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阳》桃子卿太太

53、豹变

　　第五十三章：豹变
　　这个词也被用来比喻一个人的品德变好，迁善去恶。
　　【1】
　　很久之后她终于擦干了眼泪。
　　我不会输。
　　但凡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我都不会轻易认输。
　　我遇到的人会有千千万万，如果只是因为遇到楚琪依、郑岭晟、柳卓媛、陈飞、林帆扬就改变了我的决心，那我也未免太弱了。
　　钟夏蕊握紧了拳：我还有很长的一生，我的一生将会遇到很多人，我不是和他们过一生，我怎么可以因为任何人轻易改变我的决心呢？
　　随后，钟夏蕊舒了一口气一般，笑了。
　　天底下，有的是人，我从来不期待什么一生一世的爱情和一辈子的友情，因为大家都是会经历种种现实后分离的。
　　我没有和任何人要长久过一生的打算，既然大家都只是短暂一起走过一小段时间，我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
　　我只要坚定地明白自己的决心就好。

　　这么想着她忽然连逛夜市的心情都有了。
　　钟夏蕊在夜市上，见到了自己消失的两年中结交的朋友，她们曾经合租在地下室，一起分享“馒头的十种吃法”和“如何用电放锅炒菜”等生活窍门，分享彼此的食物和衣服，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抱着彼此互相安慰。
　　一个是犯了事后逃走的不良少女，一个是家中极度重男轻女导致她辍学外出打工还要每个月给家里寄钱的可怜女孩，因为合租认识，有过短暂的几个月的相依为命，后来对方被老家发父母叫回去相亲，那之后她们分开，知道今天才见面。

　　“嘉芯？”对方见到她，一脸欣喜。
　　“姐姐？”钟夏蕊更加激动，“你怎么在这儿？”她长钟夏蕊三岁，钟夏蕊以前叫她姐姐。
　　“我出来打工呀。”这位姐姐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回去相亲了吗？没有合适的吗？”钟夏蕊问。
　　“别提了，真要有好的，我还会偷偷跑出来？”这位姐姐叹了一声气，“你呢，你还好吗？”

　　“我？我挺好的。”她不想让她担心，扯出一个笑脸，“爸爸他，找到了我，现在我有一个新家，还有妈妈，和一个弟弟，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钟夏蕊了。”
　　“这样就好。”对方露出欣慰的神色，拉住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这样就好。”
　　钟夏蕊知道她的关切是真情实意的，她眼中流露出的欢欣和喜悦也没有半点虚假，她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她却毫无芥蒂地热情相待，并在之后把她当作亲生妹妹一样照顾。
　　钟夏蕊眼圈一红。
　　对方心想也许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也不再多问，只伸出手来抱了抱她，许是联想到自己，回想以前两个人都离开家出来打拼的日子，眼圈也一热：“幸福是很难的，我们都要加油啊。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虽然……我……我也没啥很好的条件。”她有些羞涩。
　　“我将来要是有钱，我买个大房子，到时你过来，你和我一起住。”钟夏蕊望着她，认真说道。
　　“要什么大房子，有个一室一厨一卫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笑道。
　　“你最近在哪儿工作？”钟夏蕊问，“晚饭吃了吗？”
　　“我最近白天在服装店里当售货员，晚上夜市摆地摊。”
　　“摆地摊卖什么？我帮你招揽客人。”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你还是快回家吧，你家人该担心了。”
　　“才没人担心我呢。”钟夏蕊脱口而出，之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摆了摆手，“走走走，你的摊子在哪儿，我过去招揽客人。”
　　对方也没多问，只道：“那行吧，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来找我，你要是不嫌弃我租的房子小，你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和我挤一张床。”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你不嫌弃我才对呢。”钟夏蕊说着，搂住她。
　　也许再婚的家庭很不容易吧，虽然她什么也不说。这位姐姐望了一眼钟夏蕊，只感叹生活不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们来到一个摆着小桌子的小摊位前。
　　“我也就做做小本买卖，手机壳，手机贴膜，赚不了多少，但这样也挺有趣，而且呀，”她显得颇为得意，“我还会用塔罗牌给人占卜，一次20元，也算赚了一笔呢！”
　　“塔罗牌？”钟夏蕊侧了侧头，笑道，“你喜欢上这玩意儿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玩咯。”她调皮地笑笑，“靠它消磨时间也很有趣的。要不要帮你测一下？”
　　“我才不信那些东西。”
　　那姐姐咯咯地笑了起来，央求的语气里带着撒娇：“来玩嘛玩嘛。”说着从身上的单肩包里拿出一副塔罗牌，“我就先随便帮你测一测吧。”
　　“你还随身携带啊！”钟夏蕊惊呼。
　　对方熟练地洗好牌，眼睛发亮地望着她，等待她抽取：“说吧，学业，健康，爱情，想知道什么疑问，我来帮你指引。”
　　钟夏蕊被她逗笑了。“我好像没什么想问的，”她道，“你就随便解吧。”说着，随机抽取了一张。

　　【2】
　　“这张代表过去。”对方笑着说，翻开来看，是正位的“审判”，“接下来抽第二张。”
　　抽牌翻开，是逆位的“死神”。
　　“这张代表现在，”她道，“最后一张的牌，预示着你的未来。”
　　钟夏蕊抽到了正位的“世界”。
　　“是非常好的预言呢！”那姐姐显得十分高兴，“你一直在总结整理过去的经验，并在听到内心的声音后开始正视自己。在新世界的开始，你将发现自己并不是孤独的。”视线移到第二张牌。
　　“很多人都讨厌死神，因为它似乎只会带来灾难。但在我看来，这是一张好牌。如果没有死亡，就不可能有任何新事物出现于这世界上。生命就是出生与死亡的无穷循环。这张牌代表扫除掉旧有的事物，以便拥有更多的空间容纳新事物——信念、阶段、机会以及新的理解。”
　　她举起第三张牌。
　　“而最后，正位的世界，代表着持久和成功。你会经历哀伤和磨难，但最后会进入快乐之门。这张牌暗示你要拥有一颗感恩的心，耕耘之后就会有收获，在为自己打造的美丽世界中，寻找到幸福与快乐。 ”
　　“果然一如既往的俗气，是一堆好话啊。”钟夏蕊笑出声。
　　那位姐姐也笑起来：“我想给你带来快乐嘛！”
　　“哼，给别人占卜的话我还要收40呢，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没有收费，光是这点你就该感恩啦，还不快说‘谢谢’？”她带着点孩子气的不甘心，“你不觉得很准吗？想想我该认识你的时候，你多讨厌啊，可是现在，你有了新的家庭和朋友，目光也变得柔和多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新生和蜕变？”
　　钟夏蕊沉默。
　　“嘉芯，哦，不，你现在叫夏蕊了，”作为一个姐姐，她似乎找到了说些掏心窝子话的机会，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会塔罗牌，好像是准备着这一天给钟夏蕊来上一卦。
　　“夏蕊啊，”她忽然带上了点语重心长，“经历痛苦和挣扎也是必经之路，谁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幸福的，但如果连自己都放弃，就真的不会幸福了。”
　　“我们都是被外界伤害过的人，首先伤害我们的是我们最亲近的家庭，然后是身边遇到的人，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恋人，我也气过怨过，自暴自弃过，但后来我发现，我已经被外界伤害了，我再伤害自己的话，我不就和那些欺负我的人一样可恶了吗？”那位姐姐露出心疼的眼神。
　　“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我，你放心。”钟夏蕊道，“有时候，我只不过会假装自己被伤害到了，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
　　“那伤害你的，就只剩下你自己了。”那位姐姐道，“你其实是位好姑娘。”
　　“是吗？”钟夏蕊笑笑，随后陷入了迷惑和沉迷。

　　沉默一段时间后，钟夏蕊忽然问：“幸福像毛毛虫破茧成蝶吗？”
　　“那太少见啦，”对方笑起来，“蜕变这种事怎么可能在瞬间完成？相比蝶变的惊艳，我更喜欢另一种，嗯，经过漫长的时光慢慢变得更好的模式，找个什么词好呢……”
　　“豹变。”钟夏蕊脱口而出一个词。

　　“什么变？”对方一脸不解。
　　“豹子皮毛光华美丽，然而刚出生时皮毛黏滞混浊，像一团烂泥，但随着时间流逝，经过漫长的过程，幼豹退毛，然后疏朗焕散，变得美丽起来。这是豹子的生物天性，但这个词也被用来比喻一个人的品德变好，迁善去恶。”钟夏蕊解释。
　　那姐姐笑：“你懂得可真多，将来一定能上个好大学。这可真是个好词。我啊，也是吃过很多苦的人呢，想要逃离的重男轻女的家、和父母吵架、被骗钱、遇到坏人，还有一系列令人崩溃的事情，每次都想放弃，还差点走上歪路，可是一想到幸福是需要代价的，就只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世界很公平，但又不公平，付出不一定有收获，但不付出就一定没有收获。”她露出对未来的期待，“我没有一帆风顺的命，没有好的家庭给我托底，所以要比任何人都坚韧，如果我放弃只会迅速下降，不放弃至少不会被生活的大波浪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