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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蛇屿头头 ...

  •   这只鸟宝宝实在是太挑食了。巨鸟有些生气地用鸟喙顶他,有力的翅膀像牛角般抵着北祈往地上那坨蠕虫大餐迫近。

      知道他不吃的话巨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北祈面色平静地蹲下,屏息贴近地上蠕动渐弱的虫躯,同时巧妙又轻微地挪动身形。用侧背挡住巨鸟视线的同时,有突发情况又可以敏锐察觉。
      北祈和那坨东西面贴面近几分钟,才被满意的巨鸟放过。

      晚上丛林的危险系数直线上升,连巨鸟都自觉的不再出去,而是趴伏在鸟蛋上,将头埋在蜷缩的翅膀底下闭眼休息。

      看巨鸟这样子,北祈若有所思,这种鸟应该不用每时每刻都孵蛋的,看它一天跑东跑西就可以知道。但它现在却用自己的绒羽将鸟蛋包裹起来,只能说明这里的昼夜温差过大,需要外界辅助供温才能维持鸟蛋存活。

      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滂臭的外套勉强保暖的北祈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实在太大了。

      北祈站在原地思索着怎样安详地睡过今晚,估摸是他站在草垛上的样子太像落单小可怜,巨鸟动了阴恻之心。它轻柔地叫唤了一声,翅膀展开扇动,猝不及防被剐蹭的北祈像个球一样滚进了巨鸟的腹羽之下,柔软暖和的羽毛像一床厚重的被子压着北祈身上。

      他有些诧异地挑挑眉,随后很快就心安理得地躺了下来,甚至还翻了个身,顺势扯了巨鸟腹部层叠的柔软脂肪压在身下,当纯天然的床垫。看巨鸟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北祈又开始尝试去揪巨鸟的腹羽,巨鸟仍然没有一点反应,等待了几分钟的北祈开始疯狂去拔温热柔软的羽毛。

      雁过拔毛的北祈表情淡然,手里动作无声飞速,扯了一把又一把,都塞进储存器里了。那储存器里还有一张床,没剩什么空间,那源源不断的鸟毛就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床上。

      享乐主义万岁的北祈觉得任何可以提高他生活质量的宝贝都不应该放过。

      半夜的温度诚不欺他所言,但仗着自己只是个鸟宝宝的北祈缩在鸟羽里表示相当舒适。

      睡了一觉补充好体力的北祈觉得是时候离开了,等那头巨鸟扑腾着翅膀飞走,北祈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洞穴四周环绕一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顺势带走,当视线凝聚在那四枚安静的鸟蛋上,北祈轻佻地挑了挑眉。

      向来以怨报怨的北祈愉快地用套他头的黑色布袋套走了一只鸟蛋,哼着调就出了洞穴。

      外面的景致和昨天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因为光线好了许多,崖底的水呈现透亮的乳蓝色。这四周的崖壁显然是这鸟的老巢,绝不会有大型生物可以容忍另外的种族临界而居,因此北祈不用担心他刚从巨鸟的巢穴出来就跳进巨鱼的嘴里。

      北祈将外套脱下来,把鸟蛋包裹起来以防掉落,然后用袖筒在腰上打了个结。准备好一切之后北祈舒展了一下四肢,径直扎进了水潭里。

      冰水刺骨,很少被阳光照射的水有股渗入骨血的寒意。过了几秒,北祈破水而出,他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又很快睁开,刚刚撞击水面的冲击力让他有一瞬间眩晕。缓过来之后,感受着平静水面下略显汹涌的暗流,北祈顺势借这股力往前。

      这股暗流不仅可以将他带出崖底水潭,而且还能让他保存体力。北祈控制着四肢,安静而沉稳地渐渐离开了原地。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环境也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刚刚陡峭干燥的岩壁被植物覆盖,化为养料,细碎成低矮的陵台。潮湿的的叶面是反光的幽绿色,陵壁上爬满了粗壮的墨绿藤曼。

      崖底的水潭宽阔而宁静,越往下漂,河道逐渐狭紧、收拢。

      他漂到这里,已经不需要仰头就能看见岸边的景物了。等躲避过第三段冲刷而来的横截横木,北祈知道是时候上岸了。

      他调整姿势,渐渐靠近岸边。岸边的泥土不知被泡了多少年,稀烂到根本无法踩踏借力,他只得匍匐前行。在前行中北祈的右小腿卡到一个硬物,他伸出手小心缓慢地把硬物拔出来。

      有些泥土仍粘巴在上面,空洞的骸骨直愣愣地盯着他,颌骨碎了一半,剩下一半咧至耳边,像是一个癫狂又诡谲的笑容,满怀恶意地欢迎这个弱小的人类踏进地狱。

      北祈清透甚至略微无辜纯然的眼睛盯了它两秒,随后反手一丢,“噗通”一声之后,它又掉回泥巴里了。

      北祈现在已经能勉强落脚,略微湍急的河水冲刷着他的小腿,他扭身托起鸟蛋,牢牢地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晚饭晚饭,我的晚饭,这可不能丢了……”

      等北祈彻底脱离水面,才注意到更多在水里未曾注意的细节。藤曼像滑腻的蛇一样在岩壁上留下深色痕迹,近三米高的灌木丛趴伏在陵壁上,遮住了大片阳光。多余的水滴顺着叶脉滴落在已经看不出形状的枯叶上,枯叶陷落在腐烂绵密的黑色土壤里。他听到了昆虫的嗡声和潺潺流水声。

      一阵阴湿的风刮过,身体的核心温度进一步下降。北祈放下身上的东西,迅速脱了身上的衣物拧干净水,但仍然冰冷濡湿的衣服显然不能直接穿在身上,沉吟片刻后,他毫不犹豫扒了存储器里床上的床套披在身上。
      等把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丢进去,北祈叹了口气,不是存储器不能存储活物,那鸟蛋也会被偷鸟贼毫不犹豫地丢进去的。

      现在他更像一个不伦不类的野人了,浑身脏兮兮的,污头垢面。底下的裤子还在滴水,但上半身又折叠着围绕一块巨大的灰布,布里不明显地突起一块浑圆,布尾垂吊在膝盖附近。

      北祈在河岸边坐着休息了一会,过滤了一点河水饮尽,随后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继续往里走。

      越往里深入,北祈的步履越是缓慢,他已经找不到勉强算”路“的通道了。他几乎是爬上爬下,绕过盘根错节的藤曼,从交错到无法分辨的树缝间挤进,才勉强跟得上河流的方向。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越往里深入,河流有的被树根阻断,囚禁着形成一滩搁置的水池;有的被分割成数条水道,四散着流向不同方向。不管前方的水道与一开始比显得多么的狭小,北祈都沉默而泰然地跟着最粗那条水道往里走。

      直到那条水道潺潺地流进一个洞穴,洞穴口很大,目测有四五米高。有裸露出水面的尖峭岩石兀自静立着,藤曼垂落,水顺着一滴一滴掉在河面上,荡起涟漪。北祈在洞穴口外停下,眯着眼睛端详着漆黑、不知深浅的洞穴内部。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蜿蜒前进的水流。

      过了几分钟,他又抬头去看洞穴顶端,他已经看不见顶端的黑色裸岩了,无不被巨树、藤曼和苔藓覆盖着。明显,若是要继续跟着水流,从岩洞里穿行会容易许多。
      但北祈沉默地将床单收回存储器中,换回了衬衫,又用外套包裹着鸟蛋在腰腹打结——他明显是要爬到洞穴上。

      北祈稳稳地将前脚掌死扣在岩缝里,确定结实到他不会摔落下去就开始往上攀爬。

      虽然他这一天极度倒霉,又是被抓走、被喂食、被迫跳河的,但他可没忘,这座岛屿的主人是谁——蛇。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蛇喜欢溪边的阴凉地,而那漆黑未知的洞穴里有没有这类生物的存在,谁也说不准,北祈可不想花了大力气来给人家加餐。

      攀爬崎岖不平又湿滑的洞穴外壁可不容易,等北祈土头土脸的从洞穴上下来,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等北祈能在平地上重新跟着水流,它又开始逐渐汇合和扩大,在密林里肆无忌惮地横行。周围的植株不再是杂乱无章地徘伏在地面上,而是逐渐靠近高大耸天的巨木,轮廓模糊。

      巨木腐朽的部分枝干上生长着稠红色的蘑菇,远处看去,像树木枝干流出新鲜粘稠的血液。视线极好的北祈在远处一簇隐藏在树影里的高大灌木里发现点点幽绿色荧光,像森林公园晚上吸引小朋友欢呼的萤火虫。

      北祈停下脚步,静止不动地站在原地,安静的凝视着那片草丛。

      直到萤火颤抖,一条巨型蜈蚣从草丛里爬出来。它很长,躯干是节断的体节,被一层泛着幽光的外骨骼覆盖着,一条条歩足弯曲而静默地砸在地上,刚刚所见的“荧光”,不过是它变异鄂足上的斑斓反光。

      等那虫离开,北祈才安静地继续前行。

      枝桠横生,北祈要时不时低头弯腰才不会挂到垂落下来的藤曼上。树木上滴落的汁液和凝聚不散的水雾渐渐凝结在北祈的发丝上。周围墨绿色的植物囫囵一体,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哪怕再小心,北祈还是被绊了一下,他转回头看,是一只头骨,幼兔的头骨。

      被染成褐色的头骨上覆盖着绒白色的絮状真菌,狭长的头骨两侧空隆的骸骨里冒出娇小甚至不起眼的浅灰色蘑菇,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里面几乎中空地挤挤攘攘的都是蘑菇的菌体。这只幼兔因何而死,似乎一目了然了。

      如果说北祈以前经历的都是原始森林,那显然——从这里开始才是地狱的模样。

      不管壮大如巨鸟,还是细小如蘑菇,都是毫不留情的凶杀者。

      这才是蛇屿最真实的模样,神秘、诡谲、并极度危险。

      天色还不到暗的程度,甚至浅金色的阳光还在半空中倾斜而下,但北祈已经开始寻找今晚落身之所了。

      今晚没有巨鸟变相的守护,他不仅要寻找栖息地,既不能被其他肉食者觊觎,还要寻求保暖御寒的东西。
      北祈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吁出,希望他今晚能安稳地睡一觉。

      他开始往水源外走,水作为生物不可或缺的东西,挨水源太近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越往外走,植被也逐渐稀疏起来,可视度越来越高。偶尔有鸟飞速地掠过上空,淡青色的剪影略过地面,深林里逐渐安静下来,弥漫着诡异的不安。

      在距离水源近一公里的一个小山丘上发现了一个洞穴,外围缠绕匍匐着穗草,半遮半掩的遮挡住洞口。北祈仔细地打量审度着洞穴四周,没有巨树围绕,也没有奇怪的摩擦和脚步声,周围的植物没有异常折痕,说明这片没有大型猛兽出没。谨慎的北祈躲在洞穴远处观察了很久,确保在大部分动物进食的时间洞穴都没有任何动物出没。

      北祈吁出一口气,说明这个洞穴大概率是空的。

      夜色浓稠幽深,静谧的像时间凝固了。北祈深吸一口气,开始悄无声息地缓慢朝洞穴逼近。洞穴里更是平和而沉寂的黑暗,北祈从存储器里拿出一把微型手电筒,踏进了幽谧的洞穴。

      千算万算的北祈还是漏了一件事。

      安静在意味无害的同时,某种程度上更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北祈踏进洞穴,谨慎地并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摸黑前行。脚步声落在枯草上的沙沙声反倒像是此情此景最大的危机,北祈开始冒冷汗。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都说其余感官会得到放大,但现在北祈耳边是自己絮乱的心跳声,大脑空白。

      死寂地继续前行,在黑暗中,北祈甚至无可避免地感觉到眩晕。意识到这一点的北祈狠狠咽了口吐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默数自己的脚步,计算走了多远距离。这个方法很快让他镇定下来,但是也不得不分走了他部分精力。比如说现在,他就没发现——

      一条粗壮的蛇尾悄无声息地摩挲过草面,以恐怖的围剿姿态,断了北祈出入洞穴的唯一生路。

      北祈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与其说他在恐惧洞穴里未知的危险,不如说是在洞穴外长久的监视和假想让他的情绪逐渐积累,最终在进入洞穴这件事上爆发出来。

      估摸着已经行进了大半路程的北祈逐渐放下心来,他终于举起手,打开了手电筒——

      霎那他猛地停顿在原地,紧绷的弦募然绷断,心跳骤停。

      一双森然的金色竖瞳盯着他,菱形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浑身覆盖着一层美丽至极的银白色蛇鳞,蛇信吐露,是顶级猎食者的血气。

      四周是蜿蜒逼近的蛇身,北祈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落入蛇屿之主囚笼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蛇屿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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