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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外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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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暝秋进门先洗澡,胡乱煮面吃过,再给自己弄了杯浓得跟中药似的美式,打开电脑看论文。
人一忙,时间就过得很快。
再抬眼都傍晚了。
窗外,雨点子噼里啪啦地往下砸了十来分钟,晴了;晴不到十几分钟,重新上脸儿。
可能老天爷今儿不仅喝了假酒,还有二场。
他正看天发呆,手机响,是纪满月发来的信息,紧跟着,对方电话顶过来了。
“昨儿你发来的鬼画符,是古缅文,我辗转好几个朋友,才找到位清迈的阿赞师傅,内容跟符咒八竿子打不着……暝秋,”纪满月叫他,隔屏也听得出担心,“你虽然是警队特聘,可毕竟不是警察……”
听过前半句,季暝秋就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笑着安慰说:“放心吧,我可贪生怕死了,”话锋一转,阴笑两声,“消息灵通啊,兄弟,打入组织内部了是不是,你跟司檀到底怎么回事?”
“嗯……”纪满月沉吟里透着拿一把的调调,“这是一段天方夜谭,得见面给你讲。”
还卖上关子了。
“月啊,吃饭了。”背景音隔着听筒传过来,音色耳熟。
分明就是司檀那货。
纪满月应声,麻利儿跟季暝秋说:“吃饭去了,拜拜。”然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季老光棍儿,看着独守的空房和比脸还干净的餐桌,突然油生感慨:这辈子恐怕注定孤家寡人,一人儿吃饭了。
这么一想,心情还真跟着外面有晴又无晴的天,一起阴晴不定起来。
看看时间,快六点了。
他端着咖啡,悠到窗前,往飘窗置的懒人沙发里一窝,开始细看满月发来的资料。
大段的文字里,“倪定锋”三个字格外扎眼。
除此之外,鬼画符的内容还包括X国的一个地址,和另外几个人名。
纪满月做事非常妥帖,人名后附着简单的个人信息。
那几个人都是芦雨县户籍,现在已经不在县内居住工作了,但发展非常好,绝对担得起“商界精英”这个名头。
霍先生死前把这些写在自家祠堂上,绝对不简单。
行为看似故弄玄虚,细想并不难理解——水太深,顾念妻儿。
正琢磨呢,门铃响。
季暝秋从飘窗上蹦下来,按开可视门铃。
“先生您的外卖。”
视野里不见人,摄像头被外卖袋子怼得严实,袋子上写着“福六记”。
这是家茶餐厅,挺有名,很火爆。预定位子要提前一周,直接冲过去吃的话,等位三小时起步。
这家居然有外卖?
“您按错门铃了,我没订餐。”季暝秋说。
结果下一刻,宁逸那张帅脸,从袋子后面飘进视窗范围:“是我,请你吃饭。”露齿一笑,恳切极了。
季暝秋把人让进屋,心情复杂:刚还感叹没人陪吃饭呢,这就来一个,只是不知道是何居心。
虽然应该不是什么坏心……
他打趣问:“今儿福六记不用排队么?”
“请你吃饭,当然得开小灶了,我跟老板认识,后厨加塞截胡的。”宁逸答得漫不经心,把提袋交到季暝秋手上,开始换鞋。
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季暝秋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种别样的情绪——很杂乱,他居然没看懂。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津昌市春夜的大雾中掩埋了什么,然后天亮了,晨雾自然而然地冲散了去,万般阴暗消弭无形,只剩宁逸浅淡的笑。
季暝秋想不通,也不问,把吃的在餐桌上摆好,见对方外衣是湿的:“洗手间在那边,”说着,打量宁逸的个头,“啧,你是吃化肥长大的么。”
他一边牢骚着,一边到衣帽间拎出件oversize的卫衣扔过去——这件你应该能穿。
宁逸抄手接过,毫不在意那人的恶毒吐槽,反而好像挺受用,乐呵呵进洗手间了。
“手右边格子毛巾是新的,可以用。”季暝秋在外面喊。
洗手间里,宁逸把头发抹干,脱掉潮乎上衣,空心儿套上季暝秋的衣服。
米白色的衣裳看不出牌子。季暝秋好像很喜欢这种柔和的白色。
衣料贴身的触感柔糥,隐约带着股青草味,宁逸把衣领拉高,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弯起嘴角。
平心而论,这味道不是宁逸喜欢的风格,但因为有了“季暝秋衣服的味道”这个buff加持,让他瞬间上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落肩款式的衣裳,配合他一脑袋凌乱的炸毛儿,莫名慵懒闲适。
帅,但和他平时不一样,帅得有点乖。
回想下午,在曾爷那验证出的结论让他没来由的心慌。慌乱在见到季暝秋的瞬间又被巨大的安心替代。
宁逸突然意识到,对方在他心里的分量,可能比他想得更重。
甚至超越了对年幼玩伴的在意。
宁逸甩甩头,感觉再这么下去早晚走上歧途。
他正对着镜子梳理跟老天爷一样撒癔症的心情,季暝秋突然敲门:“小宁总,没事吧?”
一下把宁逸敲回魂了,他开门笑眯眯地:“见你之前,我得好好整理一下仪容。怎么样?”
季暝秋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这么自恋。
但看在福六记的份儿上,他口不对心地说:“帅,你该穿点亮颜色的衣服,每次见你都一身黑。”
宁逸去其鄙夷,取其马屁,悠到餐桌前刚要坐,晃眼看见客厅里有个多宝阁。
设计很简约,东西挺能摆,除了奖杯奖状和活动的纪念塑,还有很多陶艺的杯子、浅盏、茶瓯,各样不同。
宁逸拿起只盏,看杯底的款,落得“暝秋”二字。
“有看中的吗,”季暝秋不动声色地得意,“季大师的作品,没主动送过人的。”
“真是你做的?”宁逸暗中跟过季暝秋许久,确实不知道他玩陶艺。
“好久没玩了,免得家里杯子太多,人生都跟着杯具。”
宁逸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拒绝得干脆极了:“我不要,”他把茶盏轻轻放好,“你这些东西没魂儿,塑型流畅,但顶多算个熟练工,我看八成是你心情不好时的消遣。”
真的要送,就送点儿你过心的东西。
季暝秋没听出宁逸的深意,被嫌弃了半点不生气,还饶有兴致地看他,万没想到这富二代一语中的,居然是个懂行的,正想探讨一二,就见宁逸看向多宝阁侧壁。
那里挂着一根紫竹藤,二尺来长,匀称光亮得紧。
宁逸摘下来:“这是什么?”
“教鞭。满月送的,是个爱盘串整文玩的IT帅哥,”季暝秋翻眼皮想了想,“你俩应该是没见过,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指不定以后还有商务合作。”
宁逸坏笑着把教鞭顺在手里把玩片刻,就挂回去了:“只是教鞭?”
嗯?
季暝秋没反应过来,眼睛里的莫名其妙一闪而过,随后他会意了宁逸突如其来的不正经:“小宁总玩得够花啊。”
呵,你这小孩,一逗就脸红,还又菜又爱撩。
“那不能,我乖着呢,”宁逸临时起意招欠一句,没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晃悠到餐桌前,打开精致的外卖盒,“来吧,吃饭,我记得你爱吃水晶虾饺,尝尝这家。”
季暝秋跟着坐下,拖着腮帮子看宁逸。又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又一次要把宁逸这小痞子看得临阵脱逃。
“怎么了?”宁逸撑着最后的丁点儿门面问。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水晶虾饺?”
完蛋!
宁逸陡然大惊,暗道不好——这是他打小就知道的事。
怕是被衣服上的香味熏得五迷三道,脑子down机,要露馅!
他不动声色地心里敲鼓,疯狂开动脑筋,想怎么搪塞过去,就听季暝秋继续说:“上次,你说去酒吧是因为跟着我,跟过我多久,又为什么跟着我?现在没别人,能告诉我了么?”
对方自己想岔了,宁逸松了口气。
“不想骗你,不说。”
季暝秋目色柔和地看他片刻,没再说话。他低头咬虾饺的时候,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勾进宁逸心里。
小时候,他跟季暝秋耍赖,对方也是这么一笑置之的包容。
“唔!”季教授吃相凶狠残暴,一点温文尔雅的教授包袱都没有,“你给了我一个去福六记排长队的理由。”接着,饿死鬼投胎似的,两口把核桃一样大的虾饺闷了。
其实,季暝秋并非对宁逸不好奇,而实在是多年来,被自己的毛病折腾得没脾气了。
神经性的血循环衰弱症,是种非器质病变。说白了,根源是心病。
起初只要跟阅川爷儿俩沾边,这毛病必犯,后来不仅不见好,还越发严重,演变成应激障碍。
可能是曾经那段噩梦似的经历让季暝秋太疼了,于是他心底不自觉地竖起防线。
这是个被动技能,但凡他对什么人上丁点心,毛病就会蹦出来预警,告诫他适可而止。
久而久之,季暝秋就成了这副得过且过、假不正经模样。他能把玩笑开得难辨真假,然后对谁都温和有礼,持着让他觉得安全的距离,活得很独。
就连陈添薪也没例外多少。
世上知道他症结的人,一只手就数完了。
但他也是人,甚至因为所学,对情绪的感知比旁人更敏感。
宁逸冒着雨来给他送吃的,要么是有什么目的,要么就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宁总找我不只为了吃晚饭这么简单吧?”
“就是为了吃饭,”宁逸拿公筷夹炒粉,倒上醋和辣椒油,拌匀了才把碗递给季暝秋,“专业拌粉二十年,尝尝。”
季暝秋不变应万变,接过碗来开吃。
“要说呢,也确实是有点别的目的。”宁逸又说。
你咋说话大喘气。
季暝秋一筷子细粉,一半进嘴,另一半长胡子似的捋在外面,掀眼皮看宁逸。他眨巴两下眼睛,一秃噜,把“胡子”唆进嘴里,含糊道:“你说。”
“小宁总这称呼太生疏了,”宁逸看对方没拿自己当外人的吃相,心里开花,放下筷子笑看着他,“换个称呼呗?”
实属乱拳打死老师傅。
季暝秋原地懵逼,彻底投降,完全理解不了。
“那叫你什么?”
“嗯……”宁逸也没想好,他只是希望自己在季暝秋心里能特别一点,“要不你叫我小太阳吧?”话刚出口,他第二次觉得自己脑袋秀逗。
可是俗话说得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你……说什么?”季暝秋脸色即刻变了。
宁逸后悔死了,暗骂自己脑积水里养的草履虫分裂过速,把脑子堵死了。
既然没做好自爆身份的准备,干嘛要去招惹人家。
他赶快自圆其说:“我……没有陈队那么甜的小名儿,又听你说小太阳是个小可爱……”
……也不对。
宁少爷心里万马奔腾,惊现土拨鼠尖叫。
这么说不仅有股捻酸的醋味,好像还是他一人跟俩人“争宠”。
果然,季暝秋看精神病的眼神又出现了。
他放下碗筷,正襟危坐,清过嗓子,舔了舔嘴唇,定声问:“炒CP都是小打小闹,你……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