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58、月有晴缺1

　　刚开春，不日就是新年。

　　旧雪消融，关情打开门时，春风荡过，带来一阵阵清雪的气息。

　　“颜月？”

　　只一眼，他便觉得面前这个颜月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但气息无异，品不出怪异的点儿在哪里。

　　颜月一袭白袍，干干净净地笑着，眉宇微蹙，双手在身前无意识地拧了又拧，试探问：“情儿，我能来，待一晚吗？”

　　关情将门彻底敞开，让开路，随口答：“你以前不是想来便来，什么时候问过？”

　　他看着颜月扭扭捏捏地走进颜宅院子里，从他面前路过时视线明显有在东张西望，像第一次进入陌生人家里一样局促不安。

　　关情心头疑窦丛生，一边关门一边蹙眉问，“你前两天刚回天庭，山晓仙师允许你下来得这么频繁吗？”

　　颜月扣弄双手，脸上保持着苦涩笑意，弱声回道：“我没跟他说……”

　　关情关上门回身看向他，恍然间，隐隐发觉他的背影有些怯弱无助，不似曾经那般笔直英挺。

　　恰时他也回头，冲关情颔首笑了笑，眉头始终蹙拢着。

　　关情见他这副莫名其妙的客气态度，心中情不自禁升起几分恼意，于是双臂一抱，下巴微抬，冷着脸直接问，“你脑子又坏了？”

　　这下可好，颜月听罢瞳孔一震，满目惶恐无错，急慌慌摆手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生气，我，我走就是了！”

　　关情身上强势的态度一瞬间软了下去，连忙放下双手拦住他，目瞪口呆地问：“你到底怎么了？有事直说啊？”

　　可颜月低着脑袋，不停摇头，“没，没有，真的没有……我就是，觉得天上不自在，不想待在那里……”

　　关情看他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可他死又不说，实在叫人心急，“是有人为难你吗？不是？谁敢让你不自在啊？？？”

　　颜月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头也埋得更低，“你别问了好不好……我实在没地方去，待一晚就走……”

　　关情一时心软，叹了口气，没继续逼问，而是上前一步捧起他的脸颊，轻轻朝他唇上吻去，末了言语温柔地说：“有事我会和你一起解决，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颜月瞳光闪烁，直愣愣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却不像往常那般会笑眯眯地习惯性将对方扑倒，而是呆滞，一动不动。

　　关情眨眼笑了笑，放缓语速话里有话道：“阿忱回千妖城了，就我们两个。”

　　颜月继续呆了片刻，忽而一瞬回神，退后半步重新低下头，“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这就去做饭！”

　　说罢埋头直奔厨房，跑得极快。

　　关情静静看着他，双目微眯，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心道：灵息没问题啊……关关，你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

　　方才吻他时，关情趁机深入探了探他的灵息，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手腕上的银镯扭动几下后归于平静。

　　关情得到回应后疑虑更重，审视着厨房里已经忙活起来的人影，手指情不自禁来回摩挲下巴：那就奇了怪了，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他漫步走至厨房门口，靠着门框静静观察颜月的一举一动。

　　颜月忙着忙着发现了他，对他点点头笑了一笑，尔后兀自生火烧饭，再没把视线放在关情身上。

　　若是以前，他最爱在做饭时切下一些可以直接吃的食物送到关情嘴边，哄着求着要他吃一点儿，也会笑嘻嘻地说一些趣事打发过程。

　　而此刻关情就站在这里，他却刻意无视，甚至被盯得十分局促，手忙脚乱不自在。

　　他这番规规矩矩的态度，倒像是在主人家干活的奴仆。

　　就连吃饭时，端好了菜，没关情发话他都不敢主动上桌。

　　关情忍着心里的火气微微一笑，用筷子指了指凳子，“坐啊。”

　　他低头落座，兀自吃菜，一言不发。

　　关情一边打量他一边夹菜送入口中，顿时五官紧蹙表情复杂。

　　艰难地将极咸极咸的菜吞下去后，再不敢落筷。

　　“颜月。”

　　他努力维持笑意，默默放下碗筷，侧身转向颜月，阴阳怪气地问：“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颜月微愣，头都没抬就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情敛了笑容，满心无力，无奈叹息道：“算了，我不饿，我去洗漱准备休息了。”

　　他起身走了几步，忽而停下回头，见颜月也没有心情继续吃，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落寞身影在渐渐消弥的黄昏中略显凄凉。

　　关情静心多瞧他几眼，最后没说什么，兀自去洗漱。

　　待洗漱完回房间时，颜月已经把厨房和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并给关情铺好了床，贴心为他将次日需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头。

　　门没关，关情进屋时顺手带上了门。

　　颜月正在擦桌子，听见动静似乎被吓了一跳。

　　“你……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想走，却被关情拦下，“去哪？”

　　“去，客房……”

　　“哪有你的客房？你哪次来不都是和我睡一起？”

　　“可……可以吗……”

　　关情：……

　　关情无奈翻了个白眼，将湿哒哒的卷发从中衣领子下撩出来，绕过他走到衣架边，拿起干燥的白毛巾擦拭水分，“可以。”

　　须臾，一双有些冰冰凉凉的手轻轻从他手中接走毛巾，“我来吧。”

　　颜月小心翼翼用毛巾抚过每一缕卷发，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

　　关情稍稍偏头，看见镜子里高出自己半个头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更令他忧心。

　　“颜月，明日我跟你一起回天庭。”

　　颜月动作微顿，短暂思忖后小幅度点了点头。

　　坐到床上时，颜月低着头自顾自褪去外衣，关情见他没有主动的意思，便直接靠近揽住他脖子，凑在他面前咧嘴笑道：“就睡啦？”

　　他微不可察地吞了口口水，眉眼淡蹙，如蝶翼轻颤般的瞳孔落在关情眼中，没有逃避，但也没有行动。

　　关情耐下性子又直白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听罢，他这才缓缓抬手，慢慢去解关情的衣带。

　　可他动作实在太慢，像是犹豫，又像是害怕，更像，紧张。

　　关情无奈，松开他脖子，稍稍拉开距离，接住他的动作说：“我自己来吧。”

　　他果然就缩回手，呆呆看着关情自己解开系带。

　　关情一边褪去中衣衣裤一边打量他，直到赤身盘坐于他面前，他竟依然只看，不动。

　　“还要我自己来？”

　　听到关情催促，他震了一瞬回过神，谨慎地缓缓靠过去。

　　双唇贴过来时，闭上了眼睛。

　　关情看着颜月虔诚的模样，感受着冰冰凉凉的舌尖在自己唇齿间小心翼翼试探，丝毫没有往常那般欢喜与激动。

　　他扣住颜月一只手，主动偏头往深处吻，这才稍稍勾起颜月一丝热情。

　　颜月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将他轻轻放倒，跪伏在他身上，逐渐放肆。

　　可颜月动作还是很轻很慢，没让关情有太大的感觉。

　　他只是抱着，像爱抚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生怕太重会让他的小猫受伤。

　　他呼吸均匀轻缓，吐出的气息带有淡淡清雪凉意。

　　“颜月……”

　　关情双目迷离，心思莫名急躁，呼吸变得杂乱，闷在他胸前软乎乎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忽然停下动作，与关情双手交叉相扣的十指无意识紧了紧，须臾，又是莫名其妙的道歉。

　　“对，对不起。”

　　关情深叹一口气，“又这样……莫名其妙客气……”

　　颜月略微愣住，似有退缩结束之意，但许因实在情难自抑，最终还是一鼓作气越发深入肆无忌惮。

　　不过这会儿的他再怎么难受，却始终把力度克制得十分温柔。

　　关情明白他本就不是霸道的人，当下更是感受到了成倍的温柔，成倍的爱意，令他暖心的同时，也令他忧心忡忡。

　　毕竟再好的颜月，也不如原来那个。

　　他在爱抚中困意渐浓，没等颜月结束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仿佛听见了远处深山庙宇里传来的子时钟声。

　　翌日睡醒时，颜月还没醒。

　　关情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

　　以前，颜月每次结束都会细心为他穿好衣服，防止着凉。

　　这次别说没给穿衣，甚至连被子都卷走了一半。

　　关情叹了口气，兀自捡起散落在地上衣服，一边穿一边唤颜月起床。

　　“起床啦，你再不回去又得被长仙师骂咯。”

　　颜月背对着他，一把扯起被子闷住耳朵，不耐烦地咆哮道：“叫他骂！我还怕他不成！！”

　　听罢，关情顿住穿衣服的动作，不可思议地怔怔转头看向他。

　　而他直接没了声音，不管不顾地继续呼呼大睡。

　　关情眨了眨眼，伸手轻推他肩膀，“颜……”

　　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巴掌打开，“要起赶紧起，别烦我！”

　　关情一只手愣在半空，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颜月有起床气。

　　不过一想到昨日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敏感脆弱模样，关情还是忍着情绪细声问话，不敢过于强势。

　　“颜月？你真的不回去？不是说好了我陪你一起……”

　　颜月猛然坐起来，顶着满头乱糟糟的长发气呼呼瞪住关情，“你有完没完！”

　　关情耐心磨尽，勃然大怒，“冲什么冲！发神经啊你！”

　　谁料颜月不仅不知错，反而冷笑，“你什么态度！跟谁讲话呢？！”

　　关情万分震惊，“你竟然敢跟我摆架子？！”

　　颜月高抬下巴，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桀骜模样，“是不是以前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我什么身份？”

　　关情怒极反笑，吐气吹起刘海，再瞪他两眼，懒得再吵，自顾自穿好衣服下床。

　　颜月上下打量他两眼，桀骜的笑意忽然变得戏谑。

　　“昨晚伺候得不好，下次努力。”

　　关情刚气冲冲走到门口，闻声瞬间停脚，一怔一顿地回头盯住颜月，凝眉咬牙道：“你有种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