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劫》法度

3、邵大娘之死（3）

　　花朝闻声顿了顿脚步，回身瞧过去，当即粲然一笑：“我当是谁呢，九玄！”
　　被她叫做九玄的是一个男子，一袭灰衣，发丝随意束起，颇有些潇洒之意，此时他正含笑冲她走过来。等到她旁边，方才开口：“我可算是寻到你了。”
　　“你寻我作甚？”花朝翻手收了封神令，再就着那只手去揽他的肩，“可有缘由？”
　　听这话，九玄扭头瞥了她一眼，“那时你入世失踪后，天庭不久便得了消息，玉帝就让我下界来寻你。不过我只寻到了封神令，却找不见你的影子。这一年以来，我一直跟着封神令的指示寻你，直至最近几日，它感知到你在春湘城，我便来了。方才你召了封神令，我跟着它来，就见你了。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去何处了？现下又为何会在酆都？”
　　说时，九玄环顾了周围一眼，再扭头去瞧她。
　　见他这样，花朝便将她在人界遇上的事，以及些小细节，一五一十地告知与他。最后，仰头看了看酆都黑沉沉的天，“邵大娘因我而死，我来酆都送她最后一程。不过——”
　　她扭头去瞧九玄，“辛苦九玄祖师寻了我那么久，我请你喝酒如何？”
　　闻此，九玄抬手将自己的手臂搭在无月肩上，“不成不成！阿朝，别与我见外。今日春湘城内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开口！好不容易寻到你，再让你破费，倒罔了咱们数千年的交情！况且，听你方才所说，你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虽说你也受人间香火，不缺钱，但你刚记起来便让你请客，那我们还是朋友么！”
　　“既如此，我若不把春湘城吃个遍，倒是说不过去了。空负了你的一番美意。”花朝挑了挑眉。
　　“尽管吃！钱这东西，管够！”
　　说话间，二人勾肩搭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酆都的空气里。
　　再一瞬，他们便站在了春湘城门口。
　　对视一眼，提步入城。

　　因为酆都的时间很慢，酆都半日，人界两日。所以他们到春湘城时，已经是两日后的夜里了。
　　正值城里的热闹时分。

　　春湘城的吃食极多，一步一家食店，店前都有小摊摆出来，摊上的吃食每一样都尤为精美绝妙。
　　此城吃食名贯五国。五国中，有许多爱美食的人都会特来此品鉴。
　　不过这里的吃食是极贵的。平常人家根本买不起吃，所以来此处玩乐寻觅美食的，大多是富庶商豪。以及一些别处的王公贵族。
　　从前花朝失了记忆容貌，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穷丫头，这些精美吃食是买不起的，也不敢正眼去瞧入城来的贵胄，只怕唐突了他们。如今她变回玉面天尊，再入春湘城，倒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而她一身红衣，素来有风华绝代之称，加之旁边的九玄也是玉树临风之姿，一路上，二人没少收到过往人的目光。但二人在天庭时，对美食是尤为钟爱的，常常一道相约到御食坊寻美食吃。因此现下，二人眼里只有美食，丝毫没注意其他人的目光。
　　不多时，二人已到了一家糕点铺面前。
　　铺子的客人不少，排成了一个小队，都是些富人。
　　快要排到花朝时，她认出来，这便是那日的铺子，而卖糕点的摊贩，便是当日呵斥大娘的那人。
　　现下，他正在斥骂一个排在她前头的穷姑娘，“买不起的快走！莫要耽误我做生意。要讨饭去别处！我这里不欢迎穷酸鬼！可别让我沾了你的晦气，快些滚吧！”
　　“叔叔求求你，卖给我一个。家弟家母卧病在床，我一人出来挣钱为他们治病，今日他们好不容易想吃些糕点。求求你卖我一个吧。”那姑娘将手里的几个铜板递上去，苦苦哀求。
　　只是那摊贩却越发不耐烦，最后，抬手一挥，将姑娘手里的铜板打落在地！
　　那姑娘只得走到一旁去将铜钱一个一个捡上来。而摊贩看也不看她，只对着排到的无月尤为谄媚的一笑：“客官您瞧瞧，需要买一些什么？”
　　见此，花朝笑眯眯朝九玄伸出手，他也极有眼力见地递给她一锭金，随后，花朝就将这锭金扔给了摊贩，“这里的糕点，我全买下了。”
　　摊贩接了金子，顿时就变了脸，本就谄媚的脸此时变得更为谄媚：“是是是。客官，这锭金，都够买我这铺子了，多谢客官赏识。”
　　话过耳，花朝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捡铜板的姑娘，弯腰将她扶起来，开口冲摊贩说话：“你的东西，穷苦之人也是买得的。将我方才买下来的糕点给她吧。”
　　这话一出，摊贩猛地一愣，那姑娘则是尤其感激地抬头瞧她，“谢谢姐姐！”
　　花朝回她一笑，而后扭头将目光落在摊贩脸上，瞧着他将摊上的糕点尽数装好递来给姑娘，方才拉着九玄离开糕点铺。
　　只是还没走上两步，便见不远处有四个人围着一位老妪！看那架势，是在打劫钱财。
　　被他们围着的老妪一脸病容，脸色极差，一直咳个不停，竟是连一句哀求的话也说不完整。
　　因为这四人在城中恶贯满盈，衙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去管，所以他们也就更霸道，人人避之不及，现下无一人敢上前阻止，只匆匆瞧了一眼，疾步离开。
　　花朝与九玄对视一眼，走上前去，伸手拉住已经扬起胳膊准备去打老妪的人，率先开口，“哟！四位，这是做什么？她一个老妪，你们这般做法，也不怕吓到人家。”
　　那四人闻声瞧过来，就见是两位锦罗玉衣的金贵人儿，周身气质瞧起来像是王公贵族，一时间，四人有些胆怯，面面相觑了半晌，最后，被花朝拉住胳膊的那人嘿嘿赔了一笑，讪讪收回被她拉住的手臂，带着其余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开口狡辩：“二位，这是家事。若叨扰了二位，万望见谅。”
　　“家事？我怎么瞧着不像呢？”九玄双手环抱胸前，往四人身后看了一眼，“就算是家事，也不该这般对老人家。我看——你说的不属实吧？恰巧我与这春湘城城主相熟，要不要去他面前说个清楚？”
　　领头那人见九玄是个惹不起的主，再是行了一礼，道声是过后，带着其余人匆匆离开。
　　老妪向二人道了谢后，也是挪步离了这地界。
　　瞧着他们的背影远离，花朝动了动嘴角，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见她这样，九玄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带她去别处，“阿朝，没事的，方才那位姑娘与老人家受过你我二人的帮助，已经结下了因果，现下她们已经沾上我们的功德。这你还不知道吗！凡人沾上神仙的功德以后，往后必会逢凶化吉，平安一生。”
　　说话间，二人已经站到了一家酒楼面前。
　　酒楼足足有五层之高，每一层上灯火通明，小曲小调也是时不时传出楼来。
　　楼里的客人进进出出，多是些衣着华贵的人，牌匾上醉湘楼三个大字以金墨写成，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写得尤其好。
　　楼外一左一右分成两排站了小厮，个个衣着得体，面带笑意，上前迎接入楼的客人。
　　引着花朝二人入楼的小厮是一个少年，不高，只到无月的肩膀，却是个能说会道的主，直将楼里的酒菜介绍得天花乱坠。
　　对此，二人却是听得有些头晕。又走了几步，花朝便提出要视野好的位置，小厮立即点点头，“要说咱们醉湘楼，视野好的，当属顶楼了！客官随我来。”
　　二人扭头看了一眼对方，同时一挑眉，而后跟着他上到顶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
　　入了坐，花朝便先倒出两杯茶来，一杯递给九玄，一杯留给自己。
　　等她将自己的茶一饮而尽，才开口去同守在身边的少年说话：“你方才说的那些，全要了。”
　　听了这话，少年冲着二人笑了笑，“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话落，他又是客客气气的笑了一笑，而后转身出门。
　　他走后，花朝二人就开始透过窗瞧着春湘城的夜景谈笑风生。
　　要说这五楼的视野当真是好，能将整个春湘城瞧遍——

　　八街九陌，处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隐隐还能看到，几条街上有一些卖艺的，各类技艺层出不穷，围观的人数不胜数。

　　正瞧着，花朝就听领桌的两位男子咳嗽了好几声，念叨了几句头疼。
　　她循声去看了一眼，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转而去同九玄说笑。
　　一言一语间，菜已经上齐了。每一道菜精致好看，只消瞧一眼，就已经足够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味道也是如同菜式一般，极好。

　　饭后，二人本想去瞧瞧城内卖艺人的，但时候也已经不早了，九玄还要回天庭去向玉帝回禀她的消息，因此，出楼后，二人就告了别。
　　与此同时，她感知到封神令异常。花朝左右看了看，寻了个无人的巷子召出封神令查看。
　　就见简面上的金纹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个符阵，在那符阵之上，浮着一个名号——
　　九元渡噩真人。

　　说起来，她与九元也是见过几面的。
　　九元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待人温温和和的，很好说话，没什么架子。
　　如今封神令在春湘城内有了动静，说明他就在城内。只是那时众神落入人间之时，法力容貌皆被封，可不好找。
　　不过，要寻到他们，也不是很难。落入人间的众神，命格太大，要么，是苦巴巴过日子，要么，是大富大贵的王公贵族。
　　她本想明日便离开春湘城，去其他城池找寻落入人间的众神，现在看来，她要在春湘城多待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