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柳绵飞》陌上楼头

2、越女不归

　　当柳枝和母亲回到家里，推门而入，便看见司马羽，他背对着她们，看着墙上的一副猛虎图，柳枝一直奇怪家里怎么会有那么一幅画。
　　“这位公子，你......”柳枝问他。
　　司马羽转过身来。他穿着一袭磊落青衫，带着温文笑意，腰间却别着一把刀。
　　“在下司马羽，是帝君派到民间寻找公主的。”
　　她并不太明白男人的来意：“你的意思是？”
　　“您就是先皇遗落在民间的公主。”男人口气笃定地叫柳枝心惊。妇人却在一边握紧了拳头，满脸惊慌不定。
　　“司马羽，别说了！不要骗她！”
　　司马羽似乎很是无奈的松了松肩，“好吧。说实话，柳枝，你是我父亲妻妹的女儿，我算是你表兄。”
　　“什么叫算是？”柳枝总觉得这个男人隐瞒了很多事。
　　“我的母亲是妾室，而你的姨母确实正室，我同你实际上关系浅薄。”
　　柳枝的母亲不禁愤然道：“司马羽，你已经过继给姐姐了！你父亲死后，只有我姐姐留在凤阳宫里，照顾你这个姐夫的独子！”
　　司马羽冷笑：“这么多年，我不都在照养你和你的女儿，而你的姐姐能留下性命不正是因为和我的杀父仇人密谋害死了她的丈夫、我的父亲，又把我养大就是为了她自己。”
　　女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柳枝并不能理解母亲的惊慌，她不知道那些充满鲜血、阴谋的过往。
　　司马羽微笑着抽出刀来：“那么，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女人完全明白司马羽的意图：“柳枝可以和你走，但老妇有些话需要单独同柳枝交代。”
　　司马羽把刀放回刀鞘，妇人带着柳枝进到内室。
　　柳枝看着母亲郑而重之的神情不禁感到事态的严重。
　　“柳枝，你现在很困惑，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你且听为娘说。”妇人让柳枝坐在床边，而她自己站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柳枝。
　　“柳枝，为娘本名叫做柳眉娘，你父亲姓顾名明淮字安仁，他是江湖人士，居无定所。”妇人的脸上露出里一种明媚的神采却又很快湮灭。“为娘是殷国人，柳家在殷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士族，当时为娘的姐姐柳沁月是殷太子妃，柳家也是太子一派，当时的殷太子便是司马羽的父亲司马琰，那时殷室夺嫡之争相当惨烈。太子妃本与皇十子司马玦是一对恋人，不知为何姐姐嫁给了太子，但仍在皇十子阵营，最后太子被废处死，整个凤阳宫除了姐姐和司马羽再无活口，柳氏也满门获罪，只有为娘在姐姐的帮助下逃到了洛国。后来皇十子就登上王位，姐姐却自缢了，司马羽也逃亡洛国，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赡养我们，为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你只能自己小心了。”柳眉娘说到这儿便停下来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柳枝听完这些，仍然有些不知就里，毕竟那些都已是陈年旧事，离她太过遥远，但她却隐隐有些明白她是不该安于平淡的。
　　这时柳眉娘突然捂住心口双腿虚软下来，柳枝急忙上前扶住她，镜中看来少女慌乱伤心，而妇人却平静得看一切都慈悲了。
　　“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柳枝看着母亲心口插着金钗，不断流血的伤口触目惊心。这是柳枝第一次见识到死亡与绝望，往后的人生里她不断见证着那些痛苦。
　　“娘，你不要。。。。。。不要。。。。。。”她甚至无法说出那个字，又该如何面对它？
　　“柳枝，。。。。。。你不要伤心。。。。。。为娘对不起你，不能。。。。。。再照顾你。。。。。。不过也不会。。。。。。拖累你了。。。。。。”
　　柳眉娘闭上眼睛，与世界彻底告别了。
　　柳枝才十六岁，还未见过太多美好就先遇上了绝望。
　　司马羽很清楚柳眉娘会怎么做，但他不打算阻止，只有斩除柳枝身边所有荆棘和防备，那么他才可以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柳枝。”
　　她倒在地上哭泣，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司马羽无奈地用手刀劈晕了柳枝，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出去买了幅棺材葬了柳眉娘。

　　柳枝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而司马羽换了身劲装，大约是官服之类的。他在前面驾车，她撩开帘子，看见前面是平坦的大道，周围人群往来，异常繁华热闹。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他，满是疑惑和着急。
　　司马羽轻声笑道：“你被我喂了药，睡了五天，现在这是在洛国都城洛阳。”
　　“你。。。。。。你！”
　　“我怎样？我替你安葬了你母亲。。。。。。”柳枝马上打断他，极其粗鲁地：“就是你！娘才会死！我恨你！”她试图去掐他的脖子，可惜马车颠簸，她睡了五天一身力气全无，一下子就被司马羽挣开，柳枝跌坐倒马车车板上，她便只好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他。
　　“你是想死还是想留着命来杀我，若是后者，那你就好好呆着，若是前者，你也等下了马车再死。”司马羽伸出手拉了柳枝一把。
　　柳枝忍下心头仇恨，呆坐在马车一角，他见状，笑得极灿烂，好像得逞后的某种动物。
　　最终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司马府。
　　柳枝还太弱小，根本无法与司马羽抗衡，她知道司马羽的身世却无利用之处，现下只能听他所说所做。但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为娘亲报仇的。
　　柳枝在到达洛阳后没有马上入宫面圣，而是在司马府里住了几天，司马羽告诉了她很多事情。
　　她被安排穿上华丽的衣裙，神态高贵，好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忍不住问站在她面前的司马羽这么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洛国王宫的侍卫长罢了。”
　　“你在骗我。”柳枝笃定地反驳，那种笃定很像是他的神态，司马羽感到很好，她不仅开始依靠自己并且事态在向他所希望的那样前进着。
　　“你是殷国的王室，你。。。。。。算了，我不想知道什么了，反正我的任务是扮演好公主。”柳枝变得明智且懂得自保，这种变化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发生的，她果然有柳家人的血统，都那么善于算计，天生就热爱阴谋。
　　“柳枝，你很聪明，但不够细心，不是扮演公主，你必须相信你就是公主。”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怎样都好，我只要听你的就成了。”
　　司马羽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得如同一个兄长。
　　“明天你就要进宫去见帝君了，好好准备吧。”
　　柳枝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是另有一番计算的。