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平州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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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队伍行至山海关，马车外传来交谈的低语声，不过片刻，车又稳稳地行驶起来。
马车内点着火烛，温暖如春，秦玉箫抱着手中的汤婆子暖手，蓝田翻了翻随身的包裹找出一件袍子给她披上，“姑娘，这出了关，又是深夜，便愈发冷了，多穿些吧。”
“好。”秦玉箫见蓝田毛绒的领口有些凌乱，伸手为她整理了下，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她手中，“有些热得拿不住了。”
后来谢凛再没进过马车，秦玉箫也再没找他搭过话，只是偶尔能听到他与云芜的低语。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外传来喝声，整个车队似乎都停下了，秦玉箫撩起车帘，见外头的将士们手持火把喂马，清点随行物品，似乎是在休整。
“蓝田，随我下去走走。”
“是。”
蓝田提着灯随行，秦玉箫裹了裹衣裳，外边天寒地冻，路过的人对她行礼，她皆一一颔首应过去。
终于在队伍首瞧见与人交谈的谢凛，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除去那身大红色西服，也没披什么外衣，不知说到了什么，懒散地笑了笑。
“谢大人，不置可否移步一叙。”她眼里的温情似真似假，语气疏离，几个将士识趣地告辞。
谢凛从马上下来，将缰绳递给云芜，拍了拍手后朝她走来，脸上映着火光。
“四姑娘有何事？”他抱着手立在不远处。
“你受伤了？”谢凛侧脸颊边有道红痕，秦玉箫回忆起今日，似乎并未碰到什么麻烦。
他不屑一笑，一双笑眼里的光波便更清晰了。
“四姑娘贵人多忘事，您今日快晚间时赏了微臣一巴掌。”他故意倾身凑近，“您不会真忘了吧？”
秦玉箫不语，脸上堆着假笑。
片刻，她转移了话题，“谢大人，随行嫁妆繁多，再加上陛下的赏赐，更是数不胜数，再者，侍女小厮们不比大人的将士与战马强健，出了关天气便愈发差，官道亦难行，不如今夜寻个落脚地一歇，明日再赶路，如何？”
谢凛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面上依旧带着笑。
寒风吹过，官道边的树林里传来哗哗声，秦玉箫红色的披帛与他的衣袂缠在一起，好生漂亮。
谢凛：“已至平州，再五日便到盛京，届时修缮好的府邸也该安排好了，那便听四姑娘的，原地休整！”
秦玉箫达成目的欲要离开，不曾想谢凛再度开口，“四姑娘。”
秦玉箫回过头去，头上金步摇叮咚作响，只见谢凛往一处热闹指了指，她才发现有人生了篝火添了柴火，一堆人围着火堆烤肉吃，一片欢声笑语，在寒冬里格外惹眼。
她微微颔首转头离去，在马车上摘下碍事的金步摇，脱了件外袍，显得利落多了，她又叫上蓝田。
“蓝田，二皇子呢？”
“姑娘，二皇子在那呢。”
蓝田冲着一处抬了抬下巴，她顺着看去，不远处谢凛坐在石头上，长腿屈起，一手持火把在空中晃着，甩出的星点在空中飘着，一手隔着拍手称快的沈暮以免伤到他。
或许，他教导沈秋的这一年间，也是真的将他当作自己的学生吧。
“蓝田，去将二皇子带去吃东西吧。”
“是，姑娘。”蓝田上前将沈暮牵走，临走时，沈暮还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谢凛才注意到她，投来视线，眼里还余留方才的温情。
“四姑娘，别来无恙啊。”谢凛拿着火把对她晃了晃，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不去那边，在这做什么？”秦玉箫于他身旁坐下，略抬下巴。
秦玉箫也不遮掩，缓缓眨眼，似是随口道：“二皇子在谢大人你这里，我相当不放心。”
谢凛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地瞧着她，紧接着不着痕迹地凑近一些，“怕我害他？”
秦玉箫转头与他对视，不语，此时二人离得极近。
谢凛喃喃道：“二皇子，沈暮……这老皇帝名字起得着实不怎么样啊。”
秦玉箫点点头，“谢大人说得对，絮，秋，暮，都过于悲情些，不过幸好，长乐，长天。”
沈絮的小字长乐是沈荣命贤妃亲自取的，而沈秋的小字，则是开蒙先生给的，预备待他二十弱冠使用。
秦玉箫口齿清晰，“谢大人博学多才，文武双全，不知沈暮的小字，该如何取呢？”
谢凛：“那……四姑娘是在向微臣请教吗？”
秦玉箫心中了然，谢凛绝对是故意的，先前叫她夫人不过是膈应她，她发了怒，便又改口称呼她为姑娘，虽是将她放在侯府嫡次女的位置，却还自称微臣，这倒反天罡的行为，不还是膈应她是什么？
既如此，秦玉箫她便偏不上道。
秦玉箫一挑眉，“请谢大人赐教。”
谢凛眯了眯眼，带着几分玩味的神情。
“四姑娘，你最擅拉扯交锋，只是这次，微臣饥肠辘辘，怕是无法陪您尽兴了。”
“谢大人，边关凄冷，不比京城，沈暮的课业或许还得谢大人相助……”
谢凛打断她的话，“所以，为他取字便是你的借口？”
她如实道：“谢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谢凛：“那，四姑娘为何不寻宋公子呢？”
她面不改色，“你有病。”
秦玉箫不强求，亦不泄气，偏有几丝随遇而安，垂首顺了顺臂弯间柔软的丝绸披帛。
片刻后，她听见耳边传来谢凛的低语声。
“长霁，沈长霁。”
秦玉箫猛地扭头看向谢凛，只看见他的侧脸，火光为他英俊的侧颜镀上一层光晕，目光明亮。
“好。”她顿了顿，张口说道。
秦玉箫：“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谢大人。”
她起身离开，身后传来谢凛无奈埋怨的话。
“四姑娘还真是，利用完便走啊。”
秦玉箫置之不理，去了篝火处。
“姑娘，姑娘，你可算是过来了，这个好吃，你尝尝！”
蓝田兴致冲冲地拿着一串肉递过来，她赶忙接下，咬了一口，眉眼舒展开，有些惊喜。
她提高音量，“味道不错，谁烤的，给我赏！”
人们围着篝火狂欢，不亦乐乎。
郊外的深夜异常安静，除了风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秦玉箫躺在马车里，身上盖着大氅，条件有限，只能就此凑合一晚。
马车外有人举着火把在巡视，窗纸时不时地被照亮一瞬间，她将手臂搭在眼睛上，正准备再度入睡。
她半梦半醒间，听到外头声音嘈杂起来，她睡眼蒙眬地坐起身，一支箭穿透窗纸射进来，她往后一闪，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有人偷袭！
“保护马车！”
“姑娘，你换上我的衣服，先走吧！”蓝田冷静地观察周围。
“不可，我将你带出来可不是替我送死的。”秦玉箫按住她脱衣服的手，蹙着眉看了眼窗纸。
“秦玉箫！”
她抬眼一看，是谢凛气喘吁吁地一把拽开车帘，一手握着剑，目光坚毅地看向她，一摆头，“走！”
“听口音像是胡人，他们目标是你我，即便走了亦不会放过你的部下，反而失了士气。”秦玉箫迅速说道。
她率先下车，从死去的将士身上抽出长剑，一把斩断了迎面而来的箭矢。
“蓝田，看好沈暮！”她丢了把剑给蓝田，后者应下飞身而出。
“你就是秦玉箫？”
“阁下是胡人，来这大邺平州作甚？”她冷声道。
“想见见你们，二皇子殿下。”那人一脸络腮胡，目光凶狠，声音浑厚，“只是不知，秦姑娘竟也武功高强。”
秦玉箫脑中一震，随即反应过来，亦是一副穷凶极恶，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呵，原来是狗想见见二皇子啊，我还以为……阁下穷得揭不开锅了要截我的嫁妆呢。”
“一个女人，如此口出狂言！”那人吹了个口哨，一队胡人围过来。
“就算是抢马，也得先杀了我再说。”她往旁处一瞥，“你说是吧，谢凛。”
“是啊。”谢凛缓缓走出，身后站着手持刀剑的将士，他们虽身穿禁卫军的盔甲，却杀气腾腾。
匈奴人才打了败仗，眼下最怕的是什么？秦玉箫冷笑，是曾杀死他们的大邺将士。
对面的胡人明显迟疑了一瞬。
“杀！拿下他们的人头，单于重重有赏！”
秦玉箫举剑上前，直逼首领命门，招招致命，她轻功习得格外好，凌波微步穿梭在敌人间，手中的剑运用得灵活自如。
忽然，她觉背后一凉，有人偷袭，秦玉箫弯腰躲避，一阵凌冽的剑风从她后脑擦过，她直起身来回首看，那偷袭她的胡人口吐鲜血猛地倒下，露出后方谢凛一张阴狠带血的脸。
秦玉箫皓腕一转挽了个剑花，四两拨千斤挡下迎面而来的杀招，大红色的喜服裙面上扑上了大片血迹。
寒冷袭来，树影摇晃，这段官道上喊杀声一片，秦玉箫挽起的发髻散乱下来，溅了血迹的脸上神情倔强，目光如炬。
还好，随行的人多数习武，这一战，他们显而易见占了上风。
秦玉箫举剑朝前人刺去，那胡人首领提了身旁的部下挡剑，“噗呲”一声。
他不耐烦地将死尸一把推开，对秦玉箫吼道：“找死！”
秦玉箫仰身躲过这一招，旋身向后之际，从腰间取出飞镖借着惯性向前掷去，她发丝凌乱，抿着唇，那带毒的飞镖被胡人三两下打开。
片刻间，秦玉箫已飞身移至他面前，高抬的腿一脚踹在他脖颈处。
刹那间，他向后退的步伐猛然顿住，胸前冒出一剑尖，接着鲜血涌出，带着不甘轰然倒地。
秦玉箫负剑而立，前方渐渐露出谢凛高大的身影。
一切结束了，受惊的马儿渐渐平缓下来，随行的人连忙清点物品包裹，清扫官道，天气很差，乌云压顶，阴沉沉的，仿佛下一刻便要狂风骤雨。
谢凛大步流星朝她走来，二人擦肩而过之时，秦玉箫带着怒气开口，“站住！”
“这就是，你要引的人。”
谢凛抬起手狠狠抹去下巴上的血迹，“四姑娘说什么？微臣听不懂。”
秦玉箫转身正面对她，原被她负在背后的剑此刻被她紧紧拿在手中，剑指被血液浸染的地面。
她阴恻惻地笑着，面露嘲讽之色。
方才他们现身之时，她就发觉不对。
“胡人打了败仗，还了公主，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怀不甘，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你离京那日早就猜到了。”
“边关不太平，不仅是胡人骚扰，于是利用我引出李氏后部，你得逞了。”
“你我二人成亲不过是你一己私欲的权宜之计，且你耳目遍布天下，边关有何异动亦会传入你这里，我曾为苏姑娘求情，他们怕是恨极了我，同样……二皇子随你我同行的消息，你并未阻拦传播，还将军营中精锐伪装成送亲的禁卫军。”
“为的，就是今夜这一网打尽。”
“我就说，谢大人为利益教导陛下，又因此欲要与其作对，怎会菩萨心肠不求回报为二皇子赐字呢？”
秦玉箫字字顿挫，步步相逼。
下雨了，密密麻麻的雨滴砸下来，响成一片，瞬间洗刷去空气中血腥味的黏腻感，二人对峙着。
她释然地笑出声，一副慈悲模样，声音轻极了，尾调勾人，“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啊。”
一旁的将士欲言又止，被秦玉箫一记眼刀横过去，厉声斥责，“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谢凛泰然自若地听她说完了所有话，“四姑娘，知道的不少。”
“不过，与后知后觉相比，你最好有先见之明。”
“先见之明算的了什么，最狠的，难道不是当机立断吗？”
话罢，秦玉箫转身离去，途中撒手，那柄剑“哐当”一声，砸在水洼里，雨水飞溅。
她并非怒极生悲，只是……
她并不在乎谢凛这一时的不屑与利用，且这并不能伤害她什么，反而更磨练她。看来，早些在宫里的时日，叫宋忆教蓝田些拳脚功夫是对的。
同时，谢凛依旧得履行约定，教导沈暮。
而他，谢凛，欠下的所有人命债，终有一日，她会加倍讨回来，以最为扎心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平州遇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