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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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华饰演的明星学生从练习场的另一边走过来，脸上带着对简陋的戏剧社的不屑。
“这地方什么时候看都还是这么破烂。”嫌弃的语调恰到好处地展现角色的刻薄，沐华背着手，正准备走到放着桌子的练习场中间。
“停一下可以吗？”跟在后面，拿着一个本子假装自己拿着便携摄像机的配角举起手小声说道，“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嗯……是有这个感觉……”作为这场戏的主要角色之一的高野转过头询问另一位主角林澜，“你觉得呢？”
“感觉有不协调的地方。沐华，你的动作再大一点，不要那么僵着，更夸张一点也没关系。”林澜建议道。
“请让我再试一次。”沐华握了一下双手，往下顿了一下。
他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明明已经在脑海中构想好了要表现的细节，但到了开始演的时候只有台词跟得上自己的想法。
曾经被誉为“浑然天成”的演技现在只留下最初也最真实的部分，是他二十一岁的时候能够做到的、绝不属于天才的范畴。
“嗯，没关系，排练就是为了摸索出最适合的表现。”林澜随口安慰了一句，像沐华这样的新人他见多了，没什么必要因为一段戏重复了几次就急躁。
苏文珦在吸烟处的烟缸上按掉还剩一点的香烟，顺着铁质楼梯走下天台。
这个排练室离“鼓动”的公司地址不远，价格和位置都很适合。
唯一让苏文珦觉得不太方便的就是这栋两层楼建筑在两年前开始完全禁烟，原本的室内吸烟点虽然没有拆掉排风扇，却也贴上了大大的“禁烟”标识。
但能怎么办呢？一个对于老烟枪来说有问题的点在综合评分前根本不算什么啊。苏文珦下意识地想去摸第二根烟，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排练室的门口了。
虚掩的门里传出的台词，应该是在排高野、林澜和陈龙的对手戏。算了算下一幕应该就是幽灵带着布条把陈龙演的傻大个吓一跳，自己也得进去做准备了。
刚想推门，苏文珦却察觉到了什么，往另一边没有开灯的走廊看了看。
从排练室内透出的光勉强照亮了一部分走廊。而在光的边缘，苏文珦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坐着的影子。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觉得那应该是沐华。
苏文珦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低着头的青年并没有因为脚步声抬头，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念念有词。
是刚才排练的台本？苏文珦听了几句就做出了判断，没错，就是他上去抽烟外加透气之前高野招呼沐华排练的部分。
看来是遇到瓶颈了啊，苏文珦在沐华身边坐下：“又遇到麻烦了？”
“没、没有。”沐华还想嘴硬地否认，却被苏文珦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文珦哥？”
“这次不是因为犯困打哈欠所以眼眶红了吧？”苏文珦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包纸巾，“看你现在的表情和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似的。”
这句话沐华也很熟悉。上辈子上上辈子苏文珦都说过类似的话，有时候是对还是童星的沐华，有时候是对着成年的他。
甚至在两人熟悉之后，苏文珦还给他起了个专用的昵称，叫“莱蒙”。
不过苏文珦现在没有给沐华起昵称的心思，他只是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舞台剧排新剧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批新人而不是全部找有经验的演员吗？”
沐华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电视剧方或者电影方会这么做多半是因为新人背后有不错的经纪公司，又或者是有一些别的什么关系。否则除非是特别出彩的新晋演员，其他人是没有机会被招揽到剧组的。
“比起走上银幕的同业，愿意在舞台剧上付出青春的人真的很少。”苏文珦轻声说道，“舞台剧虽然起源比银幕更早，但新血也很少。作为前辈的我们希望每一个新人都能在踏上舞台之后学到一些什么。所以至少在这个剧组的人不会吝啬自己一路走来积攒下来的经验。”
沐华听出了苏文珦的话外之意，对方希望能帮他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
但是自己这个想法和身体不统一的状态……说出来不会有问题吗？沐华纠结了，而感受着苏文珦眼神中的诚恳，他纠结得更厉害了。
最后沐华终于还是在苏文珦的注视下投降了。
他一直都对苏文珦盯着人的方式没辙。对方的眼神并不会很强硬，但是却让被捕捉的那个人无处可逃。就像用视线织出了绵密的网，将他想要说服的人网入其中，直到对方愿意吐露出真相。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沐华伸出手，“我很明白该怎么表演，但我的肌肉就像生锈了一样，没有办法将想要做出的动作表现到位。”
“所以刚才被批评了？”苏文珦伸手拍了拍沐华的头顶，“要坚强哦——”
打趣的口吻让沐华嘴角抽了一下，明明是不久之前刚刚初见自己也是真正的成年人，苏文珦的口吻还和哄童星时候的他一模一样？
但是他还是小声地纠正了一句：“高野哥和林澜哥都没有批评我。”
苏文珦点了点头，高野和林澜的确都不是会对后辈说重话的类型。不如说活跃在舞台上的演员，私下里就没有几个是那种心高气傲鼻子翘上天的类型。
然后他的表情就正色了起来：“还记得休息之前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沐华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闷声回答：“隐形眼镜。”
“嗯，我记得沐华你演过电视剧。”
“是经济公司安排的……大概类似综艺节目里的背景板吧。”沐华实话实说道。
“那的确是不会被导演或者其他演员指点了。不过现在教你也不迟。”苏文珦继续说道：“不过前提是，你要摘下你的隐形眼镜，直面自己的与众不同。”
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明亮的浅褐色眸子盯着沐华，沐华才意识到苏文珦也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其实自己也对隐藏眼睛没有什么执念，只是目前的情况不太妙想要规避麻烦罢了……沐华在心里吐槽着，但还是乖乖地掏出了隐形眼镜的盒子，摸索着将彩片取出放了进去。
苏文珦看着青年露出了原本的蓝色瞳孔，由衷地夸赞了一句：“你的眼睛非常漂亮，以后不要藏起来了。”
“但我不觉得摘下彩瞳会对演技有什么提升。”沐华小声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对要如何表演有个完整的想法。”苏文珦道，“有想法但是无法表现出来，对于新人来说太正常了。你知道为什么要有舞台演出编排这个职位吗？就是因为需要把全部参演人员想到的却无法自己实现的表演想办法统筹起来，并且让它可以实现。”
“你可以理解为半个导演的活。”苏文珦做了个类比，“所以如果你能把你想到的东西都演出来，你就可以算得上半个导演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沐华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然后他自己也想到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动作跟不上，但眼睛却能表达出想法……而隐形眼镜会影响这种表达。”沐华微微举起手，“文珦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舞台剧不是不讲究细微表情吗？”
沐华的问题自然不是凭空发问，所有的老式舞台剧的面部表情都很夸张，是为了照顾到和演员有一定距离的观众。
“现在不都会有现场录像然后发售DVD吗，所以你也需要面对屏幕前的观众。”苏文珦笑道，“而且透过眼睛你可以将你的感情传达给对戏的人，要记住除了独角戏你真的只是面对观众之外，其余的时候，你看着的应该是和你共演的人。”
沐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知道苏文珦的话还没有说完。
“然后就是你需要学会做减法。”苏文珦拉起沐华的手，在对方的手心里比划着示意道，“比如说，这些是你原本的想法。”
他随手划拉了一会，几乎画满了沐华的手心：“但是你要知道，你能表演的时间一次其实只有几分钟。”
“几分钟的时间，你需要让观众和与你对手的演员都看明白你的意图，你就不能塞下太多的东西。或者你觉得你的预期想法能让你的表演更加的优秀，但是从时间和与其他人的配合层面上思考，你需要取舍。”
苏文珦划拉了几下，装作擦掉了沐华手心中大半线条：“所以，抓住最重点的东西，然后让你的身体能表达出来，就是现在这个阶段的胜利了。”
“为什么是现在这个阶段？”沐华追问了一句。
“因为随着你越来越熟悉怎么表演，你能保留更多的线条，这可是经验之谈。”苏文珦挤了挤眼，“好了，现在该前辈来帮你筛选脑子里的想法了——我可是这次的舞台演出啊~沐华先生。”
“……文珦哥，你这么叫我真的好奇怪啊，求没下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