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之镜》炼之蜻蜓

77、我们都是打工人

　　他们是游戏时间第三天上午登出的，现实里还是第二天下午，吃完晚饭天也就黑了。
　　车停在酒吧门口，青冥下了车要把她送进门，像是少看她一秒他都亏。
　　夏花脸上十分淡定，但目光就是不往青冥那边斜一眼，伸手去推酒吧的大门。
　　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东方凛着急地迎出来问：“夏花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夏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电了吧。”
　　她进游戏时穿的衣服早就脏了，这会儿穿的是洗完澡后青冥给她的白衬衣。洗的干干净净但有些旧，一看就是虞音的衣服。
　　夏花不在意这个，东方凛却压着心里的发慌皱了皱眉，没什么好脸色地瞥了青冥一眼，“出了游戏就赶紧让人回来，不知道她家里人担心吗？”
　　他把家里人三个字语气放重，必须让这个老不要脸搞清楚过去只是过去，如今他就是个外人。
　　但他心里没底地看了夏花一眼，不确定她想起来多少，对青冥又是个什么态度。

　　青冥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往夏花身后缩了缩，小声说：“我们出游戏前跟哥哥说过了，哥哥同意的。表哥你为什么凶我？你不想我照顾好夏花吗？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夏花跟我相处就让她饿着肚子回来吧？”
　　他人躲在夏花身后，满脸都写着：久栀哥才是家里人，你算什么家里人？
　　东方凛被这扑面而来的茶香薰得火气攻心，差点要指着鼻子骂他那么大年纪了学人家当什么绿茶？装这一脸委屈你脸皮不烧得慌吗？
　　他伸手要把青冥从夏花背后揪出来说个清楚，青冥绕着夏花躲了一下，“表哥该不会恼羞成怒想打我？我就是想跟夏花好好相处，又没有坏心思。表哥不相信我们吗？”
　　不相信就赶紧分手啊。

　　东方凛拳头真的硬了。
　　夏花被夹在中间，一边的人示意她让开，另一边的人巴巴地想要她保护。
　　夏花只想原地给裴医生打个电话，可是手机没电。
　　她思量半晌，开口和起了稀泥：“虞音是你表弟你就让让他，一家人犯不着动手，再说是我要去欺师灭祖家里有事商量……”
　　她说一句东方凛的脸色就沉一分，这稀泥和的，句句都偏向青冥。
　　夏花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话出了口，听起来怎么这么渣女发言。
　　她是没闻见那扑面而来的茶味儿吗？可是茶香四溢的青冥好像也不怎么招人厌……

　　东方凛阴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夏花自知理亏没敢跟他对视，按照行为准则她应该无条件站在东方凛这边才对。
　　青冥却眨着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淡定无比地冲他微微一笑。
　　笑得人差点脑梗。
　　东方凛沉着脸拉住夏花转身就走，夏花没敢挣扎，匆忙间悄悄回头对青冥和林楚宸挥了挥手。

　　青冥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转身上车，林楚宸也看够了戏发动车子。
　　刚上路青冥就从后座伸过来一只手，“给我钱，我明天要去买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虞音的，这几天被林楚宸操练得连口气儿都没时间喘，根本顾不上穿着。现在马甲掉光了他也不用再伪装成虞音，可以置办自己的衣服了。
　　林楚宸开着车说：“现在都用手机支付，一会儿给你转账。”
　　青冥的手却没收回去，“我没有虞音的支付密码。”
　　林楚宸从怀里掏出张信用卡，“卡你先拿着，回去我帮你重置密码。”
　　青冥懒懒地靠回后座，看着车窗外的灯火流光。
　　林楚宸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没有夏花在身边他一副懒懒又恹恹的神色，眼睛里映着满是新奇的五光十色的世界，却不走眼也不走心。
　　这才是他认识的师父。

　　另一边东方凛拉着夏花回到酒吧里，夏花试着转移话题问：“你跟哥哥联系过了吗？他公司那边怎么样？”
　　东方凛努力收拾起情绪说：“公司根本就没发现那么多人失踪了两天，今天天台突然爆炸大楼塌了一角，那边乱成一团久栀也没空回来。”
　　直播结束他就分别给两人打了电话，夏花关机，他从久栀那里知道她去了欺师灭祖那边。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实在被游戏里夏花那一声“青冥”搅得心乱。
　　很奇怪，按说游戏里说话声稍微低一点就不会被直播出去，可那一声他就听得格外清晰。
　　简直像在耳边，让他的胸腔跟着共振起来。

　　夏花把林楚宸让她跟哥哥保持距离的事说了，东方凛点头，“行，这事儿交给我，他们公司说要封锁大楼居家办公，我这几天就耗在他那儿。”
　　夏花放下一桩心事转身上楼，东方凛突然没忍住问一句：“夏花，你心里对我有一点喜欢吗？”
　　夏花诧异地回头，脸上一瞬间浮现出的是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的表情。
　　就像在青山疗养院被沐久栀发现她见死不救的时候。
　　她把两个人的关系想的太简单了，一旦确定关系对方果然还是会想要感情上的回应。
　　她是不是做错了，不该答应跟东方凛在一起的吗？
　　“东方凛，要不我们……”
　　东方凛硬生生地打断：“先上去休息吧，我去给久栀打电话说你回来了。”
　　他不想让夏花说出后面的话，只要他们不分手他就还能在夏花身边。
　　这个位置他不能让出去。

　　夏花见他已经拿起手机找不到再开口的机会，只能上楼进了存放调查资料的房间。
　　这里有当初从东方家老宅带回来的资料，也有后续的调查结果。
　　她在知道项大小姐那条线索断了之后就没继续关注，再次翻开资料夹看到里面多了几张老照片，上面的女人无论何种场合都是一身黑色旗袍，黑发挽起，发饰上的黑纱轻遮着小半张脸，如同穿着丧服。
　　性别和样貌完全是另一个人，只有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跟暮昭一样，即便透过照片也一眼就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荒芜和死寂。

　　她一直觉得暮昭很好相处，比起看起来笑得斯斯文文实际上拒人千里的林楚宸，暮昭虽然话少但有问必答，心思也细。
　　而且他没拿她当外人，这一点把察言观色当成生活必备技能的夏花是能分析出来的。她不理解暮昭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双溢满了黑暗的眼睛。

　　看完资料回房给手机充了电，开机以后除了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信息，是悠野发来的。
　　看到悠野说她身上的dbuff被后台修改过，她更加肯定了今天的推测。
　　想针对她那就来，后退一步算她输。

　　屋子里的灯突然爆了一声响陷入黑暗，她面前无声地站了一个人。
　　民国女学生装，两条麻花辫。
　　这一次她看见了她的脸，是楚画的脸。
　　她笑起来，明媚的像花一样。
　　她已经不是什么力量都没有，只能靠别人保护的人了。
　　夏花替她做到了。

　　下一刻夏花一阵晕眩，眼前出现许多杂乱无章的幻觉，跟游戏里被蜘蛛咬后的感觉一样。
　　她伸手去开台灯却扑了个空，窗外接连几个电闪雷鸣，屋子里明明暗暗到处都是厚厚的蜘蛛网。她坐着的也不是自己的床，而是陌生的沙发。
　　夏花瞬间意识到她又进了游戏。
　　夜晚是惩罚时间，她身上的dbuff再次显现。
　　其他人呢？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她起身走向屋外，感觉头比昨晚恍惚的更厉害。

　　【叮】滋滋……经理……滋滋请回避……
　　走廊上亮了几盏应急灯，在滋滋地闪烁着。
　　入眼见到的像是一栋被废弃了多年的大楼，各个房间的门摇摇欲坠，里面凌乱一片，地上到处是怪物和蜘蛛被砍杀后留下的血渍和黏液。

　　夏花看到走廊远处有一个人影，她握住长刀靠近过去，刚要开口就停住了脚。
　　绿色的应急灯下那个摇晃着往前走的人皮肤青灰动作僵硬，是被茧子孵化出来的人。
　　她无声地退开，不知道这个人是被拉回来的，还是根本就没有出去。
　　她先去了沐久栀的公司，如果还有其他认识的人被拉进来，应该会在那里集合。
　　路上又遇见几个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行走的人，除此之外一片寂静，除了窗外的雷声和应急灯滋滋的电流音再无其他。
　　这里像是一片遗弃之地。

　　换个人在这里光是这种氛围都会让人心慌恐惧，但夏花没有那种情绪，她悄无声息地避开游荡的行尸走肉，在公司等了一会儿，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等了一会儿她也没有听到经理巡视楼层的播报音，正在思索从哪里着手寻找破解方法时，她注意到脚下越来越多的积水。
　　积水的速度比第一晚还要快上许多，因为来不及排到楼下很快就淹没到脚踝。
　　想到刚刚播报提示里的“回避”字眼，加上过快的积水速度，基本可以确定今晚是“经理”对她单方面的猎杀。
　　想明白这一点她使劲定了定神无视掉晕眩往楼上走去，如果“经理”还跟白天的一样，就早点砍完早点离开游戏。
　　虽然她不觉得这游戏会仁慈地给她可以轻易攻略的boss，至少先确定她要对付的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楼层渐高，空气里渐渐漂浮着黑色的浮尘，落在蛛网上快速繁衍扩散，不用片刻一片蛛网就断裂掉落。
　　夏花一下子停住脚，她见过一次就不会认错，这是青山疗养院里长满了整个大楼的黑色霉菌。
　　她没忘记吸进这些霉菌会有什么后果，立刻削掉衬衣下摆捂住口鼻。
　　但是青山疗养院的东西也会出现在这里吗？这算是物尽其用一个设定到处搬运，还是所谓的“经理”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邪神？
　　几乎是在她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同一时间，楼梯上方大量黑色霉菌倾泻一般簌簌掉落，几条长长的长满霉菌的触手向她抽过来。
　　夏花来不及转身直接翻下楼跳起来就跑。
　　身后的黑色霉菌像漆黑的潮水一样蜂拥席卷，数条触手猛地窜出来缠住了夏花的腰。
　　她反手挥刀，刀锋碰触到邪神触须的瞬间刀身上的黑雾暴涨，像是两股力量短暂地抗衡，最终触须断了，刀锋上却也产生了缺口，缺口处甚至附着着黑色的霉斑。

　　邪神的到来让大量黑色霉菌占据整个走廊，蛛网被腐蚀不见，黑色在墙壁上飞快蔓延，夏花如同跑在一条漆黑的走廊里。
　　剧烈的恍惚感袭来，幻象开始在眼前闪烁，片片断断无法连接。
　　她曾在一条漆黑的走廊里奔跑，她会被抓到，会在那里见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面具的怪人。
　　他的斗篷下伸出了很多黑色的触须，那些触须从她的耳朵扎进去，然后剩下的只有尖叫。
　　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震颤着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