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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楼寨 ...

  •   湛元宏是惜命之人,没用什么刑罚便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据他所说,朝廷确已盯上了这江湖的武林各派,目的他却不明,傀野门因是靠皇城最近的大派,故首先被朝廷占据,门主魏同司原本并不屈服,直到他妻儿被拿,一个有血有肉的男儿就这样彻底沦陷了,刚开始只是帮朝廷做些杂事,后来竟是要他去抓那些无辜的武人及无知孩童,魏同司也是有家人的人,开始百般拒绝,但每次看到妻儿可怜的模样,便还是狠心压下那颗侠义之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使这条路要拿他人的血肉来垒,他魏同司已无路可退。

      然作恶太多的人哪有不遭到反噬的好事呢?某次又被取了心头血的孩子们被送出来,因这次试验毙亡的孩童太多,一辆骡车竟装不下了,一具男童尸体滚落下来,好巧不巧,魏同司不适时的经过,那具尸体滚到他脚边,眼睛就那样圆滚滚地瞪着他,原本应像往常一样,他看都不会看那些孩童的尸体,因为他怕,他怕自己心软,一旦心软,他就将万劫不复。

      可是这次,兴许是这状况出的意外,他鬼使神差地看了那孩童一眼,就那一眼,便足以要了他的命,那正是他儿的尸体啊!

      他发疯般的去找、去问、去要一个解释,得到的却只有两个字,误杀。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世界上最可笑的人,他大开杀戒,怒气让他的心智迷失,都顾不得从身后跑上来的人,他想也没想,当头一劈,身后的妻子张开的双臂都来不及拥住他,当场暴血而亡,死相十分可怖吓人,毕竟是迎面接下的一刀,哪里还能留下什么好面目?

      魏同司彻底疯了,见人就杀,他想报仇,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报仇呢?这一切不是他应得的么?他的刀不知该劈向谁,在极度痛苦之下,他选择自戕,可最后,他连这资格也没有。

      湛元宏早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见魏同司放弃了生机,率先一刀捅进了他心窝,他自知打不过魏同司,但此刻,正是他扬威的好时机。

      魏同司之子虽是误杀,却给药效带来了极大转机,拿魏同司之子血液炼制而成的药丸威力强了不止好几分,且让人不会那么快失去神志,国师欣喜欲狂,思来想去,才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魏同司之子拥有不一样的体质,纯阳之体。

      单是纯阳之体当然还做不到如此地步,但碰巧的是,制作这颗药丸的药液中原本存在着极阴之体女童的血液,两相融合,阴阳汇聚,此药便成。

      当然,这是碰巧的结果,要想制作稳定性强的药丸,是一个长久的试验过程,于是,傀野门便成了这项试验的据点,只是,湛元宏的任务从单纯抓孩童变成了抓拥有纯阳之体的男童以及拥有极阴之体的女童。

      原本这事儿也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可惜湛元宏此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以为背后有朝廷依靠便可直入青云,一步登天,为了给傀野门争一口气的不明之举导致了傀野门从此彻底在江湖上被抹去痕迹。

      至于那方适?也是个可怜人,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有一线生机,出卖了自己的性命,他倒是比魏同司幸运,他的儿子仍生还在地牢中,被叶行衣三人救出,只可怜孩子再也没有了父母。

      做完收尾工作,急令放出,御柳山庄附近的弟子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在傀野门,把事情说明,那些弟子便先驻守于此,等庄主亲自前来处置,当然也少不了其余门派将会在此议事,叶行衣则先带着叶语依回山庄疗伤,还有一直默然无言却一直跟着他的岁寒星。

      叶行衣一路驾着马车,叶语依躺在马车内的软塌上,依然未醒,岁寒星则坐在他旁边,看着沿途的风景,纯真的眼神像一个未见过世界的孩子,即使她穿着黑衣让人看不到她身上究竟染了多少血,但那刺鼻的血腥味及她那被血泥凝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无不在昭示她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岁寒星,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哪怕是一点点印象?”同样的话叶行衣一路上不知道问过多少次,他既希望岁寒星能想起他,想起他们的青葱岁月,那是他经历绝望后的微光,就这一点点光亮,让他不知道咬牙挨过了多少艰辛苦难日子,然他又不希望岁寒星想起他,想起他是怎样自私地逃走,想起他是如何狠心地抛下她。

      “嗯?”岁寒星沉吟一声,抬起眼去看他,看了一会儿,又双手托起叶行衣的脸左琢磨一番右琢磨一番,然后陷入沉思,最终抠了抠脑壳,得出了她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没印象。”

      叶行衣垂下头,沮丧道:“可我从未忘记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岁寒星摇了摇头,一副听不懂叶行衣话中意思的模样,或许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是最最平常的生活,根本没有值得烦忧以及反思的必要。

      往日温情碎片浮现眼前,叶行衣抓着僵绳,眼睛直视着前方,回忆起往事来。

      傅行衣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他感觉呼吸不上来,身上有重物压着,他低头一瞧,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她身着各种颜色交叉的裙子,身上还挂着各种奇特的珠穗,此刻她正趴着身子,翘起双腿,双手撑着脸,然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还感觉十分惊奇:“活、活了。”

      傅行衣吓得赶紧坐起来,这些日子的逃亡,让他养成了时刻保持戒备的习惯,他退到床沿,声音中带着几分凶狠:“你是谁!这是哪?”

      因为傅行衣突然的动作,她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就磕在了床上,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想也没想就告诉他:“这里是岁楼寨,我叫岁如令,你是谁啊?”

      岁如令就是如今的岁寒星,这一点叶行衣是能肯定的。

      傅行衣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防备心极强,是任何人都不肯再信的,即使对方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小的小女孩。

      见傅行衣不答,岁如令原本还坐在床边晃着脚丫子,下一刻就跳下床,兴致勃勃地跑去房内的书柜里托出一本书,她身高原本够不着,努力垫脚也只刚刚碰到柜子口,所幸她不是一个太笨的小孩,知道在脚下垫把椅子。

      傅行衣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警惕地看着她。

      待岁如令抱下书,她又心潮澎湃地跑到床边,将一沓厚厚的书铺在床上,伸出小手招了招傅行衣,示意他过来。

      傅行衣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靠近了过去,看那书上的内容,似乎是本志怪故事书,并无其他特别之处,他疑惑地看了看岁如令,只听她软软的嗓音道:“就让阿令来给你起个响亮的名字吧!”

      傅行衣:“……”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没有名字吧?他只是不想告诉她啊喂!

      “不必了。”傅行衣扫兴拒绝道。
      但岁如令好像并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翻书找着让自己心仪的字眼。

      翻了几页后,她的眸子一亮,啪地一声盖上了书,得意洋洋道:“你就叫飞廉吧。”

      “不要。”傅行衣环臂侧头,很不屑的拒绝了岁如令的好意。

      “啊?”岁如令明亮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来,好似经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垂着头唉声叹气,就那么一下,她就抬起了头,执拗道,“你以后就叫飞廉。”

      傅行衣还想辩驳几句,房门外有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一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步入房内,她同样穿着那种奇怪的服饰,不同的是,她还戴了一顶坠着密密珠穗的奇怪帽子。

      她朝岁如令挥了挥手,喊道:“阿令,是不是又在胡闹了?”

      岁如令抱着书,碎着步子跑到老婆婆身边,似邀功一般兴冲冲地说道:“阿婆,他没有名字,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飞廉,是不是超好听!”

      老婆婆抚摩着岁如令的脑袋,笑容可掬道:“小祖宗,怎么又在到处起名字,先出去一下,阿婆有话要对他说。”

      岁如令迟疑的看了傅行衣一眼,坚定地“嗯!”了一声便吧嗒着小步子跑出了屋内。

      傅行衣捏着被角,戒备地盯着靠近的老婆婆。
      老婆婆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知你身份不凡,如今你身子已无大恙,是要留下做个简简单单的岁楼寨人,不问世事,还是离开,我随你选择。”

      傅行衣埋头咬牙思索一番,随即抬起头,眼中百转交集,最后化为一点光亮,回道:“从今往后,我便叫做飞廉了。”

      他放下心中的仇恨了吗?不,他没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婆婆自然也是看穿了这一点,给了他一年的期限,如果在这一年内,他能学会做一个岁楼寨人便继续留他在此,若是不能,一年后就将他送走。

      他这一年里不算悠闲,但也不算太劳累,他很认真的学习着族内的一切事务,包括下田插秧,除草种地,放牛喂猪,总之一切寻常百姓求生计的活他都干,每日都是如此,总有相同或不同的农活在等着他,偶然也是有有趣的活的,比如族内的一些祭祀活动或节日,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就会呼朋引伴,东奔西走。

      不过他也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事情,比如岁如令,比如严加防守的禁地,有一次牛跑了,他摸黑寻回牛迷了道,不小心就走到了禁地,结果刚被发现出现在禁地附近,就有一群守卫的族人冲上来揍他,不由分说抬拳就揍,也不听他解释半句,得亏岁如令平日就爱跟他一起玩,发现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去,便带人出来寻,这才救下他的小命。

      岁如令给他擦着伤,告诉他说:“飞廉哥哥,你才来不久不知道,以后禁地是万万不能去的,连靠近都要不得,就算是阿令也会受罚呢。”

      是的,寻常族人靠近就会被打死,除了族长,也就是那日的老婆婆,再加上岁如令,她二人有特权。

      岁如令是族长婆婆的孙女,这特权看似情理之中,可在傅行衣看来,那禁地最防备的就是岁如令,不然那日那几个打他的人也不会在看到岁如令时立刻就住了手,恨不得赶紧让岁如令离开那里,那慌慌张张的模样好像岁如令能唤醒什么魔鬼似的。

      “阿令,禁地里究竟有什么?”傅行衣大着胆子问,他自认为自己已摸清这小姑娘性子了,阿令除了乐于给世间万物起名这点趣味外,骨子里是个善良友好的姑娘。

      他甫一问完,岁如令就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恐慌地向四周望了望,确认这房内就他二人后,这才凑近他,小声道:“听说是封着大妖呢,飞廉哥哥,这话以后千万别问了,被那些大人听到了会挨打的。”

      这话傅行衣是信的,这不,他只是稍微靠近了禁地,就差点丢掉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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