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践》蝴蝶也要扑火

11、起兵

　　与子同仇又如何？贺铭依旧觉得江情是怪胎，这么大个人整日没事干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说得好听叫吃苦耐劳，说难听点任打任骂。
　　磨合了很长一段时间，贺铭才容下江情的存在，毕竟江情待他，恐怕比宫里的宦官伺候皇帝还用心。
　　就在贺铭对他的态度稍稍软化的时候，江善回来了，还是带着个人，皮开肉绽的回来。
　　他人缘极好，前呼后拥的被抬进院，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要杀猪。江情和贺铭跑来看热闹，还是贺铭先认出了那个裹着纱布的人是江善，高喊一声大哥，群众自动给他让出条道，江情也跟着到了近前。
　　“人…我已经救回来了，你大可安心…我无碍的”江善勾勾他的小指头，气息奄奄道。之前江情说无碍都是敷衍人的，可江善都伤成这样了…他哪听得这个，眼泪哗哗直流。
　　“孝先大哥…放心吧，您传我的武艺，我一天都没落下，将来一定手刃了柳氏那群畜生！”贺铭神色不可谓不恐怖，铿锵有力的说，江善眯起眼，轻点了一下头，贺铭冲旁观人群吼道：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他医治！真想他死不成？！”
　　大家都沉浸在种欲扬先抑的哀伤中，闻言忙不迭的去找了大夫，江情看着人解开他的纱布，露出触目惊心的创口，待收拾好，江情半边身子都麻了。
　　病人要静养，江情对这个外甥小时候印象不深，但江悦是皇帝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江善是她的长子，想来也曾是受宠的小孩。
　　如今为了他一句话，就落得这副模样，江情本就愧对大姐，更加良心不安，撩了撩他的碎发，正欲随人群退出去，江善拉住他腕子。
　　“燕支…留下陪我，好不好？”
　　江情点点头，贺铭从没给他个好脸色，为报德怎么都忍了，江善都为他在刀锋上滚一圈，他能不思回报？当即挽起衣袖，给他端茶递水，又要去弄吃的。
　　就着他的手美美的喝完一碗粥，江情用袖子点点江善的唇角，端来茶水给他漱口，试图盖上他的眼皮，一掌熨过去，江善还是亮晶晶看着他。
　　“该歇息了”江情小声说。
　　“你说要陪我的”江善这话竟有点撒娇的意味，腾出身位，拍拍床里侧。
　　这让江情有点不好的回忆，又一琢磨，反正是家人，自己又是孩他舅，他都伤成这样了，能干什么？还是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
　　江情褪了鞋袜，爬上床，江善踢了踢被子，把他也笼进去。
　　一夜好眠，江情在江善怀里醒来，江善正在数他的睫毛，江情皱了皱眉，我外甥怎么一股柳纯钧味？攥住他的手，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了一下。
　　“别搞。”
　　他们起来洗脸，江情洗后端盆新的水给他洗，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脸中间缝的线像条张牙舞爪的大蜈蚣，不懂江善怎么能忍着不移开视线，还仔仔细细的盯着看。
　　突然想起贺小祖宗还等他送午饭，江情给他摁好被角，就要告退，江善又缠住他。
　　“我也没吃呢，燕支，是不是紧着照顾伤员？”
　　说得对，于是江情另外找了个人给贺铭送去，反正他不是最在乎江善吗，平日里巴不得不见江情，应当不会介意吧。
　　江情又喂了他一顿，伺候完拉撒，江善躺回床上，看着窗外绽放的梅花，说：
　　“好闷”
　　“我给表兄拿几本书来？”
　　江善笑眯眯的转向他，江情有种中计的感觉。
　　“想听你弹琴。”
　　江情身体一颤，他自从入了这院子，从未崭露过，江善如何得知…
　　“我卖艺之时，表兄也在场？”
　　江善趴在江情膝上，抬头望着他。
　　“嗯哦，我一下便认出是你了。”
　　“那好罢，我去去就回。”
　　取琴回来，在廊下与贺铭不期而遇。
　　“此为何物？”贺铭双手抱臂的等着他过来，一脸大爷样，用矛尖戳了戳琴袋。
　　江情连忙一躲“是琴，金贵着呢。”
　　“啧啧，这会子还有闲情雅致弹琴？真是非非之音。”
　　忍着脾气，江情说：“给你孝先大哥听，那个字念靡。”
　　贺铭切了一声，让开道。
　　“行吧，我又没求过你给我送饭，还派别人送干什么，搞得我好像很娇气一样。”
　　“好，以后不送了。”江情急着打发他，抱琴回房，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什么砸东西的动静。
　　“燕支琴艺，妙不可言，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江善抚掌道。
　　一曲罢，江情被他夸得脸红，正要探出窗户吸几口寒梅之气冷静下来，突然有人冒着凉风跑进房间。
　　“不好啦！孝先，杨家那几房的小子犯事被县官抓起来啦！还发现了他是逃亡的叛臣余孽，要来抄查咱家呢！”
　　江情慌了神，江善摁摁太阳穴，神意自若，好像完全难不倒他，微笑着问：“还有呢？”
　　“还有…”
　　“表兄，你伤还未好”江情担心的说。
　　“我知道，去帮我把那边柜子里的小瓶子，和册子拿来，好么？”
　　江情拉开抽屉，迎面飞出一张纸钱，还有很多道家的法器，江情撇了江善一眼，他解释道：“我以前真当过道士。”
　　“哦”江情仔细翻，还真见到了他初遇扮道长的行头，找出他要的册子和瓶子奉上。
　　江善先打开瓶子，吃上一丸，江情不知那是什么药，但江善总不会脆弱到家里人犯点事就自尽吧。
　　“劳烦尔研墨，我要记些东西”
　　磨好墨，江善又说：“晚饭快好了吧？燕支，去看看。”
　　知道他想支开自己，江情好奇心不旺盛，乖乖走开。待他回来，江善已经把东西收好了，期待的看着他手中的食碗。
　　漱完口，江善又掀开被子。
　　“燕支今夜有事？陪陪我可好？”
　　江情叹了口气，熄灯爬进去，两人适应了一下，江善在黑暗中捧住他的脸。
　　“你莫怕，有我在，任何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我相信你”
　　江善笑了一下，捞住江情的脖子把他抱过来，明明江善才是病人，却一拍一拍的哄着江情。
　　江情却轻轻推开他的怀抱，对他说：“孝先，你不觉得我丑吗？”
　　“不丑”为了证明自己说认真的，还好好打量了一会“真不丑，像小兔儿”
　　“你埋汰谁呢？”江情笑得打了一下。
　　“疼疼疼…好吧，像小老鼠。”
　　江情没再说话，默默翻身，背对江善。
　　孩子大了，以后要分床睡了。
　　各怀心事，次日江情起身，震撼的发现，江善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居然一夜之间，好全了？好全了？！
　　这才第三天啊！江情不可置信的解开所有纱布，上面还沾着血，底下却完好如初。
　　“你…吃的那丸药…”难为江情脑子还能转。
　　江善精神活络的跳下床，三下两下穿好衣“我说过，我可以寻来最好的郎中，这便是我在神医那求来的仙药。”
　　江情看他好得恁般快，不由得有些心动，江善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若想吃那药的话，恐怕要先拆一下线。”
　　江情打了个哆嗦“算了。”
　　用完膳两人就各干各的去了，江情来到贺铭房里，发现这好不热闹。
　　贺家几位女眷围着他，面前放了碗面，江情还不明白吗。
　　“你生辰啊”
　　“明知故问！”贺铭随手抄起一个茶杯，砸过来，在场人员都被吓了一跳，不懂贺铭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
　　“是是是，我不知今日是你生辰，我去给你买个点心赔罪好不好”
　　“谁要吃你的东西！恶心！”贺铭发指眦裂的说，一副要揍人的架势，姐妹连忙劝阻他，江情见状，也不懂自己哪点着他这个炮仗，自讨没趣的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江情谁也没找，偷偷收拾了东西，犹豫到底要不要走。他已经照顾贺铭到十八岁了，贺瑶又有丈夫，他理应避嫌。
　　贺氏的恩勉强算报完了，留着也是碍他们眼，不过江善…若将来他有用得上江情的地方，任凭他驱使便是。
　　他坐在桌前握着笔，正迟疑离别信当如何落墨，江善突然走进来，对他说：
　　“我们要起兵了，尔可愿同我等共谋大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