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王后》宝路

19、Chapter 37&38

　　Chapter 37

　　在海曼给奥薇的信件里，海曼称自己受了伤不能带小璐璐离开，因此希望奥薇来接璐璐走。
　　斯里兰卡的大部队不可能一下子进发到风轮城，只能派出一支短小精干的先遣队走在前面，意图抢先于黑巫师率领的帝国部队。急行军是市民军的强项，因此由市民军充当此次行动的先遣队，奥薇与她的随从自然列入了其中。
　　马儿跑得飞快。没日没夜地赶了一个星期脚程，终于见到了无名山谷的影子。由于长途奔波每个人都很疲累，又不敢停下脚步。他们不远的身后，冬狮帝国的马蹄声仿佛是阴魂不散。
　　他们刚步入山谷的丛林，早已等候他们的贤者出现。贤者自称是海曼的同伴，带他们往迷宫般的丛林深处走去。
　　去到万丈悬崖边，贤者放下一条只容一人行走的吊索桥，仅允许奥薇一人先通过。

　　奥薇独自来到对岸的小木屋，把手轻轻放在门上敲打：“海曼老师，我是奥薇。”
　　“进来吧。”
　　海曼的声音向来夹有南方一带摩丝卡部族的口音。奥薇听出了他惯有的卷舌音，推门进去。屋里面一名身穿白袍的贤者帮助海曼斜躺在床边的扶椅里。海曼左侧肩膀缠绕的绷带整整高出右肩一个指头，伤情看来不轻，因此他的脸色蜡黄蜡黄的。
　　奥薇看他满面憔悴，焦急地走过去：“老师，你这个伤——”
　　海曼咳嗽两声：“不需担心。这个伤算还好，就是愈合慢一点，怕要耽误上一个月。所以不能等到黑巫师来了才把你弟弟送走。”
　　“老师的伤痊愈居然要一个月！不是有会治疗魔法的贤者吗？！”奥薇惊诧地叫道。
　　海曼淡灰色的眼珠子里闪过半自嘲的冷笑：“你妹妹的爆裂咒已经达到了长老的级别，如果不是我躲的快，恐怕是尸骨全无。加上她与黑巫师联手，黑巫师在我伤口里植入了魔物。那个狡猾的黑巫师，直到我回到山谷细心检视伤口才发觉了他的诡计，可是迟了。”
　　听到妹妹投奔黑巫师的事，而且是从尊师口里亲自得到的，奥薇眉毛揪紧。何况海曼受了如此重伤，她的目光里不由显现出忧心忡忡。

　　海曼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反倒是松了口气：幸好他教导的另一个弟子并没有走入魔途。他接着说：“我的事不用担心。我想问的是，听说你身边有一位很高明的医师？”
　　“是的。他叫做艾文。老师的伤要不要让他看一下？”奥薇答。
　　“他最大能力能处理到什么状况的伤口？”
　　奥薇想这个问题真难答。艾文的医术无疑是很高明的。她于是说：“他是一名军医，而且能处理魔化的伤口。”
　　听到这个答案，海曼立即说：“我派人让他过来。我有话要再详细问他。”他身边的白贤者便是走出了屋子。

　　艾文很快应召来到了小木屋里。
　　海曼问他：“奥薇说你是一名军医，能处理魔化的伤口。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艾文说。
　　“能处理魔化伤口的只有会治疗魔法的贤者，你是哪个国家的军医？也是贤者吗？”海曼一句句质问。
　　“我是我族部队的军医，能处理魔化伤口的也不是只有贤者。”艾文道。
　　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海曼激动地撑起扶手要站起来，奥薇赶紧走过去搀扶他。他喘了口气站稳，用眼睛审视着艾文几乎完美的脸：“你是哪一族的子民？”
　　“精灵族。”
　　海曼并没有立刻相信，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奥薇。
　　奥薇向他保证艾文所言无一句假话：“老师，我在半路曾受到黑巫师追杀，有幸得到了精灵子民的救助。”

　　确定了对方是精灵族，海曼再无法掩饰内心的激情滔滔不绝地说：“虽然我们曾获得过信息说精灵族没有离开大陆。告诉我，你是什么军衔？”
　　艾文摇摇头：“无可奉告。”
　　“对。你应该有命令在身。我可以问你吗，你能使用水银刀吗？”海曼对着艾文的眼睛问，想看穿艾文那双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后的真实身份，“水银刀是你们精灵族高级军医才有能力使用的。”
　　“能。”艾文倒是坦承了这一点。
　　“你有把水银刀带在身上吗？”
　　“没有。”
　　“为什么不带？如果你需要使用到它呢？你的上司让你执行这个命令，肯定考虑到你的能力。”海曼是穷追猛打。
　　艾文对此严肃地作答：“如果奥薇受到了非用水银刀不可的重伤，我和我兄弟会带她到精灵族领地治疗。而且我接受命令时做出了保证，必是以我的全部能力维持她的性命直到抵达精灵族领地。”
　　无疑，艾文的答案让深知精灵族族规的海曼诧异非常。
　　奥薇一样讶异。她是知道他们两兄弟是为了她才跟随她的。可是精灵与人类绝交，是不准人类再踏入精灵族领地，怎么可能为了她破这个例？

　　“奥薇？”海曼向弟子表明这种疑惑。
　　“老师，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接受的是什么样的具体命令。”奥薇诚实地回答海曼的疑问，但是她联想到了艾文和艾德经常提到的那个名字“罗莎琳”。
　　酥丹赐给了奥薇的全名有罗莎琳，却是不知罗莎琳这名字暗含玄机，更不知道有个名为罗莎琳的女子千年前是精灵王妻子的事。这说明了精灵族把这个事情做足了保密的功夫。身为酥丹弟子的海曼自然也是不清楚其中的奥妙。他唯一能推测出来的：或许是精灵族看中奥薇的李族人身份。于是他这颗心稍微放下来了。因为如果是这个原因致使精灵族破例出手救人，那么同为李族后裔的璐璐应该能得救。至此，奥薇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受了极为严重的箭伤。
　　与绿儿相同，璐璐中的箭伤位于胸口。与绿儿不同的是，有治疗师为璐璐疗伤。但是璐璐的伤况相比绿儿更为严峻，他中的那箭是黑巫师的魔法箭。

　　“我们没有想到冬狮王竟然派出了他最得力的黑巫师莫道夫来围杀我们。”海曼说。
　　莫道夫是中土大陆寿命最长的黑巫师，有三百零六岁的年纪，魔力深不可测。这个可怕的老巫师常年隐于黑暗深处，服务于愿意提供优厚条件的君主，是个为了得到高等黑魔法不惜牺牲周围一切代价的心狠手辣之人。
　　“莫道夫交给骑士兵队长放出来的黑箭径直穿过了我尊师的身体，又刺入了你弟弟的胸口。没人抵达得住那一箭的力量。”海曼陈述完那晚的激战，打开了屋子里的另一扇门。
　　奥薇看见了——是她的弟弟璐璐。

　　........

　　Chapter 38

　　小木屋是贤者们为给伤员疗伤而搭建起来的场所，布有特别的治疗结界，可以借此吸收大量日光。金色的日光有利于黑暗伤口的愈合。受了重伤的璐璐躺在小木屋中采光最好的地方。然而，小木屋仍是远远不能与光明之地相比，对于重伤员起效甚微。
　　“贤者之塔不愿意接受璐璐。”海曼带有很深的歉意说。
　　奥薇之前听说了这事，知道老师尽了全力所以并不指责。她抚摸弟弟持续低烧的额头，问检视伤口的艾文：“怎样，有办法吗？”
　　“是要用到水银刀，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不能使用水银刀。”艾文回答道，“即便要我勉强使用水银刀，我现在手上也没有。”
　　“要怎么办？”奥薇急着问。
　　“我没带水银刀是因为没有必要。一般这样的伤即使当场勉强使用了水银刀，也必须回到光明之地进一步治疗。然而，大陆上安全的光明之地，除了贤者之塔就是我们精灵族领地。你们贤者不愿意接受他，我们精灵领地也不会接受他。”艾文说。

　　海曼讶异：“你们精灵领地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你们不是接受了奥薇吗？”
　　“我们的特例仅对于奥薇一人。”艾文说这话的态度冷漠。
　　果然如此，因为罗莎琳。奥薇把手从弟弟额头挪开，扶起弟弟的手亲吻了下。小璐璐紧合双眼，没有对她的呼唤做出任何反应，已是陷入了深昏迷状态。她害怕地说：“他是我弟弟，你们不能再破例吗？”
　　海曼垂头，为这事他和贤者之塔的长老闹翻脸了。再说即使他强行把璐璐送入贤者之塔，老实话说，以贤者们的能力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救璐璐。唯有寄望有能力的精灵们网开一面。

　　“不能。”这是艾文万古不变的答复。
　　奥薇恼了。她跳起来指责：“又是你们上司的命令吗？”
　　“是的。”艾文说。
　　“是。我理解，你是军人，只能遵从你们上司的命令！所以，你们的上司是个魔鬼！一个冷酷无情的魔鬼！”一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因为这个人的命令而死，奥薇口不择言地骂道。
　　“奥薇！”艾文打断她，否决道，“你错了，我们的王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他不是！”奥薇睁大眼瞪他，“如果他是的话，怎么能对我弟弟见死不救？！”
　　“你可以让他改变命令。”艾文忽然冒出一句好像不搭边的。
　　对于他这个建议，奥薇稍微愣了愣。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你要让他改变命令，你可以找他对谈。”艾文说。
　　“好！我这就找他谈。”奥薇豁出去了，管他是什么精灵王，一切以弟弟性命为重。
　　艾文露出了个微笑：“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我也知道。”奥薇瞪向他。

　　然而，事情没有能得到有效解决。
　　奥薇刚下了决心去找精灵王会谈，外面来报：帝国部队围住了山谷。前来的敌军规模庞大，由黑巫师莫道夫率领，两位副帅是黑巫师哈里和黑骑士队队长史宾。可见敌方是决心要把奥薇他们全部消灭在这里。
　　海曼说：“这个山谷易守难攻。我们贤者在这里布置了许多结界，他们没能那么快打进来。可是以我们微薄的兵力也无法突破。”
　　朱利尔斯赞赏他们布置的精密结界：“唯今之计，等斯里兰卡的大部队到来再做打算。这里能守多久？”
　　“应该能守到一个星期。到时救援的大部队也来了。”海曼说。
　　果真，帝国军看出了这个山谷的特性，尝试进攻见有损伤就停止了攻击。他们层层包围山谷，坐等谷里的人粮弹用尽。
　　双方在沉闷中较量，比的是忍耐力。

　　奥薇没有办法等下去。黑巫师的来临影响了山谷的大气环境，璐璐的伤因此急速恶化了。
　　“撑了一年他的生命力已经很微弱。再这样下去，他撑不过一个星期。”艾文和贤者这么说。
　　璐璐是重要的李族继承人，但是不可能所有人为了他一人出去送死。再说全部人冒死把他送出了包围圈，也没有地方愿意收留。
　　奥薇再次请求老师和艾文。海曼诚实回答她，贤者接受璐璐的困难在于，本身恐怕没有救助璐璐的能力。
　　“艾文，我求你！”奥薇拽住艾文的手大声祈求。
　　“奥薇，我说过了，我只遵从命令行事。”艾文答。
　　“我们现在就去你们王那里，我和他说。”奥薇说着急匆匆往外走。
　　艾文唤住她：“奥薇，不可能的。现在外面那么多敌军部队，出去是送死。我接受的命令是要对你的安全负责，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只能再等等。”
　　“可我弟弟等不了！”奥薇回过头朝他大喊。
　　艾文沉默。
　　这个沉默让她想起了绿儿死的那夜，他也是一模一样的沉默。

　　“冷血！”奥薇甩开他的手，走到床边抱起璐璐的头。她吻着孩子愈见冰冷的前额，眼眶里滚淌的泪水几欲落下。
　　夜幕降临山谷。奥薇遥望没有月亮的夜空，想起父亲死前的遗愿。
　　等到黑夜转白昼，正是哨兵最容易犯瞌睡的时候。小房间里仅剩他们两姐弟。奥薇一夜没睡，起身用一条毯子裹紧了弟弟的小身子，继而抱起弟弟走出屋外。到了门口，她撞上艾文。
　　艾文是定点来察看伤员情况的。模模糊糊看她手里抱了东西，他问：“奥薇，你手里抱着什么？”
　　“你看错了，我抱的只是一床被子。我要去刷牙洗脸了。”奥薇第一次睁眼说谎话，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她低头快速走过他身旁，之后小步子迈得飞快。

　　等她走了有百米远，艾文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转身大喊：“奥薇！你回来！”
　　奥薇一听，搂紧弟弟拔腿就跑，冲上单人吊索桥。
　　艾文一边追一边呼叫人帮忙：“艾德！快来人拦住她！”
　　艾德立刻从另一间木屋冲了出来。其他人一时听得迷糊未能反应过来。唯有伯鲁领会了。他跑到吊索桥出口，站在桥端望向迎面跑来的奥薇。
　　奥薇看到了伯鲁，脚步没有停下，张唇吐了个“求”字。这个字很有份量，配合她眼睛里隐含的泪光。
　　伯鲁稍一想，身子侧让开。她从他面前如一阵风掠过。

　　艾德在前艾文在后率先通过了吊索桥。艾德继续向前追人，越过伯鲁时火怒地瞪了他一眼。艾文则一只手掐上了他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要害死她吗？！”
　　伯鲁觉得是被两只冰凉的铁钳扼住了呼吸，瞬间因濒临窒息而两手扑腾。艾文放在他脖子上的指头再度收紧了：“你不是喜欢她吗？如果你是想利用她进而要挟我族——”于是伯鲁几乎吸不到空气了，又无法挣脱对方的扼制，全身不由自主地打起阵阵冷颤。他没有想到这些看起来性情温柔的精灵居然会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杀气，比他所有曾遇过的敌手都要可怕！
　　这正是艾文想要达到的目的。艾文见他快要翻白眼的一刻才松开手，同时不忘放出严厉警告：“你给我记着，她有什么事的话，我族绝不会放过你！”
　　伯鲁得以解脱急忙吸上一口大气，然而上身仍摇摇晃晃的，接连退了好几步。朱利尔斯赶到扶住他，大声地询问：“伯鲁！”伯鲁嗓音里仍止不住地哆嗦：“你说的没错。他是高级军官，而且是很可怕的——”朱利尔斯冷冷地目望艾文的背影说：“是的，一旦成为敌人会很可怕，会比任何敌人都可怕。”

　　前面艾文追到了艾德停顿的地点，蹲下身摸草地里的一片血迹忧愁地说：“她用了大量的血。”
　　艾德双手插腰，怒火难消。他转身对向追来的人伸出只手，巨大的火团从他掌心里发射出来。那些人不得不慌乱地往后退。火团并不是袭击人，而是到了半空如烟花绽放，落下的数万个小火苗织成了一张结实的火网。
　　精通白魔法的贤者们仰望这张火网也惊诧非常：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魔法。
　　有了这张火网挡阻，所有人无法再靠近他们两兄弟，也无法得知奥薇消失的地点。可以知道，两兄弟已经不信任他们，不允许他们插手这事。高文怒气中冲地揪起了伯鲁的衣领子：“你究竟做了什么！”伯鲁很难解释清楚，干脆不开口。
　　艾文用手指贴住前额感应草地的血迹脉动，说：“艾德，魔法阵没吸收完她的血，我们可以一口气追到她。但是恐怕会遭遇到围攻的帝国部队。”
　　艾德点点头，明白了他想呼叫族内部队的意思，表示赞同。
　　艾文右手仍感应血迹脉动做遁入的准备，左手举起掌心。不会儿他左手掌里显出一个金光交集成的军队臂章：外围一个金色五边形，里边是五颗星围绕一个女神头像，下方有两枝橄榄枝叶交叉。通过这个象征他在军队里身份的臂章，他与最近的族里部队长官通话：“我是特种支队的艾文，遵我王命令，现紧急调遣风之海边界作战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