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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桃花之约 ...


  •   裴衍?

      为国祈福乃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大事。

      裴衍肯定也知道,他断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祈福。

      这个时候来信,多半是有重大事情相商。

      长孙蕴盯着手里的信纸沉思半饷。

      字迹确实是裴衍的手笔。

      整个京都,只有裴衍会写一手狂傲不羁的草书。

      左手狂草,右手正隶。

      一般时用隶书,若有紧急要事相商,就要用草书写信相告。

      这是他们几个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才知道的秘密。

      裴衍相约在怀远大云经寺,北墙根上,还有他们一同酿造的梨花酒。

      左思右想,头疼异常。

      为国祈福本是头等大事,皇后娘娘在这寺中,吃斋念佛,焚香诵经。

      若是此刻她偷溜出去,皇后娘娘知道了不要紧,就怕随行官员,墨笔御折。

      她身上的罪孽怕是又是添上一笔。

      可若不去,若真有什么要紧事,可能就要耽搁了。

      “送信的是什么人?”

      长孙蕴将手上的信纸放入取火的炭盆中,上好的宣纸瞬间化为灰烬。

      “嗯.......是个小乞儿,给了些银钱就打发出去了。”

      “送信的人可有带什么话来?”

      长孙蕴心头疑惑升起。

      按道理来说,今日这佛寺应该里外封锁,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一个小乞丐又是如何进来的?

      月魄乍一见那小乞儿,满身污秽,脏乱难忍,臭气冲天。

      实在难以忍耐,什么也没问,就放人走了。

      现在见自家主子问起,瞬间慌了神。

      她们这些近身服饰的奴婢,宫规律文是最应烂熟于心的东西。

      规矩体统也该时刻谨记。

      公主体恤下人,撤了公主府许多规矩,教她养成了懒散的性格。

      她知公主一向与裴家二郎交好,多有书信往来,便急匆匆地将来历不明的信件交于公主。

      可送信人来历,信件真假,她一件都未查明。

      “公主恕罪!奴婢失职!”

      这里到底不是公主府。

      月魄背上沁出一身冷汗,她差点犯下大错。

      “你跪什么?”长孙蕴不明所以,看月魄吓得脸色苍白,以为是自己表情太过凝重,把人给吓着了。

      舒展眉头,转向桌上的铜镜,在意地查看自己的脸色,“没问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错。”

      见自己神色如常,松一口气,

      “今日怎么没带顾修竹出来,若是他在这,就好办了。”

      看着长孙蕴神色恹恹,月魄心惊暂退,安慰道:

      “公主别难过,近日没听说京都有什么大事发生,裴郎君可能只是怕公主独自待在这佛寺之中,会感觉无聊,想邀请公主游玩罢。可如今公主身负太后娘娘重托,又担起一国公主的重任,岂能抛下皇后娘娘和黎民苍生,独自逍遥快活。”

      见长孙蕴无所触动,苦口婆心继续道:

      “我知殿下心急,可如今皇上为此事焦急如焚,公主怎能不为圣上分忧呢?再怎么说也得等明日祈福大典结束之后再说。”

      长孙蕴神色动容,确实,皇帝舅舅宵衣旰食,身体每况愈下,自己更不能只顾玩乐之事。

      况且,裴衍神通广大,有什么事,费些周折也定能搞定。

      “行吧。”长孙蕴妥协。

      翌日一早,长孙蕴顶着厚重华丽的礼冠,在佛寺的高台上端坐诵经。

      前首的皇后娘娘,一身锦绣朝服,头戴黄金凤冠,金黄的穗子重重叠叠,垂在地上,折射着阳光,照在长孙蕴脸上。

      晃得她睁不开眼,长孙蕴不动声色地拉着蒲团往旁边挪。

      周围的僧侣咿咿呀呀地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除此之外,空气中只有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叫。

      今天天气甚好,长孙蕴心无旁骛,听着经文,竟也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心思。

      朱雀街上的烟火,酒楼对面婴儿的啼哭,逃难而来风尘仆仆的难民,一幕幕,似乎都浮现在眼前。

      御花园夏日最为热闹,各式名贵花木,争相斗艳,虫鸣不休。

      暑热难耐,各宫便会在御花园摆饮冰宴。

      那时,也是长孙蕴最快乐的时候。

      她瞧见裴衍趴在墙头朝她笑,姬念念脱了鞋袜在御花园中同她戏水,皇帝舅舅站在水中厅阁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几个玩耍。

      宴席上牡丹月季争辉,几个太监宫女,泛舟在水中嬉戏,争渡莲花深处。

      “蕴儿,蕴儿,你怎么哭了。”

      长孙蕴猛然回神,皇后娘娘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担忧。

      “你怎么哭了,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无意拂落泪,诧然惊魂,以为自己早就将这毕生泪水流光了,无缘无故,不曾想在这流了泪。

      “无事,娘娘不用担心,是为民伤怀罢了!”

      不欲使皇后娘娘忧心,长孙蕴赶忙擦干泪水,换上笑容。

      “当真无事?”

      皇后这几日也日夜操劳,脸上厚重的妆容盖不住她满身疲惫,强撑着威仪无双,站在这高台之上。

      “当真无事!”

      见长孙蕴言语肯定,皇后也没有多问。

      “心怀大义,心系苍生,蕴儿长大了!”

      京都多事端,圣上龙体抱恙,前朝后宫,她都得多留意。

      人多事杂,东宫那边被派去筹备赈灾事项,分不出人手。

      长公主府倒是人手充足,可皇帝对这个外甥女疼爱有加,凡事都哄着瞒着,此事若不是太后力排众议,一力促成,恐怕安乐公主此时还在长公主府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她身为后宫之首,分身乏术,累得头发都白了一半。

      “既然如此,蕴儿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此话一出,犹如大赦。

      被这佛寺束缚了两天,长孙蕴巴不得立马骑马冲出去。

      兴致匆匆地命人备马。

      半路却被昨日的方丈拦住去路。

      长孙蕴一惊,就要绕道走开。

      那方丈好似看出了长孙蕴的心思,伸手阻拦,

      “公主莫要心急,老衲只是有几句话要对公主说。”

      念及昨日之事,长孙蕴内心对这秃驴多得是抵触,半句话也不想同他讲。

      答应的不情不愿,

      “方丈,方丈请讲。”

      “老衲只是希望,往后公主不要被面前的事物所迷惑,能担当自己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重于大事,舍小我,为大我。必要时,摒弃尘心。所谓尘心,也为妄念,应当......”

      “好了好了,”长孙蕴头大,“我知道了。”

      什么尘心,小我,大我,听着就快绕晕了。

      这佛寺里尽会说一些虚浮的说词。

      什么慈悲,什么佛祖,不过是百姓用来寄托希望的浮云罢了。

      长孙蕴一份面子也不想给,转头就跑,徒留下方丈在原地叹息摇头。

      命人骑马先去告知裴衍,自己留下来收拾妥当,告别皇后殿下,舍下车驾,长孙蕴一骑绝尘,心情急切地朝裴府骑马赶去。

      爽约一事,斟酌着说辞,如何才能使得裴衍消气。

      最多下次上学逃课的时候,自己替裴衍背锅。

      若裴衍再因为此事提什么其他无理的要求,长孙蕴想,自己是万万不可答应的。

      至多至多,再加一顿春风如意楼的酒菜。

      长孙蕴满面欢喜,马儿跑得轻快,快马加鞭,直直将后面月魄甩出半里地。

      过安化门,打马奔赴怀远大云经寺。

      一路上,路两旁小贩的烟火气钻进鼻子里,是经久不消的香甜。

      这才是百姓,她身为一国公主,混吃等死,逍遥自在才是一国强盛之象征。

      若是连她都要处处拘束,那才是没救了。

      长孙蕴下马,数着步子,踩在他们一起埋在地里的梨花酒上。

      满心满眼地等待着裴衍。

      马蹄声渐进,长孙蕴欢喜抬眼望去,只见一匹黑马驮着蓝衣少年渐近。

      距离缩短,看清了马上的面容。

      银冠簪起,波澜不惊的脸上一双黑眸直直看来,纯黑无暇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感情波动。

      来人不是裴衍,是小木雕。

      他在马上高高坐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半句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不知为何,长孙蕴与他对视,撞见那黑色瞳孔里射出来的目光,心底顿时毛骨悚然,像是被猛兽盯紧的猎物,危机四伏。

      反应过来时,顿时羞恼,她是公主,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见了这个人反倒小心了起来。

      “你......”长孙蕴壮起胆子想要厉声呵斥,被小木雕轻飘飘的声音冷不丁打断。

      “公主是在等我兄长吗?”

      这句话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激得长孙蕴浑身恶寒。

      这小木雕,怎么今天这么奇怪,自己明明约的是裴衍,为何是他前来赴约。

      自己的话被打断,长孙蕴更加恼怒,想要问个清楚

      “小裴大人......”

      “公主不必等了,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公主,兄长已经被圣上派去河南道赈灾了,如今,怕是已经离京八十里了。”

      “不可能!”

      长孙蕴心神大乱。

      赈灾之事不小,更不可能短时间筹备完成。

      在这之前,赈灾人选,粮食调备,随行官员,随从调度,每一样在圣旨决策之前,前朝大臣都会因此争论不休。

      自己也不可能得不到半点消息。

      “公主当真半点不知情?”

      “这事绝不可能,旨意不下,裴衍怎会冒然前去?”

      “呵~”小木雕笑出声,一向僵硬的脸上出现了生动的神情,面容扯动,亦是英俊倜傥的模样,“旨意早就下了,只是公主不知情罢了!”

      外头故作沉思,亦或是真的不解,语气稚儿般单纯,

      “怎么都瞒着公主呢?也许是陛下不想为国祈福的安乐公主担心,故意命人瞒着公主您!”

      长孙蕴不敢相信,终于厉喝出声,

      “你在胡说什么?恶意揣测圣意,你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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