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仙》金缠玉

22、礼物

　　百岁抬起头看向门前的人。

　　他一袭白袍，像一束月光。

　　插在头上白茶花，在百岁抬头时撞在秦离的侧脸，蹭落在纸上。

　　官如意的心好像被那朵白茶花狠狠一撞。

　　“你们这是在.....”官如意明知故问。

　　他开始担心，秦离和百岁没有在认真修炼。

　　这般亲近，解毒恐怕也只是随口说说。

　　秦离从容地握着百岁的手将毛笔往上一提，示范道：“练字。”

　　百岁也点了点头。

　　官如意看着桌上的纸和墨。

　　确实是在练字。

　　可即便如此，也不用手把手地陪着练吧。

　　她又不是小孩。

　　官如意这种身份的人，当然不能这么直白。

　　他走向秦离，四周环视。

　　屋内飘着淡淡的墨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也没有一点可疑之处。

　　直到官如意的视线再次落在二人的手上之时。

　　秦离才缓缓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官如意看着桌上的字迹，除了秦离捉住百岁写的那一个字像个字，其他的官如意都认不出来。

　　他突然问：“解毒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秦离指着一旁堆积起来的书：“心法秘籍都在这里。她不识字，看不懂。所以我在从零教起。”

　　官如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竟不识字？

　　他捡起纸上的那朵白茶花，递给百岁，安慰道：“慢慢来，不着急。”

　　百岁双手接过他递来的花，紧张地点头：“好。”

　　官如意看着这样的百岁，更是同情这个可怜的女子，想给她更多的帮助与关心。

　　他说“你先同秦谷主好好学，待你筑基时，便让秦谷主送你到玄衍宗参加集训。”

　　百岁并不知道集训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筑基又是什么时候？

　　她只是颔首应道：“好。”

　　官如意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说了几句便准备前往芳州。

　　他的叔父亲还被秘火控制着，需尽快找好一门亲事。

　　秦离看着离去的官如意，若有所思。

　　官如意希望百岁参加集训。

　　玄衍宗的集训一直都是官如意负责。

　　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也觊觎药人？

　　秦离叹了口气。

　　他必须尽快把这个药喂到官赭月的嘴里。

　　“以后每天，认二十个字。”秦离严肃道。

　　百岁插着白茶花的手一抖，刺痛了头皮。

　　一天学十个字已经很难了。

　　为什么突然要多十个字？

　　百岁虽有不满，但不敢开口，只能默默接受。

　　好在，百岁也是个聪明的人，她的字虽然写得丑，但是秦离教过一遍她就可以记住。

　　按照一天二十个字，一个月就能识六百字，两个月就一千二百字，完全可以攻读桌上的心经。

　　秦离对她十分严格。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见百岁，秦离都会叫她过去识一个字。

　　秦离并不凶，但他会让不认真的百岁去落云谷的出口搬尸体。

　　近日，不少觊觎药人的仙门中人以及魔修都在附近徘徊。

　　落云谷机关重重，加上药雾迷阵，很多人都死在了入口。

　　为了惩罚百岁，秦离便把这个清理工作交给了百岁。

　　百岁错了三次，搬了三天尸体。

　　回来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

　　之后便再也没有错了。

　　一旦下了苦心，就会受益良多。

　　百岁认识的字越来越多，能看得书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她拿到了一本奇怪的书，里面的内容非同寻常，她是一句也没看懂。

　　百岁怀疑自己拿到了什么上古心法，连忙跑去问秦离。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东栏殿的门。

　　竟没有看到秦离的人。

　　百岁本打算离开，却在转身时，听见屏后面传了异响。

　　她停下来，盯着屏风看了一会儿，确定异响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百岁小心翼翼地开口：“师尊，是您吗？”

　　屏风后面没有秦离的回应。

　　百岁担心进了贼人，她环顾四周，准备寻一件趁手兵器。

　　殿中空荡，只有秦离桌上的一张琴，她不知那琴有多宝贝，只晓得用它砸人没有问题。

　　百岁抱起秦离的琴，轻轻缓缓靠近屏风。

　　就在她准备用手中的琴砸出去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抓住了琴。

　　秦离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平日看你闷闷不乐，原来是憋着气来砸东西？”

　　百岁愣住。

　　屏风后面竟有一只小铁笼。里面关着一只通体土黄的小奶狗。

　　刚才的异响，便是它哼哼唧唧出来的。

　　她猛地回头看着秦离：“师尊......”

　　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激动地侧过脸去看屏风后面的小奶狗。

　　惊讶的表情甚是有趣。

　　秦离从百岁的手里夺琴，刻意地问她：“喜欢吗？”

　　百岁一时反应不过来，秦离指的喜欢是他，还是狗？

　　秦离一只手抱着琴，另一只手捧着一碗奶汤，他将奶汤递给了百岁：“它饿了，你来喂。”

　　百岁接过秦离手中的奶汤。

　　她似乎很乐意做这件事情。

　　百岁连忙蹲下去，一只手抱着狗，一只手拿着碗。

　　秦离看得出来。

　　百岁喜欢。

　　这狗是官赭月让临风送来的。

　　一开始，秦离以为官赭月是送来孝敬自己。

　　他还当着临风的面说了一通牢骚：“这么小，还不够我塞牙缝。”

　　临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漠道：“小狗是公子挑选出来送给百岁的。”

　　可不是拿来孝敬秦离的。

　　秦离连连摇头，还是数落官赭月的不是：“堂堂玄衍宗的谪芳君，送点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很难么？他要是脑子不好，你让他亲自来，我免费帮他治。”

　　秦离一度认为，官赭月不解风情。

　　甚至逼着临风：“带走。”

　　临风丈着自己是元婴，用境界压制着还是筑基的秦离，硬气地回答道：“公子说，小狗还没断奶。谷主记得喂奶。”

　　秦离无言以对。

　　临风走后，他就静静地看着笼子里的狗。

　　小狗又吵又麻烦。

　　本想看着它活活饿死。

　　后来又在想，官赭月难得还惦记着百岁，这份礼物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也是官赭月的一片心意，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暗示，只要还有勾连，便对他日后的计划就有帮助。

　　于是，讨厌狗的秦离出去找了羊奶回来。

　　刚好看见他的好大徒扛着他的本命法器准备打狗。

　　他当时就在想。

　　本命琴自然打不坏。

　　但是要让官赭月知道他送给百岁的狗被她亲手打死。

　　就算有秘火的加持，二人之间的仇恨也只会越积越深。

　　所以，他才只字不提百岁打狗，而是换成百岁不开心想砸东西。

　　甚至还试探百岁喜不喜欢狗。

　　要是百岁不喜欢，秦离也不会提官赭月送狗的事。

　　他外甥脑子不好使，有空再帮他治治。

　　可当百岁拿着奶汤喂小狗的样子那么温柔欢喜的时候。

　　秦离才知道，百岁是喜欢小狗的。

　　她来落云谷已经月余，虽然每日都在认真学字，但闲下来时，她总是会发呆，有很多心事，却从不会说出来。

　　这还是秦离第一次看见百岁，露出这么愉快满足的表情。

　　“小狗是官赭月送的。”秦离的话音刚落，百岁手里的奶汤便洒在了地上，她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问秦离：“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一想到秦离和官赭月的相熟程度，百岁甚至担心：“师尊，你会把我送给他吗？”

　　惶惶然然的百岁，就连手中的狗都扔了。

　　她忘不了荆棘城的城楼之上，官赭月向她射出的那一支箭。

　　百岁知道，官赭月留着她的性命，仅仅是因为她的药效。

　　他自命清高，装作一副圣人的样子。

　　其实，他很疯。

　　也不是什么圣人。

　　秦离一时语塞。

　　他就是要把百岁送给官赭月的。

　　担心百岁在这种无奈的命运中，承受不住而再次自尽，秦离只能先哄着她。

　　“为师教你读书识字，又怎么会把你送给别人。刚才只是生气你拿我的琴糟蹋，故意吓你的。小狗也不是官赭月送的，而是为师在外面捡的，看着可怜，便带回来。”

　　秦离的假惺惺也把自己恶心到了。

　　他教百岁读书识字就是要把她送给官赭月。

　　他连人都不可怜，又怎么会可怜一只小狗。

　　百岁却相信他的话。

　　毕竟这个人，救过她两次。

　　也教她学会了很多字。

　　听了秦离的一番解释，她又抱起了小狗，非常喜爱地抚摸，将剩下的奶汤全部喂完。

　　秦离抱着琴，走到屏风前坐下，他不喜欢狗，但他喜欢看百岁和小奶狗相处的画面。

　　百岁将小狗抱睡之后，放回了小窝里，又将地上收拾开净。

　　做完一切，她才发现秦离端坐在屏风前，桌上放着一张琴，一炉香。

　　他好像是在等着百岁。

　　百岁也才想起，自己是来问秦离一些问题的。

　　“师尊...我，我这有一本书，里面的内容甚是奇怪。”百岁小心翼翼地捧着书来到秦离的面前。

　　秦离十分紧张。

　　该不会把合欢集放错了，让她看了吧？

　　她现在本就敏感，这要是知道他如些卑鄙下流......

　　秦离故作镇定地拉接过百岁的书，脑子飞速在转，想着，如果是合欢集，他要怎么解释？

　　然而，是秦离自己敏感了。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却害怕百岁发现自己卑鄙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