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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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神吗？”幼小的岁如令眨着波光粼粼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阿婆。
阿婆心里咯噔一下，织绒帽的手霎时顿住，她面色凝重地看着岁如令，语气有点凶：“阿令，你从哪儿听来这胡诌的故事？”
岁如令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妖神录》，回答道：“书里写的。”她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书中画的眼睛，“阿令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阿婆紧张地夺过书：“阿令，这书中都是瞎写的，你莫要当真。”
“可是——”岁如令天真无邪地看着阿婆，“里面写的岁楼寨是真实存在的，就是咱们寨子，还有那里面写的三把妖刀，也是真实存在的，阿令看见了，很神奇呢，阿婆你看。”
阿婆听得心惊，她看过去，只见岁如令闭目蓄力，突然，她周身泛出诡异的黑气。
“阿令碰了那刀，突然就这样了。”
阿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织了一半的绒帽掉在了地上，她慌张地捏住了岁如令瘦弱的双肩：“你去禁地了？阿婆不是说过你不可以去那里的吗？”
岁如令无辜道：“可是，为什么有些大人能去那里，阿令却不可以去呢？”
阿婆眼中有凶狠的光芒：“你怎么不听阿婆的话！阿婆不是说了不可以去吗！”
岁如令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巴巴说话的阿婆，她泫然欲泣：“阿婆你不要生气，阿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那里了，阿令以后不敢了。”
看着岁如令委屈的小脸，阿婆冷静了下来，她捡起地上的绒帽，语气和缓道：“好阿令，你要快快乐乐长大，答应阿婆，以后绝对不能再去了好吗？”
岁如令擦擦泪，哽咽道：“好。”
就这么约定好，阿婆将阿令抱在了怀里，一边织给她过冬的绒帽，一边咿咿呀呀唱起了歌。
岁如令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在歌声中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当中，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恍惚间看到身旁站了好多人，那些人穿的衣服是岁楼寨的服饰，岁如令很害怕，很想哭，她看到阿婆就站在她身旁，她想开口喊一句，却压根发不出声音。
她听见阿婆说了一句：“开始吧。”然后那些围在她四周的人便开始念一些听不懂的咒语来。
岁如令感到身体很沉重，她意识是清醒的，却动弹不得，她能感觉到从后脑往后背一路沿下，有一种灵魂被往深处拉扯的感觉。
阿婆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阿令，不要怪阿婆，阿婆只想你做一个简简单单，能够开开心心长大的女孩子，阿婆不要你去背负什么使命，更不要你去承担什么宿命，黎民苍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种事要落到我们阿令身上……”
岁如令听着阿婆的话，原来她就是书里写的妖神大人的转世，她想伸手给阿婆擦擦眼泪，她想告诉阿婆阿令不怪她。
她的精神铆足了劲想从深渊中挣脱出来，可是她没能做到，她很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精神一点点被拖进了昏暗的深渊中。
……
“快！带阿令离开！去禁地！”阿婆持着拐杖挡住了冲进石楼的士兵，一把刀就那样劈了下来，血淋淋的，她不敢去看。
她只能沙哑地喊着阿婆，可阿婆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唤她一声阿令。
妖刀喝饱了血，她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
“阿令，你不要闹了，我在干活呢，很痒啊。”
岁如令拿着一根成熟的稻穗，在飞廉弯下腰割稻子的时候，笑盈盈用稻穗在他脖颈上轻扫。
岁如令没趣道：“飞廉哥哥，你陪我玩过家家吧。”
飞廉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舒展着酸痛的腰背，他用手掌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说道：“阿令啊，下山之前没割完这一田的稻子，你飞廉哥哥我啊，晚上回去就要挨骂咯。”
岁如令踢掉鞋，忽地从飞廉给她堆的稻穗台上跳下来，这一脚下去，泥水飞溅，岁如令兴奋道：“那阿令来帮你吧！”
飞廉抹掉脸上的泥垢，呸呸往外吐方才溅进嘴里的污水，他捡起岁如令的鞋，放在稻穗台上：“小祖宗，你这小小一只，还是坐上面歇着吧。”说着她抱起岁如令要放上去，笑道，“飞廉哥哥多割点稻子给你做饭吃，你长高点有力气了再来帮我吧。”
岁如令虽是个屁大点的孩子，脾气却是好强得很，听飞廉居然说她个子矮没力气，她扭动着身躯：“不要，我要现在就帮你。”
她脚上的泥水甩在飞廉脸上、身上、头上，飞廉将她放下来，无奈道：“好好好，你帮吧，让你帮。”说着他递给岁如令一把镰刀，“喏，给你，小心点啊，别摔泥里了。”
岁如令握着镰刀，兴致勃勃，神色认真道：“嗯！”
飞廉摇摇头，小孩子的世界真简单，竟能从这么小的事中得到被肯定的满足感。
但是，飞廉后悔真的按照岁如令说的让她帮忙了，因为这孩子割了一会儿就哇哇大哭起来，她指着自己腿上长长的血条，呜呜咽咽道：“飞廉哥哥，我受伤了，我要死了。”
岁如令哭得那叫一个惨，飞廉凑近一看，原来她是被水蛭蛰了，这运气可真是好到家了，他干了这么久的活，都没被水蛭吸几次血，岁寒星才下田不久就中招了。
结果可想而知，飞廉不仅没在太阳下山前割完稻子，还害族长孙女被水蛭蛰了，所幸岁如令百般求情说是自己弄的，不关他的事，飞廉才只是讨了顿骂。
……
回忆一幕幕涌来，岁寒星咳咳两声，嗓子眼一股腥甜的味道，她睁开眼，杨意贞正抬眼看着她：“妖神大人，您醒了？”
“水……”岁寒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杨意贞示意护法将岁寒星放了下来，他则去泉边接了一瓶水过来，他将瓶嘴递到岁寒星嘴边，岁寒星快速喝了起来。
杨意贞理了理岁寒星被黑狗血糊成一团的头发，又拿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眼中有几分怜惜：“妖神大人，您感觉如何？”
岁寒星眸色清冷，声音有点哑：“我叫岁寒星，不是什么妖神大人。”
“可你，就是妖神大人啊，这是你的命运，注定是可悲的。”
“谢谢你。”岁寒星突然道。
杨意贞很讶异：“妖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岁寒星眼中真挚，没有一丝恨意：“谢谢你让我恢复了记忆，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杨意贞只觉荒诞：“这又有何意义？即使知道了，你的性命，终究不能被自己所掌控，你忘记那个宿命了吗？乱世，你要竭尽全力改变世道，盛世，却容不下你，人们渴望你的力量又恐惧你的力量，真是可笑的宿命。”
岁寒星眼中清波流转，浑身上下只有这双眼睛干净澄澈得令人惊叹，她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可我很开心，我不是无缘无故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就一定有意义。”
杨意贞叹了一声，也许是同出一脉的那份情感在，他摸了摸岁寒星的头：“好好睡一觉吧，妖神大人，不——”他顿了一下，改口道，“岁寒星，我会让这一切早点结束的，作为岁楼寨仅剩的一人，我会保护你，同样，也会好好送你走，这也是我的使命吧……”
叶行衣一路气都不敢大喘一下，生怕耽误了一秒钟，前方道路越来越宽敞，他知道，这是要出妖神山了，只要出了妖神山，就会有接应他们的人。
这么想着，他打马的速度愈来愈快，马儿恨不得长出翅膀来带他走。
骏马长嘶，马身悬空，随即迅速跌落，马儿四蹄跪了下去，叶行衣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嘶一声揉揉自己身体的擦伤，踉踉跄跄起身要去牵马，然而这马儿哼哼几声，怨气十足，那小模样就差没开口骂人了。
叶行衣无奈，他拍拍马头：“辛苦了。”然后丢掉缰绳，撑着疲倦疼痛的身子往出山的路走。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叶行衣转头，原来是方才躺在地上不愿再动的马儿，此时这匹烈性骏马昂着马首，嘴里发出哼哼不满的声音，虽如此，却还是在叶行衣身旁停了下来。
叶行衣眼中光亮，他摸摸马脸，感激道：“谢谢你，马兄。”
出了妖神山，接应的人很快就迎了上来，叶行衣将事情述说了一遍，并让他们赶紧禀报帮主，而他很快又动身往御柳山庄赶，这事涉及到师父，他必须要让师姐知道，但他又犹豫着，他害怕师姐再次受到打击。
他细细捋了下思路，那天他们回了御柳山庄抵抗外敌，随后不久就传来师父的死讯，再然后，师父的骨灰盒被送了回来，送骨灰盒的是……是趋灵宫宫主南宫术！趋灵宫与御柳山庄素来交好，当时他们并没有起疑。
杨意贞不会随便就放他走，他料定他会回去救岁寒星，即使知道杨意贞的目的，叶行衣却不得不入套。
其实他想到回御柳山庄也是存了私心的，眼下除了茶帮，他竟想不出第二个严整的势力能帮自己，虽说他之前也招揽了不少人为自己所用，但短时间内要组织起来实在很困难，其余帮帮派派要他们与朝廷正面交锋，他们定是畏缩不敢出面。
叶行衣重重叹了口气，一面忧心弟弟傅归尘寻求解药的进展，一面在心底对麻烦师姐叶语依感到十分愧疚，一面焦急岁寒星的处境要如何破解。
此时天边竟有晨光闪烁，太阳初升，雪水在道路两边的林中流淌，白雪消融，万物复苏。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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