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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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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寺中香火缭绕,隐约可见雾后的金尊大佛,更添神秘。钟声悠远,祁允砚放眼望去,整座寺庙像是被山体托起,在远处看更像是远离尘世间的一处净土。
祁允砚下车向住持与祁哲宣微微行礼,只听祁哲宣对住持道:“承蒙住持记挂,小生与舍妹先去拜见母亲。”
住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后便带了小僧离去,路过祁允砚时停下脚步。一双眼注视着祁允砚腰间的香囊,道:“施主担心之事不过虚无缥缈,尔尔世道魍魉,只需遵从本心方可化险为夷。”
不等祁允砚开口询问话中之意住持便快步离去了
“小姐,住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不过你上次在茶馆说的那些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如今局势动荡,咱们家又有二姐姐那层关系在,就算在夺嫡之事上侯府保持中立,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侯府手握军权不会被拉拢参与党争的。如若被有心人听去咱们就危险了。”
小萄还在琢磨自己说的什么话,想到在茶馆说书人说书时自己问的那个问题才恍然大悟,她还以为她家小姐那时睡着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萄赶忙应下。
祁家世代为将,怎奈杀戮太重易招揽地狱鬼魂惊扰亡魂,虽是为国效力但毫无怜悯之心,杀伐果断却是真。
曾有位云游道士断言,如此罪孽必定招来横祸,反噬自身,后患无穷。故而皇帝将祁家宗祠迁到本国香火最旺的国安寺,盛民生朝阳之气,愿神佛庇佑净化恶灵,告慰亡者,以安民心。
祁允砚跟随祁哲宣一前一后进入宗祠,两人双双下跪行顿首礼。
礼毕后,祁哲宣将茶糕花束放上前,顿首行礼:“母亲、五妹,家里一切顺利,父亲大哥三哥在边关一切安好,二姐不日即将生产,愿你们在天之灵庇佑他们平安顺遂。”
祁哲宣直起身,胡乱抹了把眼尾泪珠对祁允砚道:“你有什么话就和母亲说吧,我去找住持大人一趟,记得别跑太远。”
“知道了。”
祁允砚从怀中拿出几个橘子,一个个小巧可爱的在她手中。
祁允砚将它们放上前,眼中泛起洇雾渐渐模糊了视线,她两手紧握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母亲,你和姐姐还好吗?我今年又没种出来真正的橘子,原本想等父亲回来,让他带我去淮南看看的。可是父亲一时半会也不回来,四哥在朝为官分不开身,也更不可能让我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打在祁允砚的手上,她拿出手帕擦干眼泪,笑道:“在母亲面前出丑了,阿砚知母亲不喜软弱爱哭泣的女子,阿砚平常最不爱哭了。如今这是许久未见母亲有些想念母亲了,母亲放心。”
祁允砚将案桌上的香囊换下,喃喃着:“我今年种的百合开的甚好,给母亲换种香味闻一闻。那阿砚先告退了,母亲。”
门外菩提树下,小萄握着随手捡来的树枝指指点点排着一队前进的蚂蚁们,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姐。
“你这属于扰乱公务呀,干扰他们搬家,看蚂蚁那边的大理寺卿来不来抓你!”
“唔,小姐!”小萄被她一吓向后倒去,幸亏被祁允砚拉了一把不过还是扭伤了脚。
“没事吧?”祁允砚蹲下去就要掀起小萄的足衣看却被小萄避开。
“小姐,这不合规矩。”
“这又何妨?我们都是女子你怕什么?”祁允砚说着还要去掀。
“小姐您就别折煞奴婢了。”
小萄话一出口便后了悔,见祁允砚面色不悦,自知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萄不是自幼便跟随在祁允砚身边的,是祁允砚十一岁时在村里恶霸手下救下的。小萄是孤儿,有记忆以来便被灌输最低阶级的奴隶思想,纵使祁允砚有心纠正,有些东西也早已潜移默化。
不只是祁允砚不喜欢,祁家是有规定的:
“凡是祁家在册家仆一律不准自称‘奴婢’。
”这规矩还是祁老将军祁安定下的。
他常年在边境,见过许多生存困难的贫瘠之地的人。他心有不忍,故而不许府中家仆如此贱称。
传言中,祁家家仆的每月银钱也比别家高出一倍。许多人想尽法子朝他们打听这是否是真的,却都空手而归。祁家那些人的嘴是太严了些!
失败的人越多最后也无人再去自讨没趣了,这才有了“祁家奴仆待遇真好”,“祁侯爷心善”等坊间话题。
祁允砚启蒙时期是祁安手把手教的。
为人处世、三观格局都深受祁安影响。故而祁允砚又听到“奴婢”时也是真的生气,又心疼她的过往,故意让她留自己在身边加以纠正。
好在小萄聪明,在祁允砚身边总能很快领会她的含义,久而久之也成了她的贴身婢女。
这些年小萄也渐渐改正过来,但是一遇到紧张、着急的事还是会露馅。
祁允砚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责怪她。
“那我让东南扶你回房,记得找冰敷一下。”
“那怎么可以,东南护卫要贴身保护小姐的!”
一袭黑衣者应声落地,只见她抱拳朝菩提树下的绿衫女子行礼:“东南在。”
“我去后山看看我的小树苗,你回房等我。”
祁允砚说完摸了摸小萄毛茸茸的头顶,又想去摸东南的。不料她高她一个半头,祁允砚只能怯怯收回手,拿起油衣穿在身上带着一把雨伞朝着后山走去。
“走吧,小萄姑娘。”东南搀扶着傻愣愣、似乎还没回过神的小萄。
直到足尖点地传来的刺痛才让她回魂,转头笑盈盈地对东南道:“小姐刚刚摸我头啦!不过东南侍卫,你刚刚为什么不让小姐摸你头呀?”
东南:“?”
看东南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小萄笑着耐心解释:“肯定是因为你太高啦,小姐够不着。你下次弯弯腰、低低头小姐准能摸到了。”
“为何如此?”
“没有为何,摸摸头后小姐开心了我也开心了,如此岂不美哉?”
确实。
东南心想。
看着东南一脸认真、受教的模样小萄不禁笑起来,似乎扭伤的脚也没那么疼了。
雨还没下,祁允砚走在路上抑制住想把油衣脱下的冲动,真是太沉了!
祁允砚将油衣往上托了托这才向前走,不知不觉林中的雾弥漫到祁允砚大腿。防止自己辨不清方向,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每次间隔的第五棵树画上记号,并且用雨伞将走过的杂草打乱。
在祁允砚画到第十棵的时候终于看到自己做了标记的树,她快步跑去,在四周寻找着自己的宝贝树苗。这山常有农户打猎,也许小幼苗早已死在猎户脚下或者成了什么野兔子的磨牙棒也并无可能。
就在祁允砚以为自己失望所归时终于看到一颗小小的黄色果实。
祁允砚顿时眼前一亮,蹲下查看。小树苗已经长到她的腰间,祁允砚潜意识认为无人照看它会营养不良生长缓慢,所以一直在地面上寻找,怪不得一无所获。
还不等祁允砚仔细检查耳边突然传来打斗声,祁允砚急忙猫下腰仔细分辨声音来源。
好像是落地的声音,竟……竟然就落在自己面前!
祁允砚此时什么都来不及想了,已经脑补了十几种对方杀自己灭口的死法了!
就在祁允砚害怕之际想起来西北还在,她比了个手势身旁已出现一黑衣侍卫。
“唔!”
不远处的两人还在纠缠,不过一方明显落了下风。祁允砚怕此时被发现会给父亲惹上事端,赶忙向西北示意。
刚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穿着油衣会随着手臂挥动发出声响,只得使劲眨眼。
西北不知祁允砚急转十八弯的心路历程,只见眼前十五岁的少女满脸雨水的朝自己眨巴着眼睛。西北心下只觉得好笑,原来从前小姐遇事不慌,怕都是故作镇定啊。
他执起祁允砚的手腕,以他的左手在她的右手上写着。
“油衣不便,有我,别怕。”
祁允砚知道他想说的完整句子是:油衣不便此时逃走,有西北在不要害怕。
祁允砚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没忍住握了握西北的手。
西北不像东南那么木讷,而且他还是男子。
不过现下的场景对一个生活安定又刚刚及笄的少女来讲,她能保持如此镇定早已实属不易。更何况只是拉他的手以是心安罢了,当下情况紧急自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
西北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让小姐安心也是他要做的,所以拉个手什么,西北都懂。
一滴,两滴。雨大片大片的往下洒,丝毫不吝啬。
随着雨声渐大,祁允砚看到打斗的两人停下动作,知个站一边,虽知两人在说话却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祁允砚索性想告知西北趁机溜走,还没转过头去,一道银色光芒便从她的眼前径直穿过,直直插在她一旁的树干上。
祁允砚被身旁的西北按下背这才堪堪躲过,若不是西北及时按下她,那把匕首现已插在她的脑袋上了。
祁允砚:……
祁允砚心有余悸的回头看那把匕首。只见树上的那把匕首通身小巧,匕身漆黑如墨,与寻常匕首并无不同。不过,它手握之处却镶嵌着一块白色鹅卵石,单看这一处便知晓,此物并非凡品。
祁允砚总觉得眼熟,却实在想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了。
“谁在哪里?”
一道男声从雨中传来,紧接着还有祁允砚听不懂的语言。还不等祁允砚听清两方又纠缠起来。不过此时雾已散了许多,不然也不会叫他发现,还扔来一把致命匕首。
祁允砚虽不会武功但也是将门之后,对武功招式还是了解的。
她发现那位黑衣人不管在防守或是进攻都是和汉人完全不同的,从而祁允砚大胆猜测他极有可能是匈奴或是别国之士。
京城如今暗流涌动,说不准多少人在暗处埋伏,伺机而动。而在城中的国安寺后山上发现别国人,怎么说祁允砚都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攻击自己国家之人自己却无动于衷。
反正现已被发现,祁允砚干脆暂时不计较他扔匕首之事,化敌为友。吩咐西北必要时可助他一臂之力。
西北是培育多年的暗卫,非必要时不会轻易现身。现下得了主子吩咐必然行动,他将半张脸蒙住,看准时机冲入两人之间。
西北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又反手给了进攻那人一脚。黑衣人在雨中已纠缠不少时辰,纵使武功再高也难免体力不支,行动变慢。
原本另一位明显招架不住,对方也察觉他体力不支,铆足了劲想速战速决。如今西北的加入扭转了这一局势,而那位黑衣人力气也已用尽,眼见行动失败转身就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