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践》蝴蝶也要扑火

24、晏宫旧事一江善

　　作为宁嘉公主的长子，打小就被视为未来女帝储君的江善，八岁就很成熟。
　　成熟到同龄的小孩还不懂得阴阳结合，江善只需听一声，就会捂着弟弟妹妹的眼睛走远的程度。
　　但这次有所不同，江善又悄悄折返回来，用口水濡湿窗纸，戳出个洞，他本不该如此仔细的打量母亲的私事。
　　忽然，江善瞪大了眼睛，倒退几步，捂住自己的嘴，好像如果不这般就要脱口而出。
　　平日偶尔会撞见父母行“周公之礼”，江善很尴尬，却也知道那是夫妻感情好的表现，可现在母亲身旁的那个男人，明显不是父亲！
　　纵使再稳重，到底也是个孩子，江善想再确定一下，就被母亲缠着的男人察觉，一个冰冷的眼刀飞过来。
　　江善又急又羞的逃跑，故意跺脚点醒两人。
　　回到房间，江善久久不能回神，连陪弟妹玩都心不在焉，直到公主身边的女官来寻他。
　　江悦刚沐浴过，用毛巾揉着一束乌黑亮丽的长发，江善僵硬的站直，不敢直视母亲。
　　公主遣退众人，对儿子说：“你都看见了？”
　　“是不是觉得，我对不起你父亲？”
　　江善欲言又止，细微的点头。
　　“我这般，崔郎是知道的。”
　　江善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江悦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为母再给你上一课。”
　　“欲成大事者，需学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即便是…帝胄么？”江善感觉母亲的手臂压到肩上，懵懂又不安的说。
　　“你可知，那人是谁？是柳氏的另一个侄儿，就是晏室的敌人”江悦提到名义上的祖母时，皱起眉头，不加掩饰的厌恶“他是柳行的弟弟，一个默默无闻的柳家庶子，突然就得了太子的青眼，对他宠爱有加。我那弟弟，虽名字里带个情字，素来是个冷情的，善儿，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么？”
　　“嗯…”
　　“他有意攀附，我也逢场作戏，果然不出几个来回，那小子便拜倒在为母的石榴裙下。我倒要看看，柳家人又在打什么算盘，以身相许，不过是为了撬开他的嘴，让他为我所用罢了。”
　　江善还有点迷糊，江悦喝下一碗放凉了的汤药，捏捏儿子的小脸。
　　“放心吧，就像你父亲对我许诺的那样，誓无异生之子，我的孩儿，也只会出自他一个父亲。”
　　江善勉强接受了母亲的说辞，内心仍是惴惴不安，不知为何，仅仅是对视过一眼而已，江善就觉得那个男人异常危险…
　　宁蕙公主江忆，虽是姨母，却只比江善大了一点，江善也同她顽过，年纪相仿，心智上却天差地别，一个是孩子，一个真的只是孩子，又有辈分之差，故而江善对那张冠绝当世的脸并不热衷。
　　早就听闻江忆与太子十分肖似，可江善没有想到，同样的五官，在男子身上竟会生出不一样的美感。
　　江善痴痴的望着亭中人，朦胧细雨更为他们的初遇添了几丝氛围，后面跟着的幼弟撞到他腰上，也只是低声吩咐下人带他们先走，生怕惊走了谪仙。
　　分明一身素色，却莫名让人觉得艳，正应了某句人要俏，三分孝。脸色也苍白，远观就像个玉人。眉头微蹙，弱态十足，手指纤纤在深色的琴板上轻挑，让人只想把人抱到膝上，扭过他单薄的下巴狎昵一二。
　　一曲终，江善才鼓起勇气上前搭话，他年纪尚小，倒不会一下产出那么多的绮念，只是欢喜，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触。
　　“舅舅不常出东宫，今日倒难得一见”
　　江情抬起一双美目看向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江善非常会察言观色的解释道：
　　“我是江善”
　　他们间早就见过面，那时江善才刚满月，隔着摇篮，江情在人群中和小外甥打了个照面，留下礼物便走。不认识长大后的他，也实属正常。
　　至于江善，母亲不喜欢的，他就不会与之产生接触，故而从未拜访过东宫。谁能想到，舅舅竟是这么个妙人。
　　“江善啊…”江情有点陌生的低念，然后再无下文。
　　“舅舅身体可好些？”江善自来熟的握住他的手指，受母亲培养，他接待任何人都礼数有佳，如今却贸然行动。江情愣了愣，没有挣开，这也是小孩的特权。
　　“…阿姊，经常提到我吗？”江情呆了半响，咂舌道。
　　作为长姐，宁嘉公主从未对弟弟妹妹说过重话，但是，当她被朝臣反对了，江善也曾听母亲私下讲过江情是个短命鬼如何如何。
　　“诶哦，不，是自善长大后，还未见过舅舅，所以一直想着，只是没时间…”江善撒谎不打草稿，害羞的扣扣头“母亲自然也是挂念舅舅的。”
　　江情笑了笑，默默的从他手中抽出来，显然没有全信。江善点上他琴，刚想继续攀谈，江情眼前一亮，像看到救星般快速起身。
　　只见雨中缓缓走来一人，白衣撑伞，好不风流。无论是衣袖下隐约的肌肉，还是英气的剑眉星目，都彰显着他是个男子，却透着一股不知从何来的媚意。
　　“殿下恕罪，小臣来晚了，可有受寒？”
　　他走上台阶，收起伞，一边审视的扫过江善。江善浑身发抖，倒不是因为此人气质诡异…这不就是和母亲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吗？！
　　“不是有你吗，快过来吧”江情温温柔柔的回应，撇了江善一眼，朝柳践伸出手。
　　还未想好如何面对，江善就见柳践娇俏的往舅舅身上一靠，江情略比他高点，或许碍于外甥在场，只是揉了揉他的头。
　　注意到他不对，江情担忧的皱眉“江…善，你怎么了？”
　　柳践抱着江情的腰，头枕在江情肩上，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是否认出江善，对他微微一笑。
　　看到那些不合礼法举动，灵慧如江善，怎会不明白，幡然醒悟，母亲说的宠爱有加是何意。
　　男子和男子，也可以吗？
　　“啊哦！”反应过来，江善面红耳赤，努力压下躁火。
　　“我没事…多谢舅舅关心”
　　“雨越下越大了…照顾你的人呢？”
　　江善摇摇头，心思还在柳践身上，随口道：“啊，他们先走了…”
　　“这些下人，连个小孩都看不好…我送你出宫吧？”
　　江善满口称是，一方面是想多跟舅舅聊会，一方面，是想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本事，把男的女的都迷得团团转。
　　江情刚伸手，江善就从善如流的牵住，不仅牵了个空还被隔开的柳践皮笑肉不笑，开伞时故意抽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啊呀！”江善捂着头，眼泪顿时就出来了。柳践抽的时候虽没用大力，却是挑最疼的地方下手。
　　“诶呀！对不住”
　　小外甥像头幼鹿一样撞进怀里，江情手足无措的摸着他的脸安慰，略带埋怨的看了柳践一眼。
　　“别哭了，纯钧不是故意的，舅舅代他向你赔罪，好吗？”
　　“嗯哦，我知道柳先生不是故意的”江善脑袋都肿了，他向来不是会撒娇的人，但懂事有时比谄媚更让人心疼。
　　江情看一把小伞三个人也撑不下，干脆把琴留在这里，提着外甥的腋下掂量了一下，抱起来。
　　柳践默默背上琴，一手揽着江情的腰，一手撑伞，和江善只有一巴掌的距离，笑得可怕。
　　但宁嘉公主的孩子和他的母亲一样，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拉过舅舅的脸，因为羞怯只是飞速的亲了亲他的下巴。
　　反正都是乱搞，与其便宜敌人，不如与自家人。
　　“舅舅人真好”不该被柳践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所拖累。
　　江善想了想，江情该是哪一方。
　　“我长大了要做舅舅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