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王后》宝路

5、Chapter 9&10

　　Chapter 9

　　伯鲁提着灯盏站在木筏边上，目送她和高文骑上马儿，回味她说最后一句话时那双狡黠的眼睛。
　　“你对她这么有兴趣？”朱利尔斯在他身后冷冰冰的话音像是在放冷箭。
　　伯鲁一刻答不上话。他与朱利尔斯是在一个村子里一块长大，感情自然是不同于他人的。
　　“我希望你能理智点对待这件事情，伯鲁。”朱利尔斯道，“你要知道，李族人都没有好下场，能活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他们三姐弟了。”
　　“朱利尔斯。”伯鲁叹一口气，“反正我是把她送走了，不是吗？”
　　朱利尔斯一直望着，奥薇的身影完全被黑暗的森林吞没。

　　奥薇和高文在森林里骑马行走，一边商量未来的行程。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高文问她。
　　“我想先找回我妹妹梅吉。”奥薇说，“一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和卡地亚国的丹尼在一起。”
　　“如果不出意外，丹尼将乘坐银风号于一星期后抵达伏尔加城港口。问题是——”高文迟疑地说，“我们去伏尔加城的路被袭击多多镇的帝国军重重封锁了。”
　　“从这里去伏尔加的路只有一条吗？”奥薇问。
　　“有两条，一条是经过大溪谷，主要道路被帝国军占领了。另一条是翻越一座山，可是那座山就是帝国军也不敢轻易踏入。”
　　“为什么？”
　　“那座山叫做摩耶山。”
　　奥薇抓牢缰绳让马儿在原地踏步，压低声音问仔细：“你是说那座属于精灵的山？”

　　据古书记载，精灵在千年前仍生活在这片大陆里。而摩耶山曾是一部分水精灵的居住地之一。如今精灵离开，它变成野鬼孤魂的场所，无人敢靠近。
　　奥薇对此抱有疑惑。按理说，既然是善良的精灵们居住过的地方，怎么会在精灵走后变成邪恶之地呢？
　　高文无法做出合理解释。他在回答奥薇的同时，用他锐利的眼睛在高低不齐的灌木林里搜索可疑的痕迹。

　　奥薇注意到风变了，四周本来流窜的风停歇了。
　　高文迅速扬起马鞭打向两人的坐骑，两匹马儿放开四蹄冲下河道。刚过了浅处的河段，奥薇回头望一眼。对面林子中显出了一队骑士兵。他们头身披戴黑铠甲，牢固的铁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脸仅露出眼睛鼻孔。
　　“在那里！”一名骑士兵将长矛指向奥薇他们所在的对岸。

　　追兵这么快就到了！

　　奥薇一夹马肚子，率先冲入阔叶林。高文在她右侧策马疾奔。奥薇贴紧马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想起朱利尔斯在木筏上说过的话，她问：“他们的目标是我吗？”
　　“也许是的。他们攻击多多镇确实是毫无理由，除非他们知道你在多多镇。”高文说。
　　“为什么他们能知道我在多多镇？”
　　“你可能忘了。孤儿院院长妮妮小姐因为战火逼近，为了你四处打听你的亲人。伯鲁为了这事，十万火急地赶到多多镇并把我叫了回来。虽然在朱利尔斯肯定你的真实身份之前，伯鲁只是怀疑你是流亡的政治人士。”
　　奥薇想起伯鲁对她说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为了给她送一双靴子和一块表。她不想承认也不行，伯鲁并没有打算伤害她。

　　“为什么呢？市民军不是很厌恶贵族的吗？”她问。
　　“伯鲁很关心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而他说爱护照顾孩子的人理应受到大家尊敬。”
　　奥薇操纵马儿跃过横倒的松树干，竟是来到一个三岔口。后方帝国军的骑士兵步步逼近。她没有犹豫，一拉缰绳扭转马头，奔下了右边长满荆棘的小道。
　　“奥薇——”高文在她后面追赶，“那是通往摩耶山的！”
　　她知道，因为知道所以只能选择这一条路。她是想看看山中野鬼们的真面目了。

　　奥薇是个固执的人，认准了的事儿从不会反悔。父母要她保护弟妹，她誓死遵守诺言。知道心爱的人喜欢的是妹妹，她义无反顾斩断情愫把丹尼让给了梅吉。她爱戴精灵，认准了精灵绝不会伤害到她。摩耶山既是精灵居住过的场所，必定会庇佑她安全逃脱帝国骑士兵的追杀。
　　她和高文走入摩耶山丛林之后，帝国军队一时迟疑在林子边缘没有跟来。然而她此刻行走的这座森林，参天古木把天空遮盖，不见月光。不时，上方有乌鸦回旋的凄凉叫声。矮木丛中有绿光闪现，似是野兽虎视眈眈的眸子。
　　奥薇的脊背泌出一层细汗黏住衣服，领子过紧，她全身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里很怪，磁石（指南针）迷失了方向。”高文说，遂之擦亮了火石照亮四边。
　　于是眼前万物的颜色令他们两人诧异。是灰色的，无论树木枝叶土地还有头上飞过的乌鸦，全是一片浅灰的世界。
　　马儿惧怕地收住马蹄，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高文欲扬马鞭，被奥薇摆手阻止。

　　“别急，把火灭了。”奥薇说。
　　高文灭掉手里的明火。躁动的马儿果真是立即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高文惊奇地问。
　　“只有一个颜色会刺激马儿的眼睛，也会刺激人的眼球，进而迷失人的心智。没有颜色的黑暗会好一点。”奥薇说，“我们必须在白天到来之前走出这片森林，不然会像以前那些迷路进入这里的人一样发疯。我们还不能死！”
　　“磁石不能为我们指明方向！”
　　“用水来指路。”
　　“水？”

　　奥薇想的是水精灵的领域应该由水来解除魔障。她解下马儿系挂的水囊，让一点水流入土地。很快听见了细微的汩汩声，犹如山泉水流的声音。很奇妙的，奥薇倒水的地方是马的右侧，水声则在左侧，意味他们或许可以往左走。他们扭转马头朝左走了。一段路后水声消失。奥薇再次解开水囊倒水，让水声继续指引他们行走的方向。到了某块区域，无论奥薇再倒多少水，水声都在他们脚下盘旋。
　　难道这块土地底下有什么秘密？
　　奥薇犹豫起是否使用血钥匙的力量，因为帝国军的追兵在黑巫师的庇护下踏入了森林。

　　奥薇和高文无处可逃。水声不再引导他们前进，大量帝国追兵涌入林中。四面八方都能听见敌人的马蹄声。
　　风，又一次停歇了。
　　一只围裹冰黑铠甲的手拉开枝干。奥薇清楚地看见那支枝干在黑色的手指里瞬间化为了一团灰，随风消逝得一干二净。她的心头打了个寒战：是崇拜邪恶力量的黑巫师吗？
　　高文抽出了□□传的佩剑，驱马护在她前面。
　　奥薇摸索小尖刀的皮套，揣摩使用血钥匙的最佳时机。

　　围来愈来愈多的黑骑士。他们高举长矛，点燃了火把将奥薇和高文困住在中间。之后他们拉紧马绳没有再进一步，等候他们的领袖下达命令。
　　统领这支帝国部队的将帅骑着比寻常马儿高出一倍的黑色骏骑，在黑骑士们自动让出的通道中向奥薇他们走来。他座下的马儿每走一步，沉重的马蹄踏在土地里发出铁锤打在钢上的重响。

　　奥薇愈觉这块土地藏有秘密。

　　最终当他停住马儿时，奥薇不得不稍微仰头看他的脸。
　　这名年轻的将帅没有像他的下属面戴头盔，而是露出他的黑发和黑眼珠。他的五官和身材坦露的年纪出乎奥薇的意料.......

　　看起来仅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

　　Chapter 10

　　看到奥薇，他仰头大笑：“没想到会在这里抓到李族人，而且是在精灵族的旧地里。”
　　“你是谁？”高文沉着地问。超乎他的预想了，统帅帝国部队的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将领。
　　“我？”他斜倚在马上，轻松地眯了眯眼睛说，“帝国军第三军统帅哈里•贝恩。”
　　“贝恩家族的人？！”奥薇不由地惊叫。

　　大陆里有七个著名的骑士团，分别以各种玫瑰的颜色命名。
　　贝恩家族是黄玫瑰骑士团的统领者。

　　“黄玫瑰骑士团投奔帝国了吗？”高文咬牙道。同为骑士一员，他为倒向帝国势力的骑士们感到可耻。
　　“我知道你。你是高文•约瑟。”哈里懒洋洋地抚摸马儿的鬃毛说，“□□族违背所属的红玫瑰骑士团决意，不愿意归属我们骑士联盟，自然是要被毁灭的。”
　　“也比你们这些冬狮王的走狗好！”高文火怒地举起长剑。

　　哈里没有抽剑的举动，说：“陛下的命令是要把你们活抓回王都。因为你们竟然能逃到现在，陛下对你们很感兴趣，尤其是对于李族人。”说着他一双眼睛转向了奥薇，在见到与自己同样的发色后不禁表现出惊讶：“比我的头发更接近黑色。”
　　“是的。”奥薇冷冷地应道。
　　“纯黑是魔族的特征。”哈里啧啧称奇，“魔族在千年前被精灵族消灭了。可是我们现在能在精灵族旧地里遇见拥有魔族特征的人类，这是天助于我们冬狮王吗？”
　　“可笑。”奥薇忍不下胸口的恶气。
　　“对。我觉得这事是有点可笑。”哈里居然没有生气，两手鼓起掌称好。

　　奥薇警觉了！
　　哈里的一言一行表面像是没有逻辑的疯子，实际是如此吗？

　　哈里•贝恩，贝恩家族的第十代继承人，
　　传言中是一名足智多谋的天才人物，
　　十二岁就获得了王室亲自授予的骑士称号。
　　更未料到的是，具有聪明才智的哈里竟然会自己选择成为帝国的人。

　　哈里注意到她的表情，把指头放在嘴巴做了个“嘘”声：“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可笑吗？因为，我像你，不相信精灵走了——”他说这话的声音十分轻微，好像真的害怕会吵醒地底下沉睡的灵魂。
　　然而奥薇没有遗漏他眼眉之间那抹志在必得的得意。她扭过脸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很简单。一点血加上一个咒语——”
　　哈里话没说完就遭到高文的打断。
　　“这可能是圈套！”高文喊。
　　“你放心。”奥薇说，“我没有获得接近精灵领地的任何咒语。只有血是没有用的。”
　　哈里不痛不痒地拿手挖耳朵：“有没有用？只有试了才知道吧。”
　　奥薇心里一动，答应：“好啊。”

　　高文起先不知道奥薇为何转变态度。之后一想，他记起了朱利尔斯提过的血钥匙。不知血钥匙的力量足不足以把两人带离敌人的包围圈，他小声对奥薇说：“你一个人先走。”
　　奥薇铁声否决道：“我是这种人吗？！”她抽出小刀往手心一划。
　　这一刀很深，血液如泉涌般溅到土地里，引发地表一波轻微震动。
　　骑士们的马儿纷纷躁动起来。
　　“就是现在！”奥薇右手拉高文。

　　结果她咒语念到一半，觉察到的哈里从黑骏骑上忽然跃起，高举长剑向她砍下。
　　高文眼疾手快，火速推了她一把。
　　奥薇跌落马匹，手脚的骨头撞落到土地是一阵生疼。她挣扎着爬起来，正好看见高文替她挡了哈里刺来的那一剑。
　　高文随即翻身下马，不顾左肩不断涌出的血，两手紧握住剑柄杀入了涌上来的敌兵。
　　“高文！”她大喊，抓起小尖刀想冲过去。

　　哈里一横身阻隔在她面前。
　　她高举尖刀朝他的脸刺去。
　　哈里没有躲开，徒手抓住了她的刀锋。
　　她扭动刀柄，听到刀锋与他手戴的铠甲摩擦的声响——难听的，刺耳的，像是黑夜里老鼠磨牙
　　......
　　哈里伸出腾空的右手揪起她的头发一甩，她便是如同不会出声的玩具娃娃摔落到一旁。

　　高文急忙挣开两名骑士的夹攻回身与哈里交战。
　　奥薇眼花耳鸣，全身骨头像要散架似地打颤。她艰苦地用手撑了三次地面才坐了起身，喘口气一瞧，几名骑士用盾把抬剑的高文压倒在地上。情急之下，她冲哈里喊：“别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早这么做不就好了吗。”哈里吹掉手指头铠甲上的灰土，扬扬手让围攻高文的骑士退下去。
　　奥薇手脚并用爬到高文身边。
　　高文左肩坎上有一道纵横的伤口，是被哈里刺的那一剑。糟糕的是，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是黑的。“怎么回事？”她撕下身上的裙布碰触伤处，灰布一黏上血都是黑的
　　.....

　　“是黑魔法——”高文大力地喘息道，“奥薇，别管我，你自己快走吧。”
　　“黑魔法——魔化——”奥薇的脸色哗地全白了。
　　所谓的魔化，酥丹曾经简略地向她和梅吉提过。那是黑巫师们与魔族缔交协议后获得的一种魔法。通过对人类身体进行伤害，在造成的伤口里植入异物，最终把人类变成失去理智只服从黑巫师的魔兽。普通的医者是无法治疗这种伤口的。

　　除了黑血，高文的伤口里浮冒出形状怪异的脓疱。它们像是一块块绿色的疙瘩，发出刺鼻的恶臭，又像是黑巫师培养的细菌不停腐蚀伤口周围的正常组织。
　　奥薇搏手无策，她现在要到哪里去找白巫师的治疗师。去巫师们的聚集地贤者之塔吗？可是贤者之塔位于哪里只有贤者知道，酥丹并没有告诉她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哈里看出她的忧愁，在她身前蹲下说：“贤者们是冷酷又狡猾的人，见死不救。精灵也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还不出现来救你们——”
　　“他们救不救我们是一回事。你呢？你为什么投靠帝国军？”奥薇一边冷静地反问，一边悄悄将流血的手挪到身后。
　　“因为冬狮王。冬狮王是我见过的最明智的君主！”
　　“冬狮王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能是杀了我父亲和高文家人的凶手。”
　　哈里啧啧地砸嘴巴，摇摇手指：“奥薇，我们仁慈的君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即便是这样，你要想到，一个帝王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一两个黎民百姓，而是胸怀大局。奥薇，你是个聪明的人，可以理解我们的。”

　　奥薇表面鼓励他诉说帝王学的长篇大论，心里则快速默念起血钥匙水领域的咒语。
　　不会儿她和高文的身子底下发出一圈白光，四发的光线像是千万根银针扎进哈里的眼里。
　　哈里慌忙拿手遮挡强光。等发现她四周流淌了一滩血液方知中计。他顿然是恼羞成怒，抽出佩剑：“抓不到就杀了你！”
　　然而整块土地突然剧烈地上下震动起来，并且出现一条龟裂向纵深处裂开。
　　骑士们纷纷被迫往两侧撤退。

　　轰的一声震天动地的剧响，土地裂成两半。
　　鸟兽惊慌地逃窜，树木往两边倾倒。
　　处在裂缝里的奥薇、高文以及哈里三人无法逃开。
　　奥薇用手护住受伤的高文，哈里惊惶地想去抓支撑物。

　　周围的骑士兵震惊地望着中间的白光一亮一灭，那三人像是忽然化成空气凭空消失了。

　　——————————
　　PS：本章新出场人物：
　　哈里：天才黑巫师。

　　本章新地点：
　　摩耶山：千年前的精灵领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