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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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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冉笑盈盈地酒到杯干。
面色白皙的青年颊上浮起一层薄红,眼神却依旧清明,黑亮亮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有的人酒喝得越多眼睛就越亮。
陆小凤的眼睛也亮得很,但是他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了。
他看了一眼对面持杯神色平淡的青年,忍不住叹道:“苏冉,你醉过么?”
苏冉晃了晃酒杯,杯中青碧的酒轻泛起涟漪。
漫不经心地应道:“小时候……偷喝爷爷的酒,也曾醉过的……那之后却再不曾了。”
青年单手拎起海碗,小半碗酒像喝水一样倒了进去。
陆小凤抱着酒坛子叹口气,竖起了拇指。
苏冉一挑眉,勾了一下嘴角,语气中带了丝讽刺,“我倒是想喝醉的,只不过却没了这样的机会了……”
青年低声叹道,宛如自语,他面前的陆小凤却已经抱着酒坛子睡着了。
苏冉勾了勾唇,喝干了最后一杯酒。
“当真是心无挂碍,问心无愧的人才能睡得这么香……是不是,花公子?”
苏冉忽然向着门口的方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花满楼轻轻推开门。
难得那扇残破的门竟然没砸下来,在花满楼手中竟然还乖巧得很。
小伙计瞪大了眼睛在边上儿盯着。
苏冉垂着眸子轻笑,手指纤长,十指尖尖,轻巧地顺着那只酒坛子滑到了陆小凤的颈上。
这人的手指漂亮得好像精制的瓷器,但是手指下面跳动的却是陆小凤的血管。
“花公子,也来喝酒么?”
苏冉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语音轻柔地询问道。
花满楼笑道:“并非……人喝醉了总会变得重得很,我只是来接一只醉鬼的。”
苏冉轻笑,看向不知何时已到陆小凤身边的花满楼。
花满楼在微笑。
他也总是在笑着的,但却不同于也总是在笑着的苏冉,花满楼的微笑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小小一间陋室,竟似也让人觉着舒服了不少。
苏冉浅笑,看着花满楼手中的一柄折扇。
“有时我却真是有些羡慕陆小凤的呢……”
花满楼问道:“羡慕什么呢,他有的你都有了,他没有的你也有了。”
苏冉摇摇头,“不,我羡慕的是他有你这样的朋友……花满楼,你赶来怕是担心我把这只醉鬼变成烤凤凰吧……”
花满楼轻声道:“怕是花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苏冉抬头看着花满楼,“却也未必,苏冉从不是什么君子。”
他说着,两指并拢,忽然取向陆小凤颈上的血管。
花满楼手中的折扇递出,堪堪架住苏冉的手指。
苏冉由指化掌,轻飘飘一串掌影,对面的折扇倏然展开,宛如翻飞巧蝶挪转翻动。
几下交手不过一瞬之间,小伙计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再定睛细看的时候,两个公子模样的青年已经收了手,含笑相对。
花满楼轻轻展开手中的折扇。
那扇子原本绘着一幅月夜春山图,还题着一首王维的鸟鸣涧。现在展开来轻轻一抖,扇面已经化作片片碎绢,落在了桌上地上。
“可怜了……好好一把扇子。”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地感怀花满楼的折扇。
花满楼轻笑,“待我寻一把新的扇子,少不得要你给我题字绘面,赔我的扇面。”
苏冉拈起细小的一片,忽然展颜一笑,“你那扇子上有四句诗……你却猜猜我手中的是哪一句?”
苏冉笑着,眼神却看着依然抱着坛子沉睡的陆小凤,轻轻侧了侧头,动作带着丝孩子气的任性,“倘若猜错了,这只醉凤凰我可就不还给你了。”
这青年言笑晏晏,柔声细语,身上的杀气却全然不似玩笑。
花满楼神色不改,手指轻轻敲了敲陆小凤抱着的那只坛子,缓缓念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应该是第三句吧。”
苏冉一笑,两手一搓,掌中那张碎绢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只陆小凤当真是有福气……呐,便还给你罢了,他吃得太多,只怕我也养他不起。”
花满楼笑道:“多谢多谢,陆小凤又会惹麻烦,又会吃东西,又是一颗倒霉蛋,还是不麻烦你了。”
苏冉浅浅微笑,打了一个响指。
不多时,传来车马声,苏冉起身道:“醉鬼太沉,可否让苏冉相送?”
花满楼闭着眼睛听了片刻,微笑道:“劳烦了。”
……
听得车轮声走远了,小伙计探头探脑张望一阵,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开始拾掇桌上的酒杯酒盏,刚触到那只酒坛子,酒坛子竟然无声无息地裂了……小伙计怔愣地盯着这酒坛子半天,叹道:“老板老板,你可莫要再来,凭般吓人……”
拉车的马儿脚程极快,花满楼虽目不能视,但听凭声音也分辨得出乃是两匹宝马良驹……可惜到了苏冉手中竟被屈就做了拉车用。
马车的车厢很大,甚至有一张柔软的床铺,陆小凤现在就横躺在那床铺上。
苏冉坐在花满楼对面,和花满楼信口说着一些闲话,声音柔和平静,若不是握在手中的那把可怜的扇子,只怕花满楼都要以为刚刚动手的事情是一场梦了。
路程不算长,转眼间已经到了苏冉家。
几个仆人先将陆小凤抬了进去,苏冉还没下车,便有一个小婢急匆匆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夫人,夫人她……”
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慌失色。
苏冉神色一变,沉声说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清早去了寺里,却直到现在还未回来,奴婢们正着急,准备派人去寻……谁知夫人惯乘的那匹马自己拉着车子回来了,车里却不见有人……我们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声音中带着哭腔,话未说完,面前一阵风过,苏冉已经不见了踪影。
花满楼略想了想,也随着苏冉过去。
老马识途,无人管的老马自己找回家也算不得稀奇。
但是什么情况马儿会自己跑回来,可想而知。
苏冉脸上如罩寒霜,花满楼也是无言,想要出言安慰两句时,却忽然闻到了一阵味道。
清凉酸甜的味道。
很熟悉。
脚下忽然仿佛踩到了什么,花满楼弯下腰摸索着拾起,圆圆的小巧的果子……“梅子?”
苏冉看过去,低声道:“内人夏日易有不适,我寻了方子给她腌渍的青梅,怯署消渴……因她喜爱所以今早还带了一小罐……”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愈发焦虑,花满楼皱了眉,“尊夫人未必便有什么不测……先去来回的路上找找看吧。”
苏冉点点头,声音里有些慌张,“可谁知她有没有又去别的什么地方……”
花满楼道:“我们虽不知道,却还是有一位知道的。”
苏冉一愣,抬头只见花满楼指了指套在车上的那匹枣红的骏马。
苏冉恍然,苦笑道:“我竟已经慌乱至此……险些失了分寸,多谢了。”
花满楼一笑,“何必言谢,我同你一道去吧。”
苏冉翻身上了赶车的位子,探头看向花满楼,干脆利落道:“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