的，我就那么跟了上去。其实，那时的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记得，模糊中，他笔直的背影，还有英气的军装。

　　他叫阿亚纳米，巴鲁斯布尔库帝国军参谋长阿亚纳米。后来的后来，我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费亚罗廉。

　　他是死神，但是他却救了我的命。不仅如此，他还禁锢了我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视线里再也无法容忍他离去。我固执地叫着他“阿亚哥”，正如我固执地崇拜着他，爱慕着他一样。为了他，我拿起刀，穿上军装，随着他在一场又一场绝望而艰险的战役中九死一生，挥霍生命。为了他，我几乎用尽我一切的计谋一切的精力，让自己够强，够重要，够资格成为“黑鹰”不可或缺的人物。

　　我知道阿亚哥是多么骄傲的人物，所以我有多么的了解，被封印了能力，封印了武器，封印了躯体的费亚罗廉有多么的痛苦。

　　黑鹰全体出动，跟随着阿亚哥，朝着教堂飞去。

　　巴鲁斯布尔库教堂，神之领域，我会让你被鲜血死尸重新刷洗一遍。因为，你们那里，埋葬了阿亚哥最重要的东西。

　　尽管教堂里有那么一两个比较难搞的人物，但是这次行动还是利落又成功。我一把将抓到的系魂仍在阿亚哥脚边，嘴角微扬，调侃着那个人。

　　“阿亚哥，人家还以为你会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呢。”

　　阿亚哥习惯性的皱着眉头，他微微侧身，让我看见了背在他身后的皮鞭。

　　我识相地闭了嘴。

　　阿亚哥的制裁总是让我疼上好几天。

　　可是我就是喜欢这么逗着他，看到他改变着脸上一成不变的冷漠，我就会狂喜。开心，真的很开心，就算阿亚哥皱眉意味着我要挨鞭子，我还是开心！

　　教堂的三大主教，系魂、斩魂 、预魂。

　　“预魂，我在等你。”

　　阿亚哥性感的薄唇吐出再残忍的话，都会让我无意识的兴奋着。我抬高了脸望着系魂塔上的最后一只猎物，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对，还差这个人，就可以完全取回阿亚哥的碎片。

　　系魂塔上的两个人，稳稳站定。过高的视角，让我抬起的头有些酸痛。穿着主教服的阿亚哥竟然有一些朦胧的禁忌之灵的味道，我看的不真切。

　　预魂果然很厉害，可惜，太善良。

　　他没有抓住仅有的机会一击致命，而是想要净化阿亚哥的灵魂，多么愚蠢啊！因为接下来的步调，就会完全由阿亚哥来掌控！

　　然而就在我以为阿亚哥会发动暗徒诛杀预魂时，他明显的呆滞让我心中一紧，想也不想就飞上了塔尖。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阿亚哥会一滞了。揭去面纱的预魂，美的不似凡尘之物。

　　不是黑百合那种清纯可爱的美，不是泰德惹人怜惜让人心痛的美，预魂的美，似乎没有任何侵略性，但是却生生的扎进人的心里。即使是在如此紧迫的关键时刻，他的脸上仍旧显露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仓皇应对的。他纯净的让人只看一眼就醉了，让人觉得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与他相提并论了。

　　这样的人，若不诛杀，则天地变色，风云涌动。

　　看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已经起了杀意。

　　太美丽的事物最会迷惑人心，而阿亚哥，不需要这样无谓的牵绊。

　　“拉普拉多鲁，拉普拉多鲁……”

　　阿亚哥喃喃自语般地喊出那预魂的名字时，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阿亚哥自己没有发现，那时候的他，望着预魂的样子，有多么……

　　温柔的嗓音让我险些沉浸其中，瞬间惊醒，我已经电石火光般地出手，一击必杀，勒紧那人细细的脖颈。

　　他真的该死，因为就连他命悬一线的样子都美到我手下一松，错过了扭断他脖子的最佳时机。

　　“咳咳……你们，你们不要执迷于黑暗……黑暗的对面……咳咳……是光明……”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溪流一般滋润着人的心头。黑暗，光明？我的光明，就是阿亚哥，而我现在，一直很幸福！

　　“哼，死到临头还想感化我们吗？真是无聊的善良。”

　　手一松，我看着这具软软的身子急速向下坠去。

　　为什么没有直接掐死他？为什么是把他推下塔？

　　可能是身体的自我选择吧，向来直觉敏锐的我，已经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绊的味道。又或许，我是在测试阿亚哥吧。

　　记得黑百合曾瞪着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的直觉变态的准”，而现在的情况更是验证了他的话。

　　阿亚哥从我的身边直冲下去，稳稳地揽紧了那具下坠的身体。

　　我的直觉变态的准，因为我听见阿亚哥附在他耳畔的一句话，“不会让你死的，我的预魂。”

　　我的预魂，你看，阿亚哥已经宣告了所有权。

　　一回到军队里，阿亚哥便将预魂安置在自己的卧室。我苦笑，阿亚哥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你根本无法从他那波澜不惊的淡紫色眼眸中察觉到一丝他的情绪。而这一次，阿亚哥竟然直接用行动告诉我们他对预魂的重视，这恐怕会让一个人很伤心的吧。

　　开完例会，阿亚哥走的很急。黑百合一把拉住我，询问我关于预魂的事。稍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笑眯眯地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事实，然后转身离去。

　　身后，是黑百合气急败坏发脾气砸玻璃还有哈鲁赛安抚的声音。

　　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没有见到黑百合。若是没猜错，他已经受到阿亚哥的制裁了吧。猜想是猜想，但真正验证的时候，却是另一回事。没想到阿亚哥竟然给黑百合如此严厉的惩罚，降三级，刑囚三个月。

　　就连黑百合曾因意气用事导致一场战争差点失败时都没有如此严厉的惩罚。

　　我的微笑在空气中暴露，是不是稍微做过头了呢，阿亚哥？

　　阿亚哥对预魂的执着已经像一座山般沉重地压在我的身上，嘴角虽然永远挂着笑容，但是也只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恐怕已经承受不了太多了。一日无聊中坐在水榭旁，看着水中的红莲，我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哟！这不是预魂嘛！怎么来这里啊，小心军队训练的时候擦枪走火，不小心伤到你可就大事不好啦！”

　　看着湖面上越来越近的身影，我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拉普也笑着，但是却没有丝毫阴霾。

　　“休加君，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没有说话，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要是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了。因为你这样的笑容，花儿见了都会伤心的。”

　　勾勾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因为，你的眼里没有一点笑容。”他走近我，挨着我的身子靠过来。

　　“这么关心我，拉普，你是不是……”我突然欺身，压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暧昧地笑着。

　　他依旧没有动，只是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休加君，你何必装成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呢？”

　　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却带着势不可当的安心。

　　我头一低，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休加君，你是不是喜欢阿亚？”

　　我一震，缓缓抬起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喜欢！那样的神，那样把我从冰天雪地里带回来的神！他是战神，是死神，是我心中无人可代替的神！

　　“可是，休加君总是为他伤心。”

　　伤心？我愕然。我的脸上还会有伤心这种表情吗？

　　“休加君总是最关心他，也最关心我。”

　　我不屑，“怎么可能？”

　　他突然就笑出了声，“休加君竟然一连说了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啊！”

　　我一头黑线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人，敢情他是来找碴看笑话的呀！

　　“休加君，不管怎样，我很感激你为我做得一切！”

　　我默默点头，心中如何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我虽爱慕阿亚哥，但是在我知道他真正重要的人就是预魂时，我甚至是在一段时间内放下了自己的感情，无所不用其极地帮助这个迟钝的预魂看清自己的心。因为我知道，其实预魂也是爱着阿亚哥的。因为，我也爱着阿亚哥。

　　脑中突然想起那是急切着缠着我要我带他去宫殿的预魂，还有他那一句让我楞了半天的“我却不能差他一个”的委婉告白，还有那天在血流成河的宫殿中相拥着的二人，以及恢复了记忆在夜色笼罩的花园中彻夜哭泣的预魂。

　　“拉普，你有多爱阿亚哥？会不会比我更多？”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预魂登时红透了脸，想了很久，终于，他坚决地抬起了头。

　　“休加君，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可能会伤害你，但是……我爱他，爱到一想到他为我背负了千年的遗憾悔意就心疼到彻夜难眠。我对他的感情，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虽然这一世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如你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长，但是，我相信，我的感情绝对不会比你少，绝对不会！”

　　我失笑，这个傻孩子，只有我夹在中间让你为难，你何时伤害过我？

　　“我好像有一点了解了……拉普，谢谢你……”我又重新压上他窄窄的肩膀，几乎含住他的耳垂，“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了，是把自己的一辈子溶进对阿亚哥的尊敬和保护中的感情，或许会无休止地继续下去，无休止的，以这种方式爱着阿亚哥……拉普，我也会这样爱着你……爱着你们……”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全部化为一声浅浅的笑，拉普抬头，我从他清澈的紫色眼眸中看到自己最真实的笑容。

　　“你这样笑，真好看！”拉普也笑，夸赞着我。

　　“哦？我这么大义凛然，直接割爱给你，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我坏笑着。

　　“休加君，你知道吗”，拉普的目光如水，“你是君子兰，翩跹君子，花语，高贵圣洁。”

　　我又笑了，放肆地笑着，笑到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翩跹君子，也只有你会说我是君子。

　　我突然飞快地在预魂的脸上亲了一口，得意洋洋地望着他，“怎样，我还是君子吗？”

　　拉普依旧笑着，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我轻薄的事实。

　　“当然是啦！你说呢，阿亚。”

　　我的全身死一般僵硬，什么时候，阿亚哥竟然就在我身后，我却没有发现？

　　再看一眼笑得如沐春风的拉普，我暗自叹了口气，我的直觉头一次失灵了。谁说这个美的让人嫉妒的预魂那么善良啦！我看他分明就是披着乖巧羊皮的小灰狼！

　　头脑隐隐作痛，想到上次骗他说自己要砍樱花树而后被证实为谎言后，他笑眯眯地端给自己一杯据说是千金难买补肾养颜的花糖浸，自己被他纯良的外表和规矩的行事作风骗到，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结果整夜没睡频繁上厕所，第二日找到他算账时，他却一脸无辜地说“哦那花糖浸少了一味配料我就到你修建的花园里去找结果没找到只能用紫罗兰代替谁知道紫罗兰竟然有通便的功效我以为休加君你面色发灰脾气暴躁是需要这个来开窍……”

　　然后的然后我气的七窍生烟，但是却还是在他那善良的闪着泪花亲切关怀我的温柔中怀疑着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才会怪罪拉普……

　　现在，看着阿亚哥手中的皮鞭和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大大地哀号着……

　　今年流行腹黑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