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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章 身份 4.1 ...

  •   一束烟花在城市上空炸开,红色的火花四散降下,河畔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驻足呆了片刻,旋即又被身后的人推挤着重新走了起来。
      一边的酒肆里,一银一黑两个锦袍男人坐在空空的桌旁,黑袍的那个正在解下脸上的面具,银色的那个隔着遮了半张脸的面具,但是嘴角的弧度也看得出笑得满是无奈。
      “好端端的,昨日不出来,非要今日赶这个巧。”一边说着终于动手去解面具的绳子,解了下来放在一边。
      “你爱热闹啊,你这一趟回来若是走了,下次回来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一次就让你热闹个够。”
      “就你会说,只怕是拿着我做幌子自己出来找乐子吧。”
      “是又如何,你还能和我辩解这些不成。”
      “起码拿罐酒赔与我不是。”看着对面人一脸无赖相,他摇了摇头,抬手拍了两下,不一会儿一个小二走上来,小心的把一只陶土罐子放在桌上。“再给我上一份糟鸭信,鸭掌和鹅掌也要些。其他精致的小菜也尽管上一些。”小二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不等说话,那人早已等不得,站起来拿着酒罐就往铜壶里倒了一些,放在水还没开的酒炉上。
      不远处一位说书的先生正在酒肆里口沫横飞的讲着,周围围了一圈茶酒客人。也不知讲了什么精彩的话本,引得一圈人个个听的面上光彩四溢,只怕过一会儿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几家女眷约束着孩子坐在一边,稍大点的孩子也都和母亲闹一闹,凑过去一起听着。
      “好热闹,可是又出了什么新鲜的话本?”他瞄了两眼,脸上忍不住的好奇。
      “有什么新鲜的,不过还是那几样。十几年说来说去,听的人不嫌腻,那些说书先生也乐得轻松,颠来倒去的说的都快起茧子了。”他撑着下巴望向身边临水的绣窗外面,河上一片画舫都挂了绣绘的宫灯。街上行人,船上船娘船客都戴了各色的面具,天上焰火每隔一段时辰就爆开一片,一瞬间居然有些不真实起来。
      “你又不是天天出门的,你怎么就知道没有新的。”
      “右相司马承恩家的公子最爱听这些市井话本,每次请了有名的先生去家里都像得了珍宝一般定要开上几桌私宴,各家公子衙内一个不放过的请去,几家略大方的小姐和太太们也是不落下的。听说右相对儿子荒唐胡闹甚是不满,但是却不下其他各家家眷的面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任他胡闹了。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开过宴了,怕是近期没有什么新鲜本子吧。”

      淮扬城本是一等一的风流富贵地方,人民富庶,于是各种娱乐也最是风行,说书,唱曲,演歌,相扑,竞技都相当受欢迎。而说书因为门槛儿低,流传容易,因此受到几乎所有人的欢迎。市面上通行的话本,虽说时有更迭,但总脱不过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不过些风流艳俗的痴话,其中荒唐不经之处不可胜数,因此这时候两人都不再留意。一会儿小二上来布了菜,正要告罪退了,却被银衣公子一把拉住。
      “这位小哥儿,请问那位先生讲的是什么话本。”
      那小二虽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但是从掌柜的客气来看定是不一般,何况此时这人说话客气,脸上就先堆了笑。
      那人见他笑脸,从怀中掏出两块银币来甩了过去,那小二忙不迭的接了,塞到怀里,口里连声的道谢。
      “公子想是不常来这些市井地方,”因为听他说话也是本地口音,想来必是哪家官宦富贵人家的公子,轻易不放出门,于是也就越发恭敬起来。“这是近期的一个新鲜话本,近些日子也是最红火的了。说的是隋远国晋武皇帝的故事。”
      “晋武皇帝?”
      黑衣公子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就是隆武帝。”
      “哦!”他恍然大悟,忍不住击掌轻笑。
      隋远国隆武帝,本名杨坚。原本是镇守帝国北疆的禁卫军将领,战功卓著。更碰巧的是,在此期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帝国连续三朝皇帝都非常短命的早逝,到第四任皇帝静平帝年间,皇室威信早已荡然无存,无人弹压的军队拥护杨坚,逼迫年幼的皇帝禅位。而杨坚即位后,也妥善的安置了皇帝和皇族,因此也被称为贤君。他在位期间隋远帝国更是接连战胜了西唐和魏南,两国都被迫向帝国上贡乞和,其后更北征朔风原,主动出击,在高原上将蛮族打到了无尽之海边的方垠崖上,虽然最终不得不撤军,但却毫无争议是隋远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
      “这两日正是说到明和殿逼宫夺位,又是节庆,来听的人自然就多些。”小二一面讨好的笑,一面搓着手。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不用再说了,他挥挥手,小二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想不到,如今居然流行起这样的话本来了。”
      “有什么稀奇,左不过帝王将相,军国家谱。也是市井平常事罢了。”一说完,对面的人一声冷笑倒噎得他把下半句话咽下去了。
      “何苦在我面前做这些作态。”
      两人一时都是无言,只是静坐了。一个挑着菜吃,一个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
      忽然窗外热闹了起来,几艘船停在河面上,船上的人都挤到船头船尾去,或者从舷窗里探出头来盯着。
      他脸上刚刚露出笑来,对面那人看的正是一愣,窗外一声大喊直传进来。“柴靖远你给我滚出来!”
      那笑容一歪,就变成了一张苦笑,他看着对面人调笑的面孔,无奈的摇了摇头。

      北城捣衣巷水门
      这里是靠近皇城的河道,因为再往前就属御街,因此这里的河道安放了水门,同时也有少量的禁军把守。这时候城东是全城最热闹的地区,而城西也把宵禁推迟到了子时。城外还有贵族大臣们设置的粥场,施粥发饼。相形之下,这里反倒成了最为冷清的地方。
      “直娘贼,好好地过节把俺们搞到这地方来守冷衙门,我就说营头儿不是个善茬儿。上次你们还去招惹他,这次人家要讨回来了吧。”虽然没穿铠甲,但是从绣了珙桐花花纹金边的细棉衣服上看的出来这是一名禁军的金吾卫。这时他和大概十名左右的同僚一脸百无聊赖的靠在水门边的石台边上,面前摆了几样小菜和酒坛,满口里都是骂骂咧咧的叫嚷。
      此时已值深秋,虽然还未下霜,但是夜间凉气也重了,而淮扬城地方潮湿,人们一般会用烈酒泡了活蛇,用来去湿。这时候看着几名金吾卫的形状只怕也是饮了不少烈酒,一个个直如软泥一般。
      “听,水声,怕是有不知死活的把船开过来了。”
      “奶奶的,真不让人安生。”他也懒得穿铠甲,只把丢在一边的精钢刀抓了起来,跑到水路前头,抓起放在水门钢轴上的火把,在空中摇了两摇。见对方没有反应,他眯起眼睛伸出头去努力地看着,也只模模糊糊的看得见远处一艘大船的影子,看那样子像是漕船。
      “怕是外地的漕船,船上的伙计不认得水路,迷过来了。”身后几个人仍然懒得动弹,只是轻声应了两声,他气得骂了一句,恨不得上前踹两脚,却只得忍了,举着火把又往前走了几步。
      “船上的人可是迷路了?再往前是皇家的水道了,不通航的,且绕回去吧。”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但是对方依然没有回答,船仍然在潺潺的水声里逐渐靠近。他心里正上火,于是又往前行了几步,把火把举得高高的,正要叫喊一声啸响响过,一只羽箭穿过他张的大大的嘴巴,射了进去。
      坐在地上的几个人看着不远处的队长站在那忽然不动了,然后晃了一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阵箭羽的鸣哨声,几乎每一箭都是冲着他们的头射来的,他们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了下去。其中一箭射破了某名金吾卫正抱在手里大喝的酒坛,酒混着血水从他的口里流了出来,酒罐里的小蛇掉到地上,被血腥味一激,在地上扭动起来。
      一切又重新恢复宁静,远处的漕船仍旧不紧不慢的接近,落在地上的火把渐渐照到了船上,一排穿着黑衣的射手仍然举着手中的连发弩,面无表情的盯着河岸。
      船上忽然丢出一只抓钩,啪的一声勾在岸边的桩石上,拉扯着让船靠了岸,几名同样全身黑衣,连脸都遮住的人跳上岸来,将尸体拖到一边,后面又有人从船上拖下一只巨大的木箱来,几人手脚麻利的将尸体抛入箱中之后,有推回了船上。再打开剩下的几坛酒,用酒液将地上的血迹冲进河中。然后又脱下身上的黑衣,下面赫然是一套金吾卫的金边棉服。整个过程,船上的那些弩手们未动一丝一毫,只是安静的凝视着河岸,直到这时候才放下手里的弩机。一名已经脱下了黑衣的男人起身把落在河岸边的火把捡了起来,重新插在了水门钢轴边的铁环上,然后转动把手,剩下的几人这时候也都把黑衣扔上了船,赶上来帮忙。
      机括发出一阵一阵的吱嘎声,夜色里仿佛可以传出很远去,水门赶着水流,带着金属摩擦的声音慢慢的开启了。船上的人们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有弓手们一伏身隐蔽在了船沿下面。似乎又变回了一条普通的漕船,星光下顺着水流静谧的前行着。
      而后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漕船。水门一直没有关上,岸上的男人们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船队,把插在铁环里的火把拔了出来,丢进了河里。噗通一声之后又是哧的一声轻响,一切都黑了下去。然后又是擦的一声铁鸣,一柄重剑插在那条还在不断扭动的蛇身上,但是蛇的身体早已僵死了,这时候三角形的头还在不断地扭动,恶毒的眼睛里闪着莹莹的幽光,它吐了一下舌头,仿佛嗤笑一般的发出一声嘶响。

      两人拨开围观的人群,扶着栏杆站在河边,一艘公船已经缓缓的在靠岸,一身淡紫色嵌金罗裙,外面穿了一件裘皮的小背心,头上插了一支翠璜的蝴蝶钗的女孩站在船头,脸上戴着一面极薄的银片打的面具,上面镶了几只不知什么鸟的羽毛,宽大鲜艳,令人惊叹。穿一靠岸,女孩子跳上船就冲着瑟拉菲跑过来,结果看到他身旁的男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停在了两步开外。
      在听到那一声高呼时,他早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这时候实在忍不住笑,嘴角翘得老高,努力低下头去行礼,柴靖远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神色各异,就知道这两人必有一段渊源,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虽然有心看热闹,也只好走上前准备替两人介绍。
      “呵呵,我介绍一下,这是...”结果还还没说出口,那少女已经气呼呼的一挥手。“不必不必,谁在乎他是谁。”一行说,一行横了那人一眼。“尖嘴猴腮长得一副猥琐相,谁要认识他。柴靖远你的酒呢?说请我喝酒,骗我我可打你的屁股!”这话一出口,两个男人都面带尴尬,周围一圈围观的看客都低声偷笑起来。“就在旁边的酒肆,呵呵,我几时骗过你。”一面说一面拉着一脸尴尬的男人在前面带路,看身后的女孩左看看右看看,离的还有些距离,就压低声音发问:“你何时惹着这姑奶奶了。”
      “呵呵,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我今天不去招惹她就是了。”
      三人一行走回酒肆,小二忙上来又添了一份碗箸。柴靖远站起身给三人都倒了一杯酒,还没坐下,那两人都是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然后都伸手去拿铜壶。那少女愣了一下,就被他拿起了酒壶,他一面笑笑,一边为她斟了一杯,才为自己倒满。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人脸上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的笑容,一股火气就从肚子里直冒出来,她把面前的酒杯猛地推倒柴靖远面前,盯着那男人撅起嘴。“谁要吃你倒得酒,脏得很,我才不吃,靖远你喝了给我重新倒。”柴靖远只能依言接过杯子,苦笑了一下,心里默念只怕今日是要做了炮灰了,一面一口灌了下去,拿起壶又重新斟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三人正在沉默的当口,远处的焰火忽然大片的绽放起来,一边的女眷和孩童们都欢欣的叫唤起来,都挤到窗前来看焰火。
      “靖远,做首诗吧,我想听。”女孩子撑着下班望着远处的焰火,眼神迷茫仿佛毫无知觉的说着。柴靖远放下筷子,面带难色,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他也笑笑,拿起酒杯。“作一首吧,我也想听来着。”
      他只得点了点头,女孩见他说话如此管用,不甘心的瞪过来,撞在那人的笑脸上却是一点用也没有,自己反倒被他的凝视弄得脸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去。
      柴靖远招手唤来小二,淡淡的说:“能否劳烦替我拿一副琴来。”小二一愣,这时候就搓起手了,一面不好意思的笑。“这位公子,这时辰,让我们去哪里找琴来,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一边的说书先生这时候凑了上来,双手举着自己的箜篌递了上来,一面笑着告罪:“打扰公子雅兴,只是听见公子作诗欲寻琴,小人这里有一把箜篌,虽然不是什么清雅之物,但是也堪一用。”瑟拉菲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琴,笑着说:“先生谬赞了,后学也不是什么清雅之人,若是真的拿一副古琴来,反倒糟蹋了,倒是这箜篌合用。”一面说着奉了一杯酒给那说书先生,那先生穿着虽然朴素,倒也自有一股风流气质,接了酒,道了声谢一饮而尽,笑喝了一声:“好酒!”又走回一边坐了,柴靖远这才坐下,依依呀呀的调了琴,看向女孩淡淡一笑,一抬手,拉出来的是一套清平乐的调子。
      曲子响了一阵,瑟拉菲似乎也跟着曲子在沉吟,周围围了一圈茶酒课,瞪大了眼睛跟着看热闹,女眷们看他们一行三人一个清雅淡薄,一个明艳照人,一个丰神俊伟,都红了脸,又忍不住偷眼去看。片刻,曲子转了一个调,又换了相见欢,他张口打了两个拍子,便开口唱开来。
      “轻硝浅碳混黑白
      竖子偷上鹿鸣台
      鸣装天雷却无闪
      亮做琼星化轻霾”
      “好!鸣装天雷却无闪,亮做琼星化轻霾。好句,呵呵,真是好句,更难得有如此快才,鄙人佩服。”那说书先生站起身鼓掌大笑,一圈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柴靖远淡然一笑,双手将琴奉还,口称不敢。一面说着,一面回头去看身边笑得一脸莫测的男人。两人眼神如电光火石交汇,又如流星坠地迅即的闪过。少女抓着衣角看着他们,忽然感到一丝局外人的落寞,拿起桌上的酒灌了下去。
      对岸河岸边上的栏杆上忽然闪出几阵火光,一道金色的瀑布啥事就铺满河两岸,同时天上的焰火也换成了一片金色,三个人在身边喧嚣的赞叹声中,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只是有人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有人却是望着一片金红,已经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一章 身份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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