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欢》深渊在侧

10、差事

　　萧家家教严格，尤为注重名声，因为萧悦柠鲜少与外男接触，陈牧远这般清俊的，是除了叔叔之外，她见到的第二个。

　　因此，等其他人都走了，她独自对着陈牧远，小女儿的羞怯之情便出来了。

　　陈牧远正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主动道：“不知三姑娘要如何惩罚在下？”

　　萧悦柠转过身：“我，我还没想好。”

　　陈牧远微微勾唇：“陈某虽是读书人，却也是个大丈夫，跪下磕头认错是不可能，不如……陈某为三姑娘赋诗一首，做为赔罪如何？”

　　萧悦柠有些惊喜地看向他，道：“你若作的好，我便不同你计较了。”

　　“那便请三姑娘评定。”陈牧远转过身，看向满湖的莲花，与湖中的白鹤。

　　只消片刻，他便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态，并吟道：“遥见清池双白鹤，踏过芙蕖意盈盈。白鹤展翅落长亭，低眉浅问女儿情。”

　　站在长亭之下的萧悦柠脸颊瞬间红了，气鼓鼓地跺了两下脚就跑开了。

　　陈牧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那片鹅黄色衣角完全消失才收回目光。

　　沈鸾早已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萧述珩给他们的是西苑里一处荒废的小院，与萧述珩的居室只隔了一道抄手游廊。

　　陈牧远路过萧述珩的居室和书房时远远看了一眼，心中艳羡不已，回到小院后，心中便嫌弃这院子又小又旧，位置又偏。

　　沈鸾见他全须全影回来，便知萧述珩没有骗自己。

　　陈姥听到声响，急忙问：“可是远儿回来了？”

　　陈牧远上前扶住陈姥：“母亲，我回来了。”

　　陈姥抬起爬满了皱纹的手，抚摸他的脸颊：“他们有没有打你？”
　　“没有。”陈牧远按下她的手，又看向低头整理东西的沈鸾，“阿鸾，二爷同你说什么了？”

　　沈鸾因着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并不想理他，却不想他主动搭话，便道：“没什么，一些场面话而已。”

　　陈牧远没再说什么，沈鸾虽颇有姿色，可到底受了太多磋磨，如今衣着朴素、面容憔悴，来到这钟鸣鼎食的京城，他是再放心不过的。

　　毕竟除了那些乡野村夫，谁又会放着那些纤细貌美的贵女不看，偏钟情一名村妇呢？

　　沈鸾不知他那些心思，只将东西收拾妥当，又躺在床上歇息了一会。

　　她身体本就亏空得厉害，如今又病了一场，加之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早就劳累至极，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已是下午。

　　她醒来后用冷水洗了把脸，出去后就见陈姥孤零零坐在廊下。

　　沈鸾问道：“娘，你吃过了吗？”

　　陈姥摇摇头：“远儿有事出去了，我想着等你醒了再吃也不迟。”

　　这国公府自是有小厨房，只是沈鸾不便去讨吃的，好在这院子有厨房，他们又有干粮，沈鸾便想去生火做些吃的来。

　　到了晚上，陈牧远才从外面回来，他脸色看着不大好，但沈鸾并不想主动去问。

　　陈姥听到声响，便道：“远儿回来了？二爷可给你安排了差事？”

　　陈牧远道：“给我安排到了庄子上，要我管着庄子上那些仆妇种树。”
　　陈牧远心气高，对此自然失落至极。

　　陈姥宽慰道：“你初来乍到，不受重用是人之常情，你先好好做着，二爷见你处事得宜必回让你回来的。”

　　陈牧远不满道：“哪里因我是新来的，西苑管事的是丁婆子，她是大夫人那里的远亲，只一味昧着良心做事，只看谁给的好处多，便给你安排轻松的差事。”

　　陈姥一听就急了：“那可如何是好，不若使些银子疏通疏通？”

　　“也只好如此了，这些日子你们先同她好生处着，等差事了了，或许能给我分个好差事。”陈牧远道，“阿鸾，先给我五两银子，我明日给她买些东西拿去，你们日后也好说话。”

　　他们手中拢共也只十两银子，进京一路上前前后后花了二两，再拿出五两，手中便只有三两银子可用，况且陈姥还要吃药，他们还有一堆东西需要置办。

　　沈鸾道：“我们初来乍到，尚不知丁婆子为人，先使个一二两银子，试一试走不走得通。”

　　陈姥一听也在理，正要开口，陈牧远就道：“母亲，阿鸾，这里并非乡下，虽只是管家婆子，可那一二两银子只怕人家看都不看，还是得下血本才是，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到日后我跟在二爷身边，必定风光无限，区区五两银子又算什么？”

　　陈姥已经开始心动，陈牧远接着道：“我这差事虽苦，可一月也有四两银子，到了庄子上大小是个管事的，巴结我的人多了去了，到时候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鸾此时对国公府的月钱并不了解，只知十五两银子都够一户人家过上一年吃穿不愁的日子了，她迟疑道：“当真？”

　　陈牧远道：“当真，我半月回来一次，若赶不上回来就托人把钱给你送回来，我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男儿郎，总不能叫老母妻儿挨饿受冻。”

　　沈鸾这才同意，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给他。

　　陈牧远见她换了荷包，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之前那个艾绿色钱袋呢？”

　　沈鸾心中一紧，搪塞道：“太旧了，换了个新的。”

　　陈牧远记得她很宝贵那个钱袋，旁人碰一下都不行，闻言笑道：“你可算舍得换掉那个破钱袋了。”

　　沈鸾没搭话，她低着头，心中祈祷那个钱袋永远不要再出现。

　　翌日，沈鸾去了街上，买了些米面蔬菜，又为陈姥抓了两副药，回到府中做了一顿热乎饭菜，为陈牧远送行。

　　饭桌上，陈牧远不停叮嘱，劝她在府中小心行事，又说在西苑的厨房里给她找了份切菜的差事，要她午后就去厨房帮忙。

　　沈鸾也不想闲着，有个差事做自然再好不过，好歹有个五百月钱，陈姥每月的药钱便有着落了。

　　如此便说定了一切，吃过饭，沈鸾送走了陈牧远，便想着去厨房做活。

　　陈姥叫住她：“阿鸾，这里是侯府，比不得乡下，你去把老夫人赏赐的衣服换上，莫让人轻视了去。”

　　沈鸾身上的衣服确实不体面，可老夫人赐的那三身衣裳料子太好，穿着过于招摇。

　　陈姥闻言道：“罢了，那你先去吧。”

　　沈鸾答应一声，就出了院门。

　　她刚过了抄手游廊，就见到一名长相标致的女使，身上穿着一件轻逸灵动的粉色罗裙。

　　正和老夫人送她的那件一模一样。

　　沈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女使立马叫住她：“你站住，哪边当差的，眼珠子到处乱瞟，是不想要了吗？”

　　沈鸾知道这府上的人她得罪不起，只唯唯称是，不敢顶嘴。

　　那女使脸色这才好看些，又道：“既是在厨房打杂的，那就先替我打桶水去。”

　　沈鸾只好来到井边，依照吩咐提到临风居门口。

　　沈鸾这才知道她是萧述珩房里的。

　　刚到临风居，那女使就叫了一声：“都去哪躲懒了！”

　　立刻就有两个小厮出来，一口一个喜儿姐姐，并抬着水桶进了院子。

　　临走时，那个叫喜儿的女使又骂道：“看清楚，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过来。还有，管好你的眼睛，我身上这身衣裳，你不配穿。”

　　沈鸾不知她哪来的敌意，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记着了，然后便离开了。

　　喜儿进了临风居就开始打听沈鸾的身份，只因她见沈鸾颇有姿色，布衣荆钗也能看出长相非同一般，这便担忧了起来，害怕自己被比下去。

　　小厮笑道：“是陈牧远家的，刚来的一个穷酸书生，被丁婆子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这是他娘子，连身好衣裳都没有。”

　　“原是给我送衣裳的那个。”喜儿这便放心了，那陈牧远是个不中用的，只会一味巴结人，没什么大出息。

　　沈鸾离开临风居就去了厨房，里面都是些身材臃肿的老妈妈，这些人油滑惯了，眼睛一提溜就是八百个心眼，一下午把沈鸾使唤的脚不沾地，直到亥时末，沈鸾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

　　她给陈姥送了些从厨房带回的吃食，又回到房间，将存放贵重物品的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老夫人赏的三身衣裳只剩下一身，那些首饰也全都不翼而飞。

　　是谁拿的、去了何处自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