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笙笙拾忆

28、第 28 章

　　温栀夏立刻坐到书房座椅上，爷爷拿给她的那本书其实并不厚，最开始温栀夏还在一页一页抄，但渐渐温栀夏意识到自己，要在两个小时内抄完也并非易事，温栀夏要想提前抄完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陆哲跪两个小时，那条腿估计就要废了。温栀夏开始抄一页翻两页，跳了不少页终于勉勉强强算是抄完了，温栀夏拿起抄完的纸冲出门口，外面果然有人守着。温栀夏伸手拉住那女孩的手：“带我去见爷爷。”
　　看着陆爷爷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自己抄的东西，温栀夏心里紧张到爆炸，自己缺斤少两如果被陆爷爷当面提出来，别说陆哲不用再跪着了，搞不好她都要去一起跪着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温栀夏屈腿跪了下去，鼓起勇气开了口：“爷爷，真的很抱歉，第一次见您，就给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但我自己做的事我应该一个人承担，阿峥，不该被连累的。这件事我也会跟阿峥解释清楚，至于他怎么想，我都尊重。爷爷今天是您七十大寿，身为晚辈，还没给您祝个寿，祝爷爷,松鹤长春,富贵安康。”说不准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陆爷爷，尽管印象不太好，温栀夏还是想尽量挽回下。
　　陆爷爷把那些纸放在一旁，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太冒失！太浮躁！”看着走出去的陆爷爷，温栀夏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急忙跑过来扶起温栀夏：“好啦，快去找小峥吧。我带你去。”
　　温栀夏走进去的时候，陆哲还跪在地上，明明都一个多小时了，陆哲跪的依旧笔直，只是身上的西服外套被丢到了一旁。温栀夏搀起陆哲：“快，起来。”
　　“你抄完了？”
　　“算是吧。”毕竟有很多没抄的。
　　“啊？”
　　“哎呀，反正就是你不用跪着了。慢点儿。”温栀夏手搂住陆哲的腰微微用力，想要陆哲可以有个支撑点。
　　陆哲整个人有些懵，看向管家时，管家也是一脸慈笑。
　　看着两人走远之后，管家便轻敲了陆老爷子的房门：“老爷，栀夏搀着小峥走了。”
　　奶奶听到这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搀着走的？”
　　管家点了点头。
　　陆老爷子笑了笑：“看来两个小朋友相处的倒是不错。”
　　奶奶伸手拍了下陆老爷子：“都怪你，下手太狠了，让小峥跪那么久！”
　　“小孩犯了错还不能罚了？你太宠他了！”
　　“这点小事至于吗？再说了，那俩女孩不也没啥事？大惊小怪！”
　　陆老爷子挥了挥手让管家出去，对自己的老婆，能说什么。
　　——
　　“阿峥，我们能……聊聊吗？”
　　从陆宅回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但温栀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把事情讲清楚。
　　陆哲停下手中正在脱衣物的手：“等我把澡洗了吧。”
　　“哦，好。”
　　陆哲回头看去，温栀夏的声音在颤，头低低的，连看都不敢看他。陆哲走进，声音尽量放柔：“你也去洗个澡好不好？”
　　陆哲出来的时候，温栀夏已经坐到了床尾凳上，换好了家居服，看来是洗过澡了，只是头发都是干的让陆哲有些没想到：“没洗头？”
　　听到声音，温栀夏整个人一惊，站起身来，双手紧握：“啊，洗了，吹干了。”
　　“嗯？”
　　“怕……弄脏床。”
　　这话放在之前，温栀夏绝对不会说出来，温栀夏之前不湿着头发在床上躺，陆哲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总觉得温栀夏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很紧。
　　温栀夏看陆哲没回话，轻咬了下嘴唇：“那……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早点休息吧。我我去客房睡。”
　　客房睡？陆哲越来越搞不懂温栀夏在干嘛：“不是要聊？”
　　温栀夏抬眸，两人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温栀夏便低下头：“你，你要是累了，就就先休息。我要说的，不重要。”
　　“不累，你说吧。”
　　陆哲走到床边，把搭在头上的毛巾又擦了擦，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温栀夏走路很轻，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轻轻拿起那块毛巾，叠成四四方方一小块儿，然后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温栀夏平时不嫌弃他头发湿把他踹下床都算好的了，今天居然破天荒收拾毛巾。陆哲看着温栀夏这些奇怪的举动，简直要被笑死了。
　　“可以聊了吗？”温栀夏刚走出浴室，陆哲便开口问道。
　　温栀夏点了点头，又朝床尾凳走去。陆哲嘴角微扬拍了拍床边：“这床上有钉子？坐过来。”
　　温栀夏连头都没抬就拒绝：“没事，我坐这就行。”
　　“我听不见。”非得来硬的。
　　“……”这回温栀夏才慢吞吞移过来。
　　陆哲看着温栀夏，等着下文。
　　“对不起。”像是怕陆哲没懂，“今晚我不该那样的，对不起。”
　　今晚的事情，陆哲是多少有些生气的。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心疼。陆哲到现在其实都不太知道温栀夏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我很冲动，但我真的有分寸，绝对不至于去医院。”
　　“这是你要在陆宅跟我说的事？”
　　“嗯，还没说就被叫走了。”
　　陆哲一脸认真看着温栀夏：“为什么打架？“
　　“她们嘴太脏了。”
　　“骂你了？”
　　温栀夏点了点头：“其实她们怎么样我无所谓，但是她们在背后骂的是温也，他是我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话音刚落，陆哲便看到女孩眼角滴落泪珠。
　　“所以你就跟他们骂起来了？”
　　温栀夏点了点头：“我没想怎么样他们，但是他们说的太难听了。”
　　“那为什么她们会去医院？”
　　温栀夏叹了口气：“我，打了她们。”
　　“因为她们说温也？那得多难听的话，你……” 陆哲真是越来越乱了。
　　“她们说我是温也的童养媳。说我们俩的关系不纯洁。我的确不是温家亲生的。”
　　这个消息陆哲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因为知道是和温栀夏联姻，所以他并没有太花费精力去查温栀夏，自己接触过，便比什么信息都准确。温栀夏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我爸爸，亲生父亲好像是个赌徒，记不太清了。我九岁来到温家了。对亲生父亲最大的记忆也只是他输钱喝多了之后，拿刀子划伤过我。”这件事，温栀夏没对温家以外的人说过，但她也想了很久，这事，没必要瞒，如果她和陆哲真的有以后，也瞒不住。温栀夏轻轻拉开家居服的领口，陆哲便看到温栀夏右锁骨下大片雪白的肌肤。
　　下意识扭头，便听到温栀夏补充到：“这有一道疤，随着我长大，它的位置也有些变化。”
　　陆哲把头扭了回去，看着那倒深深的疤痕，心疼的说不出话。
　　“我亲生父亲平时对我打打骂骂也就算了，他这次动刀子了，我怕啊，我太怕了。我九岁了，其实说实话，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初步的印象了。但我最大的感受是书本里的故事和我所处的世界是两回事。”
　　“我常常梦到我妈妈，但我看不清脸，我甚至都不记得为什么她不在了。我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不要我了。我只知道，以为我，我亲生父亲性情大变，赌博，喝酒，抽烟成瘾。他说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那九年我没什么好的记忆，被打被骂的记忆我也尽量不去想，我总觉得，等我长大就好了，等我长大了，我就离开那，我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只用管我自己，其他什么都不在意。”
　　“可……那天他拿刀了。”温栀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不抖，“我……我想有未来 ，我不想，我就这么，就这么死了。”
　　“于是我跑了。”温栀夏胡乱擦了下脸上的眼泪，“我不知道跑了多久，遇到了温也。我求他，我拼命的求。”
　　“他，他把我带回了温家。给了我新名字，新生活，新世界。”温栀夏的泪腺像被完全打开，泪水止不住的流，温栀夏怕陆哲烦，急忙解释，“我没委屈，我，我就是流泪而已，我没事的”
　　陆哲冲床头柜上拿了些纸巾，轻轻擦拭着温栀夏脸上的泪痕，他没想到，他的女孩，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没事，你如果不想说就不说。”
　　“温也的爸妈是不同意温也带我回来的，他不仅把我带回来，更要让我进了温家户口本。以温家的能力，解决我的事绰绰有余。可温家如果真的同意，那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温也就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说来也巧，可能我真的比较倒霉吧，那天还下了雨，我们俩就在雨里整整跪了一夜。我永远记得当时的感受，就好像刚逃脱了一个牢笼，却又要被别人抛弃。”
　　“我也是从那天开始知道了黑夜的漫长，所以我过了十一点之后坚决不回任何人消息，我到十一点就准时睡觉。我害怕我不睡，便再也睡不了了。”
　　“我太清楚那一夜有多难熬，我再也不想回忆了。”
　　陆哲伸手把她搂入怀里：“不说了，难受咱就不说了。”
　　温栀夏没想到陆哲会抱她，整个人一僵，但也不敢动：“阿峥，你……是烦了吗？”
　　陆哲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心疼你。”
　　“所以，我受委屈可以，温也不行。我被诋毁可以，温也不行，他是我残缺破裂世界里照进来的唯一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