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27、杨若15

　　魔王的身体状态本就极差，这才刚醒没多久，眼下受了颜月一击当即又昏迷了过去。
　　赢粥粥没有怪颜月，仔细检查一番魔王伤势后，确认无大碍，于是连忙吩咐手下人将魔王带走。
　　他用余光悄悄观察颜月的态度，确认颜月没有要阻止手下人带魔王离开的意思，这才缓了心中紧张感。
　　目送他们离开，赢粥粥回身对颜月认真道了一句，“谢谢。”
　　他心中清楚，若是颜月非要计较，或者霸道到底，他们六个魔物今日谁也走不掉。
　　颜月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倒通透。”
　　赢粥粥向他拱手一拜，忽然非常严肃，沉重的语气里充斥着压抑与悲痛，“神君，魔族想走出噬明渊，若能得神君相助，魔族以后定当对天庭俯首称臣，衷心不二！”
　　这就是他的请求。
　　颜月目光平静，仿佛早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噬明渊左临沉川河，右依明阳山脉，夹在大月山和小月山之间，空气稀薄，气候寒冷，住在那里的五千魔众常年饱受地动与水患之苦，这也是你们不得已出渊与人族争夺地盘的苦衷，我都明白。” 赢粥粥抬起闪烁的眼眸，委屈藏在不明显的泪光中，想压却怎么也压不住。 颜月叹了口气，神色缓和几分，“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过要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只是……”
　　只是后来被花面仙成子推杀死了形魄，不得不在天神坛中修复，因此沉睡了两百年。
　　这两百年连他自己的事情都一团糟糕，哪里有功夫为魔族操心。
　　但是他觉得这些话没必要对赢粥粥解释，于是话锋一转，复又严肃起来，“罢了，是我失职，忽略了你们的难处，我答应你，等我把手中的事情处理好，就帮你们寻找合适的新家园。”
　　赢粥粥兴奋地笑了出来，“神君若能带魔族走出噬明渊，粥粥铭感五内！！日后定当以性命相报！！”
　　颜月牵起嘴角，温和的笑意中却有几分苦涩。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天神坛的僵持对立还要进行多久，这番允诺实现起来或许遥遥无期。
　　本想直接告诉赢粥粥可能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但见他如此激动，令颜月不忍心泼他冷水，于是咽下了准备要说的话，只对他笑了笑。
　　他回头，视线在杨宝妮，颜若若，和金璎珞身上各自停留一会儿，尔后挥袖一甩，将他们四人带回了杨宝妮养妖儡的山洞中。
　　他蹲下身体，朝地面伸出双手，洁白而温和的流光从他掌心缓缓流出来，流光闪着无数透明色光点，一点点渗入那些快要干涸而死的妖儡种苗的身体里。
　　杨宝妮落地站稳后，看见颜月这番举动，一直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睛里终于淌出些许泪花。
　　颜月的灵源充沛又干净，圣洁而清澈，宛如久旱逢甘霖，不一会儿就救活了全部种苗。
　　他又动了动手指，施法将破碎的白瓷花盆修复如初。
　　种苗被他按照顺序栽回花盆，舒服地晃了晃枝丫，好似撒娇，又好似摇头晃脑地笑。
　　颜月撑着膝盖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呼～好了，回去吧。”
　　他挥手打开通往客栈的传送门，回头看了看其余四人。
　　“若若，璎珞，你们先走，让阿晴和嬴家少主好好想想该去哪儿。” 杨宝妮将胳膊轻轻从颜若若手中抽走，把脸转向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方向，没有说话。
　　她的小动作表示了她的选择。
　　而嬴粥粥没有任何考虑，“神君！请带上我吧！我想跟着你！粥粥没见过世面，一直想走出噬明渊看看外面的风景，但是又怕自己的身份会惹来麻烦……如果能跟着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他眼神热切，颜月虽有难处，却实在不忍拒绝。
　　“好，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反倒是颜若若见杨宝妮不肯走，她也不肯走，“我不走！我要陪着漂亮哥哥！！”
　　听罢，金璎珞顿时紧张起来，慌乱的眼睛看了看颜若若又看了看颜月，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在找颜月求助。
　　杨宝妮推开颜若若，神色藏得极深，任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走开，别缠着我。”
　　颜若若化身不要脸的狗皮膏药，一把扑过去抱住杨宝妮手臂，嬉皮笑脸道：“就缠着你，谁叫你长这么好看！嘻嘻。”
　　杨宝妮：……
　　金璎珞郁闷地耷拉下脸，凶巴巴瞪着杨宝妮，小声吐槽了句：“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个冒牌货……”
　　颜月心下无语，沉了沉眸子，直接走过去揪住颜若若耳朵，强行把她从杨宝妮身上拉走，“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吧？”
　　颜若若一边叫痛，“痛痛痛！颜二哥哥！你轻点儿！！”
　　一边朝杨宝妮摆手，并挤出笑，“漂亮哥哥！我说过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这话一辈子做数！等我有空再来找你！你可要想着我啊！”
　　颜月用力把她推进传送门，金璎珞又酸溜溜地瞪了一眼杨宝妮，尔后迅速跟着迈进传送门。
　　嬴粥粥紧随其后。
　　等他们都走了，杨宝妮这才终于抬起面容，露出了隐隐泛红的眼眶。
　　她望着传送阵，竟有几分依依不舍。
　　“颜月，你知道吗，想复活天镜谷所有人这件事情，我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你也好，阿淮师兄也好，甚至是小姑，我都不敢说，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怪我，劝我，阻止我，这条路，这三年，我真的很孤独……可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如此坚定地支持我……”
　　她望着传送门说出这番话，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眸子里燃起了几丝暖暖温情。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颜月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颜月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唤出了她的名字，“宝妮，对不起，是我对你关心不够，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其实你不必瞒着我，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本该相互扶持，一同砥砺前行。”
　　杨宝妮挪了挪身体，躲开了颜月的手，“谁跟你是一家人，你都不肯救我表哥。”
　　颜月苦叹一声，叹息里透出十二分无奈与倦意，“真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情儿他……我不能，也不敢不考虑他的想法。”
　　他绕到杨宝妮面前，双手捉住她的双肩，微微躬身与她双目平行，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情儿出来，绝不会让他被困进天神坛。”
　　杨宝妮看着他，目光稍稍冷静下来，“你的办法……还要多久才能实现？”
　　颜月陷入沉默，他给不出一个具体时间。
　　他以为自己说服不了杨宝妮，没想到杨宝妮在一番沉默后竟然突然妥协了，“好，就用你的办法吧，反正我的办法……你也不会允许……”
　　她的妥协里多少有些无可奈何，但颜月对这样的结局终究还算比较满意。
　　“宝妮，穹水阁那些孩子的身体我改天会给你送回来，你可以用这些妖儡再次为他们续命，不过你要答应我，除了他们以外，以后不可以再擅自对任何人使用这样的禁术。”
　　杨宝妮点点头，低首移开视线，避开了颜月的目光。
　　颜月松开她肩膀，继续说：“至于寻仙榭，如今寻仙榭里已经没有你旧时的仇人了，我也明白你并不想针对寻仙榭，只是为了针对宫古。
　　但我想说，就算你让宫古尝受了亲手毁掉寻仙榭的滋味，又如何呢？于你而言，除了精神上的痛快，没有半点实在的益处，对吧？”
　　杨宝妮紧了紧拳头，“难道就这样放过他？我，不甘心……”
　　颜月眯眼轻笑，忽而神神秘秘地问：“你给他取名叫林故，有什么深层含义吗？”
　　杨宝妮摇头：“没有，不是我取的，林琮生前有个相依为命的兄长就叫林故，他赋予宫古兄长的名字，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寄托吧，但我也不是很了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颜月：“因为我看宫古如此在乎穹水阁的孩子们，不亚于他以前对寻仙榭，与其毁灭他，倒不如让他为你所用，帮你重建天镜谷，你觉得，怎么样呢？”
　　杨宝妮愣了愣，抬头对上颜月的眼睛，颇有无法理解的震惊态度，“你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颜月爽朗一笑，“他以前能为寻仙榭付出一切，以后，就让他为天镜谷付出一切，多妙啊。”
　　杨宝妮明白了颜月的意思——与其毁灭他的信仰，倒不如，成为他的信仰。
　　杨宝妮思忖着，冷不丁释然地笑了出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吊着穗子的精致的小桃木剑递到颜月面前，“若能如此确实不错，但这样的办法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基础——不念咒。”
　　颜月立刻明白了她意思。
　　他接过小桃木剑，举到眼前轻轻晃了晃穗子，“你把宫古的记忆封存在这里面了是吗？”
　　杨宝妮：“嗯，你帮我保管吧，交给你比在我手上更安全。不然倘若有一天他想起来他是谁，后果……”
　　颜月将小桃木剑化烟收入掌心，“好，我帮你保管，那你呢，是要跟我回冥庭地府，还是跟宫古和林琮他们回天镜谷？”
　　杨宝妮心中似乎有了新的清明，直接了当回道：“回天镜谷。”
　　颜月见她已经找到了新的道路，由衷替她感到高兴，“那你自己处理这些事情，好歹是一派之主，总不会什么事情都要我来替你操办吧？”
　　杨宝妮傲娇地抬高下巴，“哼，那是自然。”
　　颜月实感欣慰，“但我也不会完全不管你，我会在锦城多待一段时间，等你解决完了所有事情我再回冥庭地府，期间如果遇到任何棘手的问题你就随时去找我。”
　　杨宝妮重重点头一笑，终于露出了七岁那年初见时的清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