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纸》砚丞书

3、有种

　　孟惊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此时窗外天光大亮，她发了一身汗，脑袋依然昏沉，断了片似的有些茫然。

　　裴姨倒了杯温水过来，坐在床边，“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么？”
　　孟惊倪反应了一下才说：“我感冒了？”
　　“你发烧了。”
　　裴姨把水递过去，“你是昨晚半夜发烧的，还好阿先回来得及时，早早地发现你不对劲，凌晨两三点钟把赵医生给喊过来。”

　　其实前几天刚下飞机她就感觉不太舒服，估计那会儿就有准备发烧的迹象，酝酿了两天，结果昨天赴宴，让冷风一激，彻底起来了。

　　孟惊倪嗓子冒火，一口气喝下大半的水，“他呢？”
　　嗓子都烧哑了。
　　裴姨说：“在外边呢，我叫他？”
　　孟惊倪点点头。

　　孟惊倪在床上等了片刻，没见他进来，但是切切实实听见门外边说话的声音。

　　“裴姨，我警队里还有事，要没什么问题的话，等过两天我回来再说。”

　　其实就隔着一道门。

　　裴姨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别扭劲儿，她进来指着门外说：“你听到了？”
　　孟惊倪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说：“裴姨，麻烦你告诉他，我就是想问一下孙先生案子的进展，如果信息不方便外泄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勉强。”

　　裴姨只好又走出去，“她想问孙先生的案子。这个孙先生是谁啊？”
　　蔚寅先说：“孙先生的案子审清楚了，和妇女失踪案无关，但是涉嫌非法监禁，当事人父母打算起诉他，案子也已经移交检察院审查。”

　　孟惊倪一听，想下床问清楚。
　　正好裴姨进来传话，见状赶紧把她拦住，扶回床上去，“你还没全退烧，不能下床，怎么还光着脚啊？”

　　这时门外的蔚寅先又说：“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避如蛇蝎一般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裴姨在包饺子的时候，把这事跟说笑话一样说给过来蹭饭的梁伽然听。
　　梁伽然对着餐桌另一头的孟惊倪发出一声嗤笑，“咱们蔚警官可以啊，还挺有情趣，你俩是过瘾了，就是累着我裴姨了，门里门外给你俩递话。”
　　孟惊倪应道：“他要真这么不乐意，那我以后避着他就是了。”

　　等裴姨端着包好的饺子进了厨房，梁伽然才敢没正没经地打趣她，“当初你把人睡了，提起裤子不认人，一走就是四年，换了谁乐意啊？”
　　孟惊倪默了一下，语调轻柔地说了句不负责任的话，“又不是我逼他的。”
　　“合着人家是上赶着自愿被你辜负的呗？”梁伽然由衷的问：“你就不怕人神共愤么？”
　　孟惊倪说：“人神有没有共愤不知道，但你挺愤的。”

　　两人半真半假开着玩笑，冷不丁就听见了裴姨的声音。

　　“阿先？今天回来这么早？”

　　这话一出来，梁伽然就心惊肉跳跟天要塌了差不多，刚包好的饺子都险些拿不住，她下意识去瞧孟惊倪的表情。
　　孟惊倪垂着眼，看似波澜不惊。

　　那边蔚寅先的嗓子有点哑，也冷得像掺了腊月的寒霜，“昨晚连夜出任务，下午队里放半天假。”
　　这下把裴姨心疼得不得了，赶紧递了杯水过去，“刚包完饺子，快起锅了，你吃点？”
　　“不了，裴姨，我回房歇会儿。”
　　“那喝完水快上去吧，晚一点我再叫你起来吃饺子。”

　　裴姨看着蔚寅先上楼，然后继续回厨房盯着饺子。

　　刚才突如其来的意外，连一向话多的梁伽然都给吓得没声，过去几分钟她才缓过劲来，清清嗓子说：“……蔚寅先最近是不是回来得挺勤啊？”
　　孟惊倪拍拍手上的面粉，“裴姨说他以前隔三差五也会回来一趟。”

　　梁伽然看她没心没肺反应冷淡的模样，几次张嘴，欲言又止。

　　这天下午，蔚寅先还是没吃上裴姨包的饺子，他上楼歇了两个小时，又让警队的一通电话给匆匆叫走了。

　　倒是傍晚的时候，周家的小小姐忽然来了电话，说一会儿要过来孟惊倪的小洋楼。
　　结果电话挂上不到半个钟，人就到了。

　　周家小姐姐说话一板一眼，“我出门路过这里，临时决定过来的，所以来得比较匆忙，不知道有没有打扰。”
　　孟惊倪已经习惯了，笑了笑，“我这里没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来打扰。”

　　小小姐这次亲自上门，是诚心邀请孟惊倪继续当她的琵琶私教的。
　　当然酬劳不菲。

　　这周家小姑娘身体不大好，平时家里宠得紧，不肯轻易让她出门，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她一天到病恹恹晚待在家，无趣得很，不知怎么的居然对琵琶有几分执着。

　　“你家里人同意你继续学了？”孟惊倪问。
　　“我已经说服他们了。”

　　这样的话，孟惊倪倒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毕竟她虽然钱多，但确实也闲，所以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课程表是周家人安排的，一周只上“一三五”三天的课，另外周末还双休，这也是为了照顾小小姐的身体，孟惊倪自然是没有异议。
　　不过周小小姐提议的，说每逢上课就让家里的司机过来小洋楼接送，孟惊倪没有同意。
　　孟惊倪并不是喜欢摆谱的人，况且她自己有车，出门挺方便的。

　　周家小小姐告辞后，孟惊倪想起来还没告诉周老太太拜托自己打听的孙严方案子的进展，于是拨了电话过去。

　　老太太听完沉默半晌，说道：“麻烦你了，孙家那边果然把事情瞒得滴水不漏，那后续检察院那边的结果，还要再麻烦你继续帮我盯一下。”
　　孟惊倪应道：“好。”
　　如果蔚寅先还愿意搭理她的话……

　　孟惊倪若有所思，在客厅来回踱步转了几圈。
　　裴姨端着水果出来，看她心不在焉的，索性直接说：“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上一辈造的孽又不是你的错，阿先会理解你的，否则他也不会……”
　　说到这里，裴姨笑了笑突然将话锋一转，“最近阿先回来得比往常还要勤快呢。”

　　孟惊倪茫然地看着她，“是么？那他今晚还回来么？”
　　她正好还想多问一些孙严方的案子。

　　裴姨一听，瞬间笑开，“那我打电话问他？”
　　孟惊倪想起她发烧醒来的时候他连卧室的门都不愿意进，想来她的电话他也不愿意听，于是点头同意了。

　　电话接通，裴姨说：“阿弥问你今晚回不回来。”
　　那边的回应却冷冷，“很忙，不确定。”

　　那低沉的嗓音透过座机听筒，像冰冷的电流窜入孟惊倪的耳朵，她索性接过听筒自己说。
　　“能回就说回，不能回就说不能回，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正打算软下来和和气气地沟通，那边却开口了。
　　“有事电话里问吧。”
　　孟惊倪赶紧说：“孙严方的案子……”
　　“已经移交检察院审查，”他打断。
　　孟惊倪说：“能不能详细地说一下情况？”

　　那边默了片刻，问道：“你想知道？”
　　孟惊倪客气了一下，“方便告诉我么？”
　　结果电话里传来他隐晦一丝调侃的语气，“想知道，你求我？”
　　孟惊倪：“……”

　　蔚寅先的声音放得很轻，但孟惊倪还是担心会被身旁的裴姨听见，于是下意识看了裴姨一眼，发现她只是一脸好奇。
　　孟惊倪欲盖弥彰一般严肃起来，“其实我也不是非得知道，只是有人拜托我打听……”
　　“那就算了，我还要忙。”
　　“诶，等一下！”孟惊倪三思过后，好声好气问：“你想怎么样？”
　　蔚寅先存心折腾人似的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今晚等我回去。”
　　说完就挂线。

　　孟惊倪看着听筒，心想当个刑警你还霸道起来了？

　　裴姨笑着问：“怎么说？”
　　孟惊倪放下听筒，“他今晚回来。”
　　裴姨哦一声，“那几点回啊？需不需要准备他的晚饭？”
　　孟惊倪十分干脆果断，“要回来吃早说回来吃了，既然没说，那就不用准备了。”

　　夜深时飘起了细雨。
　　裴姨都打着呵欠回房睡觉的时候，蔚寅先还没回来。

　　客厅只亮着一盏壁灯，灯火微微，孟惊倪坐久了腰酸，她把书扔在沙发，伸了个懒腰，这时落地窗外隐约有车灯一闪，大概是蔚寅先回来了。

　　孟惊倪把手放下来，坐着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蔚寅先开门进屋。
　　她好奇地走到落地窗前，茫茫夜色中找了许久，才看见铁门外停着一辆迈凯伦，车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仙，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

　　周家的二小姐？
　　和孙严方有婚约的那位？

　　孟惊倪回到沙发坐下，耐着性子继续等。
　　不多时蔚寅先就进屋来了，他在玄关洗了手，脱下黑色大衣进来，看见沙发上的孟惊倪，他脚步微微一顿，朝那边走了过去，随手就把大衣搭在沙发背上，坐了下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周身寒意。

　　茶几上的水壶已经滚滚沸腾，孟惊倪重新冲了一壶茶，她原本想直接问正事，结果一开口变了样。
　　“听说之前有个富婆想追求你？”
　　说完她脑子倏地一片空白。

　　好在沙发对面的蔚寅先没有搭腔，她也就顺坡下驴翻篇。

　　“孙严方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推了杯茶过去，“周家拜托我打听的，那个孙严方和周家二小姐有婚约，周老太太不放心，所以……”她端着茶看过去，冷不丁对上蔚寅先正平静的目光，她略显仓促地避开。

　　“非法监禁又是怎么回事？”她仍垂着眼。

　　蔚寅先说：“我有这么可怕，让你避之不及？”
　　孟惊倪意外地一挑眉尖，“说什么呢？”

　　蔚寅先默不作声，喝下面前的热茶，起身准备上楼。
　　孟惊倪赶紧站起来，“不是你让我等你回来的么？你别耍赖！”
　　他略略停步，稍偏过脸来，“我就算耍赖你又能怎么样？”
　　孟惊倪气得吹胡子瞪眼，忍了半天说了句：“你有种！”
　　蔚寅先嗓子低低，“我有没有种，你不是彻底体验过么？”

　　孟惊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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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