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来的大师姐》浮云散人

92、番外六 问心（前缘）一

　　问心从没和人说过自己的来历。

　　他是和天道做了场交易过来的。

　　前世为救路边的小孩，被高空坠物砸死后，冥冥中他听到一个声音，问他是否愿意来一方新的世界。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问心答应了这个声音的请求。

　　将他灵魂引渡到这方世界之前，声音问他可有何心愿，上辈子是个孤儿，所以问心想了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拥有家人。”

　　这个声音允诺了下来。

　　问心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躺在襁褓中，似乎是被人遗弃在路边，有个看不清真颜的女子路过，瞧见了他：“被人遗弃了么？”

　　问心在这一刻，内心生草，说好的家人呢？！

　　但他确实有了家人，女子将他带回问剑峰，收他做徒弟，待他极好。

　　只可惜为情所困，为了那位他没见过几次面的祖师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但他的师尊无怨无悔。

　　师尊死后，祖师没在问剑峰再出现过，为了师尊未了的心愿，还有和天道的那场交易，问心刚踏入元婴境便下了山。

　　知晓原本既定事情的始末，问心尝试着从轮回盘入手，在红尘孤单漂泊的几百年间，他终于寻到轮回生盘和死盘，耗尽心血将其短暂地合而为一，以凡人之躯进入倾塌的地府。

　　轮回盘悠悠轮转间，问心看到红莲印记一闪而过，似是没入某一缕魂光中，他惊讶地望着，一时失了言语。

　　为了找到这朵出了意外的魂光，问心付出了许多代价。

　　某一日，在洞府闭关的问心忽然心有所感，他意识到，找到魂光的时机似乎到了。

　　天机门开派祖师与他相识，知晓他想要寻找一个特别的人，今日同样来了信提醒他，人在东边。

　　问心找到程斐的时候，小姑娘小小一个，长得玉雪可爱，分外乖巧。

　　他来迟一步，护着小姑娘的妇人血溅三尺，落在小姑娘脸上，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小手紧紧抓着妇人的袖子，眼见山匪就要一刀劈下——

　　问心挥手拂袖间将狠辣的山匪击开，容颜在一刹那间变得苍老，他来到小姑娘身边，捂住小姑娘的眼睛：“怕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

　　待他处理好全部的山匪，松开挡住小姑娘眼睛的手，便看到小姑娘大睁着双眼看他，手里还死死攥着死去妇人的长袖，小心翼翼问他：“你是仙人吗？”

　　“能不能帮我救救奶娘？”

　　“我有钱。”小姑娘一只手摘下戴在胸口的玉佩递给问心。

　　问心看得眼眶有点发酸，耐心和小姑娘解释：“我救不了她。”

　　小姑娘眼泪“啪嗒”掉下来，却没哭出声，看起来愈加可怜了。

　　问心内心有些慌乱，于是只能装模作样掐指算了算，安慰小姑娘道：“我算过了，下辈子她会过得很好，不用伤心。”

　　小姑娘不太明白问心的话，问心蹲着安慰了小姑娘许久。

　　最后他将小姑娘带走的时候，替妇人立了座坟，答应小姑娘每年都会带她来看妇人。

　　生平第一次带这么小的孩子，问心常常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孩子给看顾没了。

　　所幸，程斐很好养活。

　　但如何教导孩子，这是个问题。问心苦恼许久，索性放开了天性，带程斐一路走回的问剑峰。

　　途中没钱了，在凡界万世太平就领着程斐卖艺胸口碎大石，偶尔遇到害人的妖兽，也会猎取妖丹拿来换钱，再不行就风餐露宿。

　　小姑娘很天真，卖艺只收到几个铜板的时候会拿小手拍拍他，安慰他道：“我肚子小，吃一点点馒头就饱啦，其他的都留给师尊买饭吃，够用的。”

　　第一次猎取害人妖兽的时候，问心身上溅了点血迹，小姑娘心疼得不行，又怕他一个大人担心，于是背着他偷偷抹眼泪。

　　问心瞧得心头一颤，手足无措问她为什么哭了。

　　知道原因后，从此再难的事情，流再多血，问心见小姑娘的时候，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不带一滴血迹。

　　修道二十载之后，程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问心不再需要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照顾，而且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

　　有时候他闭关出来，或匆匆从外面回来，见到程斐的时候，总觉得内疚，和别人相比，他不是一个好的师尊。

　　程斐很奇怪为何他会这样想：“师尊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知道一个人生活如何能过得更好，现在我的日子每天都很有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师尊呢？”

　　可能他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太好，大姑娘抱住他的手臂，眼神明亮地看着他：“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哦，你是我最好的师父。”

　　“徒儿，呜呜呜……”问心揽住大姑娘假哭，心里却暖洋洋的，像吃了蜜一样甜。

　　程斐已经很熟悉他的不着调，假装嫌弃地推开他：“师尊，不准拿我衣服擦眼泪！”

　　程斐修道的第二十三载，问心终于蹲到了这方大世界的气运之子——沈照。

　　这个看起来很孤僻的孩子出方外之地的时候已经成年了，问心本打算先问问沈照愿不愿意拜他为师入问剑峰，如果死活都不愿意，先把他绑进问剑峰再说。

　　没想到沈照直接答应了。

　　答应的爽快程度，把问心都整迷茫了：“啊？”

　　其实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沈照打得主意：沈照对外界不熟，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至于拜不拜师，反正等后面问心发现他烂泥扶不上墙，自然而然就会对他放弃了。

　　一如方外之地的人一样。

　　但问剑峰有程斐。

　　问心把沈照带回问剑峰，告诉程斐这是她师弟的时候，程斐仰头冲沈照一笑：“你好，师弟，我是你师姐，程斐。”

　　沈照淡淡应了：“师姐。”态度不冷不淡。

　　程斐没生气。

　　问心把人带回来就没管了，一应教导全部扔给了程斐，他自己则动不动就是闭关或是远行。

　　起初问心有些怕程斐应付不了这个性子孤僻的师弟，也怕自己带大的小姑娘会受委屈，偷瞧过几次两人的相处。

　　沈照很喜欢看书，对山上的花花草草也很喜爱，问心估摸着可能是这位气运之子第一次出方外之地，所以看外面的什么风景都是好奇的。

　　程斐并不怎么去烦沈照，只问过沈照一次要不要和她学问剑峰的剑法，边说边给沈照演示了一遍剑术。

　　看出沈照不太感兴趣的时候，程斐就不勉强了。

　　托问心的福，程斐也很喜欢下山转悠，不过以前上山都是空手而归，有了沈照这个师弟之后，程斐偶尔会带几把花草种子上山。

　　知道这位师弟不爱旁人打搅，于是特地开辟了屋子前面的一块空地洒下种子，待花开的第一天，她捧了一把花放在沈照窗台上，一同捎去的还有一把剩下的种子。

　　沈照起床便看到了这捧花，点点蓝色粉色的花儿娇妍美丽，虽然是普通的花草，但看着分外有生命力，他很喜欢。

　　沈照收下这包种子，想到以前自己看过的书籍，觉得自己动手种出一片花花草草也不错。

　　不过书籍嘛，看和实践起来总不太一样，沈照总是失败，倔脾气一上来，越失败他就越要种。

　　最后还是程斐看不下去了，装模作样绕着他开垦出来的田地转了好几圈，先是夸他：“不错不错，这个灵田很肥沃，开垦它的主人一定费了很大一番心力。”

　　然后才说：“种子不发芽，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是种子的问题呢？用这个……”程斐递过来一包别的种子。

　　沈照疑惑看向她：“这个就可以？”

　　程斐笑：“试试嘛，总不会比这更坏了。”

　　沈照觉得有理，接过种子种了下去。

　　某一夜，程斐忽然“砰、砰”地敲他屋门，他推开门，随程斐来到那片开垦的灵田中。

　　月夜下，花开如潮，层层叠叠铺散在轻盈的月光下，程斐的声音响起，敲开沈照心里的一丝缝隙：“你看，花开了。”

　　自这夜过后，沈照对程斐的态度缓和，但令沈照真心实意认程斐为师姐的是另外一件事。

　　问心对这两个徒弟一向是放养模式，疏于照看。

　　某一日，程斐独自带领沈照下山，误入一方秘境。

　　秘境原主人是个化神境修士，遗留的洞府内藏有诸多古籍，沈照一眼便心动了，可他知晓凭他自己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在一堆元婴期修士中争锋。

　　更遑论程斐为了护住沈照，可谓是步履维艰，行得谨慎不说，遇到一些口无遮拦的修士，见这儿居然还有不到筑基的修士敢进秘境，当场便开启了嘲讽模式。

　　程斐护在沈照身前，虽然同样被人骂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就喜欢护着小白脸怎么了？你们没人护所以嫉妒了？”

　　又私下给沈照传音：“别难过，师弟，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呢。”

　　沈照低低“嗯”了一声，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找到出去秘境的门路后，程斐给沈照留了护身的法器，让人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自己，折身便杀回了秘境中。

　　当时沈照只以为秘境中有这位师姐想要的机缘。

　　直到程斐出来，循着信物找到他，递给他一枚储物戒，满脸云淡风轻：“秘境里面的古籍，大半都在这儿了。”

　　望着衣襟染血的程斐，沈照蓦地怔住了，原来她是为了他，才重入的秘境。

　　“为什么？”

　　怎么会？

　　沈照迷茫了，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又如何知晓自己渴望洞府中的古籍残卷？

　　“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师弟呀。”程斐答得毫不犹豫。

　　第一次，沈照内心情绪如此复杂，手中捏着仿佛沉甸甸的储物戒，也是第一次，他找到了想要修炼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