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入梦》松间月明

12、纠结

　　连日的阴雨浸染，山谷的气压低沉。顾夕颜由昔日的活泼开朗转为郁郁寡欢，而季无衡也比平日更忙碌更寡言。偶尔在谷主的屋子里碰上一面，两人也是错开视线无视彼此，此外，再无交集。

　　每日卯时不到，顾夕颜就起床浣洗衣服，之后她就去厨房帮沐恩准备早点。早点好了她就端去给谷主吃。伺候完谷主就打扫庭除，一上午都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到了午后用完饭，她就窝在屋里。

　　有时沐恩得空去找她，发现她在屋里做女工。一场秋雨一场凉，顾夕颜趁天气未冷，在后院仓库里找到了一些晒干的动物皮毛，应该是季无衡捕猎所获。天气很快就会变冷，她要为谷主缝制一条保暖的皮毯子。

　　谷主常年坐在轮椅上，缺乏活动，双腿怕是比常人畏冷。她手巧，做起来也快。三五天功夫便用几张狐狸皮做好了一块成色不错的毯子。谷主收到了毯子自然是不胜欢喜。可她眉间的轻愁，无衡的落寞，谷主全都看在眼里。他也暗暗地为他们二人着急。

　　他试图和无衡谈谈，想要开解他，可是无衡不肯深谈。而顾丫头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他想帮忙却无从下手，感情的事大概真的没办法插手干预吧。

　　两个人就这么冷淡着，几乎看不到他们出现在一块。沐恩也跟着着急，他让师公想办法帮他们和好，师公却只是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从沐恩口中得知，季无衡又外出采买了。极少在外留宿的季无衡，这一次却整整待了三日才回来。这一次除了食物，他还带了许多冬衣冬被。东西太多不便运送，苏牧阳还派了心腹之人和季无衡一起回来。

　　那是一个目不识丁又聋又哑的老仆人，派他来是为了不至泄漏季无衡的住处。老仆人将推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季无衡留他下来吃了午饭，给了他几两银子，老仆人却执意摇手不肯收下。

　　季无衡强硬地将银子放入老仆人的手中，这才让沐恩送他离去。无名谷与外界的接壤处是一大片阴森可怖的森林，平日连樵夫都不敢靠近砍柴，旁人更不会贸贸然闯进来。谷主精通奇门遁甲，早已设下结界，若无谷中人带落，外人极难出入。

　　是以季无衡让沐恩去送他。彼时，顾夕颜正在谷主屋里陪他下棋解闷。季无衡将东西一一收拾妥当后，便拿着苏牧阳帮他购得的西域毒草，急匆匆地去药房炼制了。

　　待到顾夕颜用完晚饭回到屋里的时候，桌上摆了一个很大的包袱。她知道那是季无衡带回来的。她的心中有些感动，她以为他不会再搭理自己，必然也不会再关心自己的死活，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帮她添置东西。

　　她满心欢喜地拆开了包袱，里面是两件厚实暖和的冬衣，虽然没有凤城的衣物华美贵重，却足够她温暖地度过这个寒冬了。冬衣下面还有几块不错的毛料，虽然不如前几日她缝制的狐狸皮好，但摸起来手感也很不错。

　　将冬衣收拾妥当，顾夕颜走到床边，准备拿脸盆到厨房打热水洗脸，此时她看见床上也堆了两床崭新的棉被。

　　今日她瞧见一个老仆人推了一大车东西来，如今才知道，原来那车上的东西有一半都进了她的屋子。她感慨万千，想着虽然彼此回避，可季无衡心里依然是关心自己的。他不必多言，她就已经知道他心里还有自己，想到这里，久违的笑容总算回到了脸上。

　　次日，沐恩将早饭做好，整理完师父带回来的食物，发现了一小包绿豆糕。聪慧如他，自然知道那是师父带给顾姐姐的。师公和他向来不爱甜食，这些糕点想来也是女孩子才爱的吃食。

　　沐恩将绿豆糕送到顾夕颜屋里，顾夕颜正在缝制毛料。“顾姐姐，师父带了一包绿豆糕回来，我拿来给你尝尝。”见沐恩来了，顾夕颜笑着招呼他坐下来。“沐恩，你来啦，快坐下。”

　　“顾姐姐，你在做什么？”沐恩见她手中的毛料缝制成护膝，那尺寸看起来很大，不像是女子能穿戴的。沐恩心底有数，笑吟吟地望着她道：“顾姐姐，你和师父要和好了吗？”

　　顾夕颜沮丧地摇摇头，忧心忡忡地望着手上的护膝。她不过是感激他的关怀，想为他做双护膝罢了。和好，她不知道。也许他愿意理她了，那时他们才能和好吧。可是他会吗？那日他的话言犹在耳，他的决然至今让她心碎。

　　一段惨遭背叛的不幸经历，一个她已经不再爱慕的人，一种无法解脱的世俗束缚，横亘在他们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受过伤害，不敢交出真心，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她的一颗心早已被他进驻。

　　她虽然决定不再爱人，却阻止不了因他躁动的心脏。细数起来，也许是那日她因月事疼痛，他抱她回来细心诊治；又或许是那日他送她衣服时，那几块松软甜糯的桂花糕甜进了她的心口。也许是更早，初见时，他的身影便深深嵌入她的心间，挥之不去了。

　　她，是喜欢他的，她骗不了自己。可是她已经拒绝他了，如今这局面，正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又有什么脸面去告诉他，自己是爱他的。爱他，却不能跟他在一起，这样的答案于他而言，与戏耍何异？

　　他说的对，既然不能在一起，就不该招惹他。她心痛地发现这个事实，落寞地陷入了忧思之中。见她神色恍惚，沐恩知道她又在想些不开心的事了。不再打扰她，沐恩安静地放下绿豆糕离开了。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沐恩忧心忡忡。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