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旧爱新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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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潮？”
罗芙心下一沉，眼光死死追着那身影，见他倏然穿进了人群中。她忙跑过去，拨开层层身躯，唯恐又将他走丢。
张潮终于在一张品酒桌前停下。罗芙扒上去一看，很是失望，不是张潮，只是背影相似而已。
大概是太想他了吧！
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半点消息都没有......不会死了吧？
罗芙懊恼又丧气地乱想一通。
张潮消失的四个月里，他的咖啡厅、酒吧照常营业，因他平常很少在店里出现，员工们都不清楚他的行踪，问不出个所以然。
罗芙也问遍了两人共同认识的朋友，有说他到外地学习的，有说他忙新项目的，有说他出国治病的，也有说他躲债的，却没一个确定的说法。
联想起这些种种，罗芙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莫非张潮，真是故意躲起来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世事真是难料，罗芙刚刚领会到这点，她日思夜想的男友张潮，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张潮没看见罗芙，此时驻足在临湖的一张酒桌旁，服务生正缓缓为他倒着一款艺术标的意大利红酒。
张潮接过酒，将鼻子探入高脚杯中深深吸闻，而后陶醉地说道：“百分百内比奥罗酿造，十分丰富、特殊的焦油配玫瑰的气息，还有皮革，甘草，桑葚，巧克力的芬芳......不愧是巴罗洛，永不单调。”
这酒圈儿司空见惯的装X模样，引得罗芙一阵反胃，却令旁边的姑娘惊喜叫道：“这就猜出什么酒了？这么厉害！”
张潮一手擎着高脚杯，一手揽住了姑娘的腰。那姑娘身材修长、穿一袭豆绿长裙，外披条厚实的浅驼色羊毛披肩。
只是看到背影，就不禁令人对她的美貌遐想不已。
罗芙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待再三确定是张潮无疑，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恨不得立即找他问个明白。然而没走两步，却见张潮突然扭过头，和那姑娘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罗芙愣住了，仿佛晴天在头顶打了个霹雳，转身风一样逃走。
她当然无法面对。她不相信也不接受，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倒霉透顶的事，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还能再承受什么？三十三岁一无所有，只有母亲的病和债务缠身，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为什么在这个关头，还要让她当面看清唯一能救她于水火的男友劈腿，甚至不惜断联四个月只为避开她？
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她是伤了天害过理，还是嚣张浪费得运气用尽？
——等等，她好像想起来，张潮消失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她喝醉了酒，开口问他借过钱......
张潮是因为看清了她普通人的本质？
......说不定这些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万一一切都是真的，她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如何走出当下的困境？
罗芙被连日来的疲劳忧虑，和内心的剧烈冲击压倒了。
她躲进卫生间反锁住门，捂着嘴巴，压抑而短暂地痛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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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婚宴开始时，罗芙补好妆，机械地穿过人群来到席位，连撞了个人都没意识到。
那人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她，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发现她略肿的双眼，不由得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罗芙垂着眼帘，木然地摇摇头。她此时是恍惚的。周围熙熙攘攘人影憧憧，全都与她无关。
张潮和她隔了三桌，似乎仍然没看见她。不，可能只是装没看见。
婚宴有个环节，要罗芙作为女方好友团代表上台致辞。她刚坐下，孔悦然跑来找她，同她商量：“今天来了个重要嘉宾，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来，一会儿你别发言了行不？我让她上，抬一抬她，以后合作就好说了，行不行？”
罗芙怎么会说不行？她马上点头：“没问题，我配合。”
“不过她没准备发言稿，你有吗？给她用吧。”
罗芙将几张卡片纸递给孔悦然：“都准备好了，照着念就行。”
孔悦然走了，不一会儿又打电话来：“你还是得上，她英文不好，现场这么多老外呢！这样，她说中文，你上去说英文吧？就这么定了啊！”
桌上的菜精雕细琢，色香味俱全，陆续摆了三圈。最里面一圈凉菜，一半中式一半西式，错落摆开：素鲍鱼、黑松露鹅肝、四喜烤麸、烟熏三文鱼、香干马兰头、橙汁点熏鸭脯、水晶肴肉等。
中间一圈主菜，有万山蹄膀、炖牛尾、八宝鸭、清蒸鲈鱼等十道，配勃艮第金丘产的两款一级园黑皮诺，丰富又解腻；最外圈是两道主食、两道汤品和两个甜点。
罗芙打起精神，顾不上听台上主持人热闹的调侃，只觉得耳鸣。她以工作态度开始吃饭。
她尝了口素鲍鱼，微微点头，做得不差，再就一口巴西产的微泡半干桃红，味道就更加精致。可惜只吃了两口，她就不想动筷了。
曾经张潮用老套路哄逗罗芙：“不开心时，吃甜品就开心了。”
然而眼下，即便强迫自己吃完一盘甜品饮尽一杯贵腐酒，罗芙仍然觉得心中苦涩。
方才在卫生间，她已经想明白了，张潮的确是故意躲着她的。否则，为什么孔悦然结婚能联系上他并邀请他，而罗芙死活就是找不着他？
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席婚礼，当然不怕罗芙撞见他和他的新欢。
最令她不愿想的，是孔悦然既然知道张潮的行踪，也知道罗芙曾数次询问过她，可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司仪此时在台上呼唤女方好友团代表上台发言。
方钰拍了拍正在出神的罗芙，提醒她起身。罗芙站起来，随即看见舞台对面斜两桌处，一个穿豆绿抹胸裙、露锁骨和雪白肩膀的年轻姑娘也起身了。
走近才看清，这姑娘艳若桃李，青春貌美令人移不开眼睛。她正是张潮的女伴——也是孔悦然说的重要客人？
罗芙与她同时站上舞台。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接下来的时间，罗芙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她不愿意去看孔悦然和张潮，却又控制不住地总在想他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她好像置身在一个十分虚幻的世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泡影，都是幻梦。
仅存的一些理智连续地提醒她别倒下，别出丑，一定要撑过去。她于是努力睁大眼睛，看见那姑娘对她点头示意，看见她张开嘴念她的稿子，看见她自信容光、神采飞扬的神情，看见人们觥筹交错的身影，镁光灯下煞白的面孔......她自己却什么也听不清、看不真。
有人住高楼，
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
有人一身锈。
她稀里糊涂地念完英文，稀里糊涂地下了台。
孔悦然旋即被簇拥过去向那姑娘敬酒。
张潮早看见罗芙了，但他像不认识她般，堂而皇之地避免跟她眼光直接接触。
罗芙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了，这里的人全都在笑，只有她止不住地想哭，却不能哭。
她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发现，以前自以为坚强的自己，其实无比脆弱，无比狼狈，亦无比孤独。
你们，你们欠我一个解释……
罗芙支撑着沉重的身体，提前离开婚宴，拦了辆车躲回公寓里，昏沉睡去。
在睡梦之中，罗芙的大脑倔强地不肯停息，一幕幕一帧帧，像播放电影一般，在她紧闭的双眼前播放过去两年中，她与张潮相处的种种种种。
遇到张潮前，罗芙经常感叹好男人这辈子都投胎成女儿身了。也许是上天终于听到她的怨怼，没多久让她遇到张潮，她惊讶地发现，张潮简直就是梦中的理想型。
他受孔悦然邀请参加过一次名酒拍卖会，曾与罗芙闲聊几句，不久后，二人无意间再次相遇，张潮居然先叫出罗芙的名字——
他是上海本地人，浦东有房，在徐汇中心区开了两家咖啡厅、一间清吧，平常开宝马代步，经济独立不说，他只比罗芙大两岁，关键还有，长得十分帅气，是让彼时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的罗芙一见钟情的笑容和样貌。
这样一个魔都尤物，不抽烟不赌博，没有婚史，喜欢思考、经商、红酒和美食，谈吐又风趣幽默，怎么会有姑娘拒绝呢？
——说明他对自己有印象。而且据他当时的表情来看，他非常激动。
罗芙从未觉得自己恋爱脑，但那阵她就像着魔一样，深深陷入对心仪对象一举一动过分的关注和细节分析中，像编织一张网般绕着绕着，很快将自己全盘绕进，面对张潮的主动，毫无招架之力。
什么是爱情呢？
即便罗芙曾有过两段感情经历，但依旧没有明确的答案。她只是当时非常确信，她遇到了爱情，这令她奋不顾身。
罗芙直睡到隔天中午醒来，仍不愿起身，睁眼瞪着天花板，强迫自己梳理这段感情、解答并直面内心的困惑，和恐惧。
她终于想到了。她自诩是个理智且清醒的人，却没看清楚张潮的真面目——这世上，哪有人没有缺点？
张潮就没有。不，应该说，他在人前呈现的面目，没有缺点。家境样貌能力身段性格，样样占全。
那么优秀的人，她看得上，别人自然也看得上。
罗芙从回忆中挖出许多蛛丝马迹，令她忽然有了个结论：张潮在与她交往时，同时也和别的姑娘在交往。
其实人们所想的，所经历的，甚至所见过听过，却被忽略的种种，全都会被毫无遗漏地一一记录在大脑中，默默等待开花结果、重见天日的一刻。
孔悦然曾半开玩笑说过：张潮这个人，就像开放市场的名庄酒代理权一样，人人都想要，却无人能专享。
所以他劈腿是必然，就算没有她向他借钱的事，她们未必还能再维持超过一年。
罗芙豁然开朗，连带着忽然又明白了撞破张潮劈腿时为什么那么痛苦，因为不服气，因为不甘心，因为巨大的、许多的疑惑。
现如今疑惑解开，哪怕这个事实不是她愿意接受的，哪怕她此刻仍心如刀割，她也要让自己尽快地撤出来。
不是我的问题，是张潮瞎！他花心、没担当、肤浅且薄情。
如果将所有错误归咎于对方能令心情转好，且不受情绪的折磨，罗芙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想着她便快速从床上爬起，推开窗户迎接光亮，发觉心头的悲伤难过痛苦，虽然没那么快消除，却也不能再沉甸甸地上赶着积压上来了，说明这法子有用。
假如失恋和丢失五万块钱只选一样，她会毫不犹豫地选失恋。所以张潮，去他的。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旧爱新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